就在李長河跟沈君誠閒聊的時候,李長河不知道的是,一場關於他的爭論,也在進行中。
此時此刻,北大的招生辦公室之中,一群老師正在分揀學生的檔案信息。
彆的部門都有假期,但是唯獨今年的教育工作者,都在加班加點的工作,他們必須儘快的從全國篩選出合適的入學考生。
這個工作可不容易,畢竟這年頭篩選全靠人工。
而且不是分數夠就可以的,他們還必須進行政審。
他們要根據政審條件,來給挑選來的學生進行最終的專業分配。
因為很多專業,需要政審級彆。
如今學生的政審,按照的是62年和64年的政審文件規定的辦法進行政審。
京城當地的政審是比較容易的,因為就在當地,北大很容易從當地的企業和機關單位上調取個人日常表現這些。
但是這裡麵,也同樣有一些人,會產生爭執,比如說李長河。
這個年代的政審,一般定為三個級彆,分彆是絕密,秘密以及一般。
而這三個級彆的政審,又影響到了專業的錄取。
一般來說,北大的大部分專業都不限製政審,哪怕是“一般”評級的學生,也可以錄取。
但是也有的院係,是必須嚴格政審的,比如說法律係。
作為結束了混亂時期的第一批法律係大學生,北大法律係的政審要求是絕密級。
也因此,這個級彆的學生錄取要求非常嚴格,已經超越了誌願的需求,而是北大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合適的考生。
不管對方的填報誌願如何,隻要符合北大法律係的錄取條件,一律優先錄取到北大,未來的某位大佬就是這麼被北大錄取的。
當時他填寫的第一誌願是皖省師範學院,第二誌願才是北大曆史係。
但是最後他卻被錄取到了北大法律係,因為這位大佬的政審,就是絕密級。
而很不巧,李長河報的政治經濟係,也是需要政審等級的專業,雖然不是絕密級,但是也要秘密級起步。
現在一群人討論的,就是對李長河政審的定級。
李長河的政審定級,海澱這邊定的是秘密級,也符合他政治經濟係的報考要求。
但是還是那句話,現在是1977年,很多事情,不是完全的看紙麵的規定,還要看裡麵執行的人。
此時此刻,招生辦裡麵,一個姓錢的招生老師就對李長河的政審級彆提出了質疑。
“張主任,這個叫李長河的同學,錄取到政治經濟係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我個人認為,他的政審評級拔高了,我看了他的檔案,他沒有工作,並非先進,家庭成分又是知識分子階層,這樣的學生,最多定級一般,怎麼能定級秘密呢?”
張主任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招生老師,這位錢老師不是跟著去海澱教委的老師,而是以前學校裡g委會那邊調過來的,叫錢文明。
“錢老師,這位學生的政審沒有問題,我們已經在他家那邊走訪過了,而且他父母的問題早在去年就定性了,上麵也說了,我們這次要更注重考生的個人表現。”
張主任耐著性子跟錢文明解釋說道。
錢文明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就是因為他的個人表現,我才覺得他不適合進入政治經濟係這個專業。”
“他連續三個誌願都填了政治經濟係,我嚴重懷疑這個學生有所圖謀,他從回城後就沒有參加工作,給他分配的工作他也沒有接受,這個學生思想我認為是不達標的。”
“我覺得可以把他分到一般級彆的中文係去,而不是政治經濟係。”
聽到錢文明的話,張主任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錢老師,你以為這還是前幾年你在g委會嗎?你張嘴就給考生扣這樣的帽子,你有實際證據嗎?”
“剛才黑河那邊有個叫海文的考生,他的成分比李長河嚴重多了吧,家族還有海外關係,他都正常進入政治經濟係,李長河為什麼不可以?”
“海文不一樣,他在黑河那邊是優秀知青,還在當地入了d,公社評語非常優秀,是經受住考驗的g同誌,但是這個李長河,既不是d員,也沒有榮譽,我認為”
錢文明梗著脖子衝著張主任說道。
“夠了,我不需要你認為,我隻要我認為,我覺得他符合,那就符合,你的意見不重要!”
張主任打斷了錢老師的話,對於這個當初動輒喜歡寫大報的家夥,他一點都不喜歡。
“張主任,你這是蠻橫不講理的工作獨斷主義,你如果這樣的話,我要去g委會反應”
錢文明對於張主任根本沒有絲毫的畏懼,瞪著兩個大眼睛衝著張主任憤怒的說道。
“那個,能不能等一下?”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老師開口,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執。
“錢老師,張主任,如果你們說的李長河是這個的話,我覺得,他的政審評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信你們看。”
一位老師這時候從一旁的辦公桌上拿過了一份人民日報,遞到了兩個人的麵前。
“一個叫李長河的考生的作文,上了人民日報”
“如果錢老師爭論的是這個學生的話,我認為他的政審,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位老師笑著說道。
張主任接過了報紙,認真一看,果然,上麵的報紙上印著的作文考生名字:李長河。
看到這上麵的文字,張主任心裡瞬間覺得驚喜,然後看向錢老師,眼中閃過了戲謔的光芒。
“錢老師,怎麼樣,這就是那位李長河考生的作文,你說他沒有接受地方安排的工作,裡麵的原因寫的明明白白。”
“要不坐在那裡認真的讀一讀,再思索一下他到底合不合格啊?”
張主任冷笑著說道。
而錢文明則是接過了報紙,然後認真的看了起來,隨後又看了看最上麵,果然是《人民日報》。
錢文明的臉上此刻青一陣紫一陣的,他知道自己這次丟人了。
連《人民日報》都刊登了李長河的作文,你這個時候咬死說人家的政審級彆過高,非要強行打落對方的政審級彆,那不是扯淡嗎。
張主任看著錢文明,他知道這個家夥在找茬。
前些年他可是跳的很,在北大一時風光。
但是從前年開始,眾所周知的變故之後,這個人那一套就行不通了,在學校裡也被打發到了冷板凳上,沒人搭理他。
這一次不知道怎麼找到的機會,進入到了招生組,然後又想玩起他原來那一套。
他並不是針對李長河,他隻是在李長河的履曆上發現了漏洞,然後借此機會耍他那套工作套路,然後借機翻身。
隻要證明了他在政審工作上的能力,那麼錢文明就可以找機會脫離目前的困境。
隻是這一次,他好像踢到了鐵板。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下手的學生,結果這貨竟然上了人民日報?
你特麼在逗我呢?
錢文明此刻心裡隻是覺得嘲諷,嘲諷自己,運氣真好,挑了半天,挑了個上《人民日報》的怪物!
“錢老師,以後乾工作還是要勤勤懇懇,彆老耍小聰明,時代變了,你以前那套扣帽子的工作方式,行不通了。”
張主任毫不客氣的衝著錢文明譏諷的說道,既然對方想起來,還想拿他當跳板,那麼他自然也毫不客氣的將錢文明再深深地踩下去。
時代變了,這種跳梁小醜,還是不要翻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