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淩絕同誌:我是一位跟你筆下的主人公一樣曾經下鄉的女知青我沉淪了進去我想跟你做終生的革命伴侶”
李長河快速的掃了幾眼這封“表白信”上的文字,然後輕描淡寫的丟到了一邊。
“怎麼了,看了難道不開心嗎?”
朱啉這時候陰陽怪氣的衝著李長河說道。
這明顯是打翻了醋壇子啊。
“開心?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這個女讀者,喜歡的是作者淩絕,關我李長河什麼事?”
李長河義正言辭的衝著朱啉說道。
“哼,你這是狡辯!”
朱啉才不會被李長河繞進去,這點套路她又不傻。
李長河笑著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
“你想,我跟她沒見過,也沒說過話,她連我現實中愛吃什麼愛看什麼愛穿什麼都不知道。”
“她覺得靈魂契合的伴侶,本質上是小說裡麵的主人公,然後她又把對主人公的這種情感,寄托在了作者本人的身上。”
“這種女讀者,你跟她在一起了,要麼就是你改造她,改造成你喜歡的那種類型。”
“要麼就是她改造你,瘋狂的把你改造成小說中主角的模樣!”
“所以這種表白信,就是瞎扯淡,我是從來不信的!”
朱啉若有所思的看著李長河,還是略帶狐疑的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她覺得李長河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又不那麼有道理。
“那肯定啊”
李長河十分果斷的答道。
前世多少x粉翻車的,輕者名聲儘毀,重者喜提盒飯,都是血淚教訓啊。
“行吧,算你過關。”
經過李長河一番分析,朱啉心裡那小小的不滿也煙消雲散,這種讀者表白的事情,也確實不能怪到他頭上。
隨後朱啉又打開了一封信,然後看了起來。
“這封還不錯,是給你寫的建議,我覺得還蠻有道理的。”
朱啉看了一部分,又給李長河遞過來。
李長河卻是連看都沒看,丟到了一邊。
“建議黨,不看!”
“你不看看嗎?我覺得他寫的挺有道理的?”
朱啉有些詫異,不明白李長河為什麼不看。
李長河看著她,歎了口氣。
“他說的或許很有道理,但是對我沒用。”
“這麼說吧,任何一個故事在開始寫的時候,就注定了它的思路和結局,作者心中已經有腹案了。”
“更何況小說已經寫完了,他建議有什麼用。”
“反過來說,一個故事可以有千百種解讀,每種解讀都可能有道理,我到時候要聽誰的呢?”
“這封信隻是幾百封信乃至幾千封信裡麵的一封,也許後麵有跟他意見相左的讀者來信,說的也很有道理呢?”
李長河認真的衝著朱啉解釋說道。
前世他就發現了,很多作者寫書的時候,特彆喜歡看書評區的意見,然後跟著書評區的意見寫,寫著寫著就歪了,書廢了。
事實上,一本書幾萬幾十萬的收藏,發書評的才多少個讀者?
這些讀者裡麵單一的意見又能代表了什麼?
更多的是代表他們那一類人的喜好!
而一本書從寫開始,基調就是定好的,如果中途修改,意味著整篇幅都要隨之變動。
所以李長河前世書評雖然看,但是意見基本上不參考,除了一種。
“那你這是油鹽不進,一點建議也聽不進去啊,這不好!”
朱啉這時候搖頭衝著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笑著搖搖頭:“我怎麼油鹽不進了,這麼說吧,有一種讀者來信我就很喜歡。”
“那就是資料黨!”
“資料黨?什麼意思?”
朱啉聽道這新穎的名詞,十分不解。
“就是拿準確的曆史資料來告訴我哪哪錯了,這種我肯定會接受,而且認可。”
其實對李長河來說,何止是認可,他還會抄書評。
前世的時候他記得自己有本書剛寫了一個時間線,就有讀者在評論區幾千字幾千字的貼資料,把當時的各種符合主角所需的公司資料全貼上去了。
後麵李長河都懶得查資料了,直接順著那位大佬的書評寫,成績意外的好到爆炸。
這種資料黨,純純真愛粉啊。
“好吧,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
朱啉聽到李長河的反駁,也覺得他說的挺對的。
然後將那封書信丟到了一邊,又開始拆。
終於,讓她拆到了又一封帶錢的書信,裡麵有張兩元的紙幣。
這讓她更加的乾勁十足,來了興致。
而懂了分類之後,兩個人的速度明顯開始加快。
等到下午三點多鐘,終於拆完了這些書信。
“我算算啊,加起來咱們這是錢兩百三十八快,糧票一百六十七斤。”
“這,都頂我大半年的工資了”
朱啉現在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十來塊錢。
“走吧,咱們出去溜達溜達,買點郵票,順便把這兩封稿子給人民文學送過去!”
李長河這時候笑著說道。
這些信想退回去,還得自己掏郵票錢,即便一張郵票隻要幾分錢,這麼多信估計也得大幾塊錢的支出啊。
虧了虧了。
朱啉倒是興致勃勃,兩個人走了出去,也沒騎自行車,太曬了。
直接坐著公交車,進了市區。
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人民文學雜誌社的門口,正好,看門的還是那天那個門衛。
“同誌,我又來拿書來了?”
李長河衝著對方熟練地打招呼說道。
對方看著李長河,有些眼熟,但是又不太確認。
“你是那個那個”
他努力的回想著,卻叫不上名字。
“等離子高頻對撞機”
李長河“友善”的提醒說道。
“對對對,沒錯,我記起來了,等離子,你進去吧!”
門衛熱情的說道,他好幾次跟同事科普這個古怪的名字,愣生生給自己繞的忘記具體叫啥了。
等進了門,朱啉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什麼等離子,你跟他說的什麼?”
“我上次來投稿,為了進門,編了個機器名稱騙他的。”
李長河把自己上次進門的小伎倆跟朱啉講述了一遍。
朱啉聽完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怎麼那麼壞呢!”
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走,很快又來到了劉建青的辦公室。
恰好劉建青在裡麵。
“長河?”
“劉主編,我又來投稿來了。”
李長河笑嘻嘻的走進來。
劉建青點點頭:“你小子可夠懶的,這都多久了,才送來稿子,給我看看。”
李長河將兩份稿子遞過去,劉建青一模厚度,微微一笑。
兩份!
先看完第一份,寫的很好,一如既往的水平。
嗯,再看第二份。
看了幾眼,劉建青眉頭就皺了起來。
“長河,你是想用淩絕的筆名,發這個拒絕寫信夾帶錢糧的通告?”
“對!”
李長河點點頭。
劉建青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長河,這東西不能發,我也不建議你發。”
“怎麼了?”
李長河有些詫異,這事有什麼不能發的。
“你啊,還是太年輕!”
“你這稿子寫的挺好,通篇意思你不差錢,可是你不差錢,彆人就不差嗎?”
“你是高知家庭,住大學家屬院,兩居室,可是多少其他作者,住的還是筒子樓,大雜院,乃至住在農村。”
“而且不是每個作者都跟你一樣,稿子能拿頂格的稿費。”
“很多人修改三四遍,一個月乃至兩個月也就發一篇稿子,稿費也就幾十塊錢。”
“這些書信裡麵的錢糧,以前是因為作者沒稿酬,有些讀者補貼,我們編輯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個不算違規,作者也是人,也得吃飯不是。”
“你這一篇稿子,把這個事情一下捅開了,你是不需要這筆錢,彆人呢?”
“以後你讓人家其他作者是要還是不要?”
“要了,有你在前麵高風亮節,人家顯得貪財!不要,自己受窮不說,還得貼郵票錢給人寄回去。”
“這事啊,沒那麼簡單!”
劉建青語重心長的衝著李長河解釋了一番。
其實話裡話外的意思李長河聽明白了,說白了就一句話。
小子,我勸你彆斷人家的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