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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的首爾很冷，雲關住了太陽。
厚厚的雲層下方是新村洞與季節相符的冷清街道，滾動的落葉暫時成了路麵的主人。與之相反的，被街道包圍住的延世大學卻很熱鬨，穿著黑底鑲藍學士服的學生踏著水泥路麵不斷湧進體育館，直至裡麵座無虛席。
“四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冬去春來，萬物複生，你們即將迎來人生嶄新的階段......”
體育館比外麵暖和，在學士服裡隻穿了一件貼身毛衣的裴知玟一點不覺得冷。
學士服有個優點就是袖子足夠寬大，手能隨隨便便縮進去，他就這樣藏住了雙手，一雙眼睛盯著演講台上演講的校長......頭頂上方懸掛的藍白色圓形校徽，心思隨著它藍天白雲一樣的配色飄遠。
裴知玟不是單純的發呆。
“你想活著嗎？”
“我不是活著嗎？”麵對腦子裡毫無感情的機械聲，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聲音不受影響，“你想真正的活著嗎？”
“喂，華夏的這本《無限恐怖》我還是看過的。”裴知玟內心吐槽，
“你可彆抄襲人家。”
除了是用韓語在說，其他一個字沒帶換。
“你想活著嗎？”聲音依然不受影響。
“難道我現在是死了？”裴知玟哭笑不得，眼神閃過一抹譏諷。
這憑空出現的聲音躲在他腦子裡念叨得有半個來月了，來來回回就隻會這兩句問題，裴知玟各種回答說遍了都沒見它問出第三個。
像是在跟一個死板的定式程序較勁。
也可能是他始終沒回答“想”的緣故。
但值得稱讚的就是它或許......又很智能？這聽起來很矛盾，但它隻在自己發呆出神的時候冒出來。
就比如現在。
“你想......”
“誒，知玟，伱想好去畢業後的去哪了嗎？”
“嗶——”機械聲音懂事消失。
裴知玟看向身邊無聊捏著學士服藍色袖口的男生——自己的大學舍友，搖了搖頭，“阿尼，還沒有去想這事。”
“嘖，這是像知玟你這樣優秀的人才會有的從容吧。”
男生攥緊袖口感慨，“畢竟現代，叁星，樂天，韓華，sk，lg......這麼多offer換誰都會好好想一想的。”
這一長串企業名，生於半島的普通人隻要跨進去就等於一步登天，而他知道裴知玟的郵箱裡正躺著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的通行證。
“要我說還是去叁星吧，薪水高福利好，而且說不定咱倆到時候可以一起！”男生對著他擠眉弄眼，興致勃勃地給出建議。
半島人所謂一生都逃離不掉的三樣東西（稅收，死亡和叁星），叁星就是其中之一。半島企業的珠穆朗瑪峰，最亮眼的那顆明珠。
可......
“我再想想吧。”裴知玟移開話題，“倒是你，這麼說是找到路了？”
男生點點頭，“內，我老爸在叁星裡邊有點人脈，可以把我摘進去。”
“所以......你不回家繼承家業，想著跑去叁星乾嘛？”
“我想自己努力試試。”男生說，“現在跑回家坐我爹的辦公室裡裝模做樣，有些違背校訓啊。”
延世大學的校訓：vertsvoslberrbt（真理與自由）。
簡而言之：還沒玩夠。
裴知玟開了個玩笑，“看來你的真理藏在叁星裡。”
男生跟著笑，“沒藏在pple就好，因為我爸在那邊可沒關係。”
兩人開的小差沒能繼續，接下來就被一聲提醒給強行終止。
“知玟，該上台了！”
“內。”朝聲音的方向點了點頭，裴知玟對著男生歉意一笑，縮著的手從袖口探出來，被握卷的演講稿自然攤平。
周邊的目光紛紛投來，裴知玟淡定的理順學士服的褶皺，起身上台。
演講台上的校長看著身姿挺拔的來人，眼裡是藏不住的欣賞。
謙謙君子，芝蘭玉樹，當如是也。
不久後，清朗的聲音填滿了體育館：
“大家好，我是2020級畢業生，裴知玟......”
......
畢業典禮開了三個小時才終於結束。
一眾學生井然有序的出了體育館，而裴知玟被係上的老師留了下來，問他為什麼不留校讀研。
第五次了。
“因為一些私事。”裴知玟的回答沒什麼變化，“缺宋哈密達，老師n。”
老師遺憾的歎了口氣，眼睛裡的可惜和裴知玟半個月前在醫生眼裡看到的一模一樣，可能還要更深。
畢竟這已經是第五次拒絕了。
一而再再而三，老師也知道改變不了他的想法，搖搖頭，“好吧......”
“不過......”老師話鋒一轉，“要是以後知玟你有讀研的想法，可以來找我，延世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他很欣賞眼前的這位學生，各方麵都很優秀，是延世大都難得一見的人才和寶石。
不隻是臉。
“內，老師n。”
裴知玟抬起手觸摸著胸口刻印的校徽，一本正經的莊重宣誓：“我的第一誌願永遠都是延世，也隻會是延世。”
“其實首爾大也不錯。”老師出聲調侃打破了他的嚴肅，“但如果是高麗大我可就不認你這個學生了。”
說完，他拍了拍裴知玟的肩，“以後工作了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延世永遠是你的家。還有，穿這麼少就彆在外麵玩，趕緊回去，可彆凍著了。”
“內，老師n慢走。”
目送完老師離開，裴知玟又看向出口，似乎能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到外麵刮得起勁的冷風。
他摸了摸單薄的學士服，有點不想出去。
體育館比外麵暖和多了。
......
揣著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裴知玟還是走出了體育館。
跟他想的一樣，冷風吹在身上像針紮，嗬出的氣也在半空變成了看得見的霧。
裴知玟後悔為了方便隻穿一件貼身毛衣了。
這個月份凍掉了道旁的樹不少樹葉，留下光禿禿的枝丫將遠處的景色切成碎片。可灌木和爬山虎不受季節影響，除了染上一層黃外依舊鬱鬱蔥蔥。
黃綠環繞的元杜尤館前被忙著拍照紀念大學最後美好時光的畢業生給占領了，舉著畢業合照笑對鏡頭的他們看到裴知玟過來，當即指揮為自己拍照的父母或者朋友調轉攝像頭，緊接著便是應接不暇的閃光，連帶著裴知玟身後的元杜尤博士銅像都照的熠熠生輝。
裴知玟麵不改色，眼都沒怎麼眨，出色的表情管理堪比愛豆。
他已經習慣了。
......
四年前的開學季，一張新生偷拍照被上傳到了學校bbs上，像是在論壇投下了一顆核彈，下麵評論都在問這人是哪個公司的愛豆，沒去讀東國，居然能來讀延世，真有兩把刷子誒！
最後事實證明裴知玟不是愛豆，也不是練習生，更不是隻有兩把刷子。
他的照片開始出現在學校的公告欄和官網，前綴是“globlederfelloshp獎學金獲得者”，“最優等獎學金獲得者”.......出色的長相和名列前茅的成績使得裴知玟在大學圈子裡聲名鵲起，每到學生選擇大學誌願的時候，延世的老師就會拿出他的照片往那一擺，一些原本想去高麗大梨花大的女學生當即選擇懸崖勒馬，及時止損奔赴延世而來。
新生上的第一課不是著急看課表上有哪些課，而是對學校論壇上他嶄新出爐的偷拍照感歎，這種人出現在半島的頂級學府究竟算不算kpop的損失？
裴知玟因此也被稱為延世大21世紀最偉大的發現。
隻看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