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惜言卷著褲腿涉過小溪,坐到了她的身邊。
“為什麼是你?”他不知道為什麼夢裡出現了三年的女生會是一個毫無糾葛的人。
“因為我們以前就見過了。”湊崎紗夏用腳背輕打著溪麵,挑起微小晶瑩的水花,“我們的‘緣’,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可我沒有印象。”裴惜言微微搖了搖頭。
他對自己的記憶很有自信,在這個月之前,他絕對沒有在現實裡見到過湊崎紗夏,一麵都沒有。
“這些很重要嗎?”湊崎紗夏歪著頭。
“我覺得很重要。”裴惜言說。
他不喜歡不明不白的原因。
“其實......我也不知道。”湊崎紗夏微微笑,舉起綁著紅繩的右手,“這些都是它告訴我的。”
那條紅繩看起來沒有什麼精密的技藝,普普通通的。
可它就相當於一把鑰匙,裴惜言眨了眨眼,他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真相的門前。
“但這些都不重要。”湊崎紗夏忽的收回手,收回水裡的腳,站了起來,“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去哪?”裴惜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邊。”
她沒解釋,指向了一個方向,然後伸出了手。
裴惜言不明所以,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拉住。
依舊柔軟的觸感。
“走吧。”湊崎紗夏拉著他,朝手指的方向奔跑起來。她赤著腳,長長的頭發向後飄揚,像個小瘋子。
他們跑進了陽光交織的樹林,又穿過了樹林。
樹林後麵是一片豁然開朗的大海。碧藍的海水拍打在棕黃的沙灘,卷起白色的浪。幾隻海鷗遠遠的盤旋在海麵,螃蟹舉著海螺從他們前麵橫著走過。
“就是這裡。”湊崎紗夏鬆開了手往前走。沙灘上留下她小巧的腳印,五個小小的趾頭,腳弓部分缺了一塊,月牙似的。
裴惜言盯著它們,呼吸稍稍屏住了,他一邊小心不踩到腳印,一邊跟在身後。
鹹鹹的海風吹在臉上,裴惜言跟著湊崎紗夏走到了海邊。一望無垠的大海近在眼前,她在浪花前停住了。
“船啊出來吧~”她手作喇叭朝著碧藍的海水喚了一聲。
海麵冒起了一連串的泡泡,片刻後一艘木船晃晃悠悠地浮了上來。
“準備好了嗎裴惜言船員?”湊崎紗夏扭過頭看向他,她的頭頂不知何時戴上了一頂船長帽,正式的不行。
“我有選擇嘛。”裴惜言看著她。
“當然有。”湊崎紗夏點點頭,“你可以選擇e......or&bp;e。”
這兩個選擇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
可裴惜言卻找到了第三個選擇:“那我選擇or。”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了湊崎紗夏的意料,她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呀!”她右手握成拳頭恐嚇性地朝他揮了揮,“沒有這個選項的!”
“那就e吧。”裴惜言輕輕笑。
“這還差不多。”湊崎紗夏嘟囔著放下了手,“那我們走吧,惜言水手。”
“內,湊崎船長。”
兩個人漫過淺淺的海水上了船。
看著空蕩蕩的船艙,裴惜言發現了一個問題:
“船長,好像沒有船槳。”
“所以現在該你喊啦。”湊崎紗夏揚了揚下巴,“夢裡什麼都能實現的。”
“我?”裴惜言詫異的指著自己,得到湊崎紗夏一個肯定的點頭作為答複。
要是現實裴惜言可能還會猶豫,畢竟當著彆人的麵大喊大叫不是他的作風。但現在在夢裡,他咳了咳嗓子,也學著她先前那樣朝海麵喊了一聲,“船槳出來吧。”
言出法隨,兩道黑影從天而降,擦著他的鼻尖,當啷一聲砸在船板上。
“嘶——”這一幕實在有些突然,驚的裴惜言倒吸了一口涼氣,看清之後才發現那兩道黑影就是船槳。
“嘻嘻嘻嘻。”身邊響起銀鈴似的笑,好像有點惡作劇成功的意味在裡麵,裴惜言一瞬間明白了。
他無奈的看了笑聲的主人一眼,“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對啊,略略略。”湊崎紗夏做了個鬼臉,古靈精怪地。
裴惜言無奈的歎了口氣,可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他拿起船槳掂了掂,船槳很輕,像是空心的,這就意味著不好使力。他隻能先試著把槳放進海麵劃劃看,可槳身剛貼上船沿,便像是鐵遇上了磁,自動吸附在了上麵,然後開始像螺旋槳一樣自動劃了起來,在兩側激起連續的水花。
裴惜言目光呆滯的看著這一幕。
“這是夢誒惜言水手,怎麼可能還要自己劃。”湊崎紗夏笑著解釋。
“真是神奇啊。”裴惜言感歎。
在自動船槳的帶領下,船開始往海的深處去。
湊崎紗夏坐在船尾,手撩打著船兩邊的水麵。她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歡快小歌,愜意的像是在公園遊湖的遊客。
“船長,我們去哪?”離岸越來越遠,裴惜言忍不住問。
“去海的儘頭。”她歡快的說。
“海的儘頭?”裴惜言望著遠處看不著邊際的海平線。
這劃到夢醒可能都不會到吧,他想。
可他沒有問為什麼要去,她想去,自己陪著就好了。
船槳不知疲倦的劃動。
不知開了多久,海水的顏色開始慢慢變深,由碧藍逐漸轉為藍黑。
看著昏暗的海麵,裴惜言總覺得底下可能會突然冒出什麼巨大的觸手或者張著血盆大口的魚。
或許是被海水的顏色影響了,活潑的湊崎紗夏漸漸沒了聲音。船長帽消失了,她抱著膝蓋坐在船尾,靜靜的望著遠方的海平線。
裴惜言看出了她情緒的轉變,坐到了她的身邊。
海天之間靜悄悄地,一時隻有船槳拍打水麵的聲音。
裴惜言很不喜歡這種氛圍,奇怪極了,看起來像是電影結局bad&bp;ed的畫麵,兩個人坐在遠行的船上,不知未來如何,接著片尾字幕開始滾動,觀眾要離場了。
“我們不會迷路了吧。”他出聲打破了氛圍。
“不會的。”湊崎紗夏搖搖頭,“船就像是指南針,永遠會指向海的儘頭。”
“海的儘頭有什麼?”裴惜言問。
“有麵牆。”湊崎紗夏說,“那上麵記錄了我們的每一次見麵。”
“也包括這次嗎?”
“內。”湊崎紗夏點點頭,沉默良久,
“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