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默的龍陽君和閒峪,言晏也知道,管邑之戰的雖然聯軍勝了,魏國也拿到了管邑轄製了韓國,但是魏國終究還是敗了!
這一敗,打散了魏王圉、信陵君、龍陽君等等魏國隱忍了數十年的魏國誌士的心氣!
為了這一次合縱,魏國連大王的名聲都不要了,連大將軍晉鄙的命都能豁出去了,可是卻隻換來這麼個結果。
這是他們所無法接受的!
這也就造成了現如今魏王圉不再理會朝政,信陵君成天酗酒作樂,朝堂之事全都交給了魏太後的原因。
因為他們的心氣都被打散了,幾十年的隱忍,幾十年的偽裝,幾十甚至數萬仁人誌士用命換來這麼一個結果,他們無法接受!
若是合縱成功,魏國重新登臨霸主之位,他們在寒食節之時能夠告訴晉鄙,侯贏、那些為了這個計劃而犧牲的人,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可是合縱失敗了,魏國雖然變強了,但是付出的代價與收獲卻不成正比!
而人一旦有了愧疚,就會後悔,也就會陷入了對自我的懷疑,最終導致心氣散儘,抑鬱而終!
“龍陽君和閒峪先生可曾聽說過卑梁之畔,流血吳楚”言晏緩緩開口,什麼蝴蝶效應,那不過是因為華夏的東西沒人記住罷了。
“卑梁之畔,流血吳楚”龍陽君和閒峪對視了一眼,好像聽過,但是接不起來了。
“周敬王二年,吳楚勢大,是當時天下數一數二的強國,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兩國會因為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而爆發了幾乎是滅國之戰!”言晏緩緩開口,“而事件的起因誰能想到隻是因為一棵桑樹,甚至不到一棵桑樹,而僅僅是因為兩個采桑女因為誰采的桑葉更多而爆發的這場大戰!”
“請小先生細說!”龍陽君急忙請言晏坐下。
言晏也沒有再站著,落落大方的拉著少司命坐到了龍陽君對麵。
龍陽君見了隻是略微皺眉,仔細看了少司命一眼,卻也沒多說其他。
“據史書記載,當時在吳國邊境,有一座卑梁的小城;楚國這邊,也有一座叫做鐘離的小城。卑梁城和鐘離城比鄰而居,但卻因為分屬不同國家,雙方雞犬之聲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
後來有一天,鐘離城和卑梁城內的兩個女孩,因為同時在邊境上的一棵桑樹上采摘桑葉,產生了口角,繼而打了起來。”言晏繼續說著。
龍陽君和閒峪都是笑著點了點頭,可以想到這種事情,畢竟農家艱辛,發生些口角,又是邊境兩城,打起來也正常能理解。
“最終,在混戰之中,吳國卑梁城的一個人被打死了!”言晏凝重地說著,然後觀察著龍陽君和閒峪的臉色。
果然,聽到發生人命之後,龍陽君和閒峪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神色凝重起來。
身為魏國外相,龍陽君很清楚邊境鬥毆出人命和沒出人命的區彆。
“後來呢”龍陽君將自己代入到了吳楚兩國的邊境守城官,發生這樣的事,一定要第一時間上報,同時積極與對方談判。
“隨著這個吳國人的死亡,事態也升級了,卑梁城的守將直接派出軍隊偷襲掃蕩了鐘離城,狠狠的報複了回去!”言晏繼續說道。
“不占理,被掃蕩了也隻能忍了!”龍陽君歎了口氣,認為事件也該到此結束了。
“倒是個有血性的守將!”閒峪卻是點頭,自己的子民被殺,當然是要狠狠的報複回去。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而平息!”言晏卻是搖頭,正常來說,大國博弈,適可而止。
一般到了這種程度,也沒有發生繼續的傷亡,就該停歇了。
“鐘離城守將很清楚不能讓事態升級,因此並沒有上報給王都,但是鐘離城被掃蕩的事還是傳到了楚國王都,楚王一怒之下,派遣大軍攻占了卑梁城!”言晏繼續說道。
“事情鬨大了!”龍陽君和閒峪對視一眼,沒有一位君主能承擔起丟土獻城之名,所以無論願意與不願意,吳王也都要下場了!
“是的,沒有錯!吳王聽說卑梁城被占之後,同樣不甘示弱,派遣大軍奪回了鐘離城,順道攻占了楚國鐘離城和重鎮居巢。”言晏歎了口氣。
“從此,吳楚結下了梁子,陷入了長達十餘年的戰爭之中,最終以吳國攻破楚國王都,伍子掘墓鞭屍,楚國險些亡國而告終。”
龍陽君和閒峪都沉默了,若是有人跟他們說,因為搶一片桑葉,導致兩個大國血流成河,他們隻會當成笑話。
可是他們現在卻笑不出來了,因為,這是史實。
就因為兩個采桑女因為桑葉的多少而發生的口角,導致了兩個大國血流成河,甚至一方險些亡國!
然後兩人又都想到了管邑,管邑比一桑更大,為什麼他們從一開始沒有重視這個被秦國插在心腹之間的釘子呢
如果從一開始他們就將這顆釘子拔出,合縱是不是就會成功,秦國是不是就會亡國,而他們的計劃是不是就能夠實現了呢
“受教了!”龍陽君和閒峪起身深深一拜。
他們隻去想為什麼管邑能堅守如此之久,卻沒去想,為什麼一開始他們沒有重視呢
因為他們太驕傲了,太自大了,所以從未想過一座管邑會成為引發聯軍散退的導火索。
若是一開始他們就將一切重視起來,平推過去,哪怕管邑再難攻陷,在擊潰秦軍主力之前,聯軍都不會散去。
若是一開始他們重視,他們會有很多辦法去解決掉管邑這個麻煩!
可惜,現實沒有如果,也無法再重來!
少司命看著老神在在的坐著喝茶的言晏,再看向已經不再倨傲,而是將言晏堪稱同輩人的龍陽君和閒峪,默默的封閉了自己的聽覺。
在不知不覺間,這兩個名動天下的大人物都被影響了!
“鄴城太大了,我掌握不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去魏國,我想去管邑看看!”言晏認真的說道。
在他看來,魏國朝堂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混亂,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現在魏國的底蘊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