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江化郡,高都城。
林仲雲站在江化郡的城頭之上,目光穿越風雨,凝視著對麵的雲浮城。
這幾天,義軍一路所向披靡,已經接連攻下江化郡數座城池,如今整個江化郡也就剩下雲浮城。
然而,對於這最後的堅城,他並未選擇貿然進攻。
這其一,雲浮城作為江化郡朝廷所掌控的最後一座城池,與陳留郡接壤,以袁成煥為首的朝廷大軍駐守於陳留郡。
探子來報,袁成煥已經在向雲浮城加派兵力,城內士兵日夜操練,城牆加固,弓箭手輪番值守,堪稱固若金湯。
此刻的雲浮城早已全城戒備,嚴陣以待。
如果這個時候貿然進攻,隻怕不僅會陷入苦戰,甚至還有可能給朝廷以可趁之機。
況且,現如今朝廷已經從其他各州郡抽調兵力,正源源不斷地馳援央州,而對於駐守在央州的兵力部署還不甚清晰。冒然行動絕不是明智之舉。
這其二,則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著急的必要。
如今天下大亂,北境邊疆戰事未平,內部又是人心惶惶,軍心渙散,這個時候要著急的應該是朝廷而不是他。
更何況,他如今的義軍早已今非昔比,
而且這種今非昔比是相較於掌握滄愈二州之後的,義軍的戰力早已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在未進攻樂陵城之前,義軍的勇猛雖天下無敵,兵鋒銳不可當,
但這種勇猛卻僅僅極限與如李忠武極個彆的將領以及極為精銳的背嵬軍上的。
更多的義軍雖然經過了嚴苛的軍事訓練,但他們卻沒有經受過戰火的洗禮,這種缺陷先前因為李忠武等人的勇猛被掩蓋了下去,可真的要等他取角逐天下,真的要大規模作戰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會暴露出來。
可是在經過了樂陵城攻堅戰以及嘉陵郡一係列的戰事之後,更多的人已經知道了戰爭的殘酷,已經完成了蛻變。
這個時候,他們才算得上是一支真正的鐵軍,義軍的戰力也真正的上了一個台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需要時間來消納這些日子的收獲。
要知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嘉陵郡,無數的官兵投降加入義軍,而後更有黎民因義軍的名聲自願加入,這也讓義軍在短時間內得以劇烈膨脹。
他需要時間來整合這些新加入的兵力,讓他們徹底的融入義軍之中,這樣才能發揮義軍的最大戰鬥力。
而且由於嘉陵郡乃是央州重郡,掌握著大乾最大的礦脈,這也是大乾兵器最大的來源。
現在嘉陵郡內家家戶戶已經在起火打鐵,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嘉陵郡的礦產轉變為義軍的軍備,最大限度的提高義軍的戰鬥力。
屆時,朝廷所麵臨的將不再是僅以勇武聞名的義軍,而是一支真正的鐵軍,一支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鐵軍。那個時候,即便是朝廷大軍兵臨城下又能如何?
那個時候,即便是朝廷大軍兵臨城下又能如何?
他自信,他的這支鐵軍即便是正麵對上朝廷大軍也不會落於下風。
這個時候,李忠武忽然走了上來,道:“大哥!如今朝廷兵力不足,為了對抗我們在各地加征兵役,已經鬨得民不聊生,百姓們怨聲載道的。”
“這個時候,正是我們的可趁之機,要不要我們趁此機會讓廣開大門,這樣也會有更多的人投靠我們。”
“投靠我們?”
對於李忠武的這個提議,林仲雲目眺遠方,眼中閃過深邃的厲芒。
這個提議,他並非沒有思考過。
在以前,麵對這樣的提議,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畢竟這是最能提升義軍戰力的方法。
然而現在,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這個提議對於義軍而言已經不是最好的選擇。
“你認為我們義軍現在缺的是人嗎?”
他看著李忠武,搖了搖頭而後說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光是嘉陵一郡所吸納的兵力就已經夠讓我們消納一陣子的了,更何況……”
說到這裡,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目光變得幽厲,嘴角掀起一抹冷意,“你說是斷朝廷一臂還是往他們心口上插上一根刺更能讓朝廷難受的?”
如鯁在喉,
雖然不會讓人立刻死亡,
但有的時候這種難受足以將一個人逼上絕路。
“大哥的意思是讓這些人繼續在城內煽動民眾情緒,繼續擾亂他們的民心?”
李忠武猛然抬頭,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林仲雲,瞳孔瞪得老大。
原先,他的目光僅局限於如何義軍的勢力擴張,卻沒想到此刻義軍所需要的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戰力擴張了。
相較與這種戰力的擴張,這種民心上的較量才能在天下角逐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一點,已經在嘉陵郡一戰中體現的淋漓儘致。
“嗯!”
林仲雲滿意點點頭,隨後目光望向遠方,淡淡說道:“既然是離間計,那就要徹底的離間,要讓大乾君民兩相生厭才行。”
“人心,永遠是這場天下角逐最寶貴的財富。”
隨後,他更是大臂一揮,扔給袁景新一張令牌,道:“這是高都城銀庫的號牌,你持此號牌可以自由進入銀庫,隨意支配裡麵的銀兩。”
“和之前一樣,伱利用這些銀兩讓那些人散播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義軍的政策,也讓更多的人看清朝廷的真正麵目。”
“末將領命!”
李忠武絲毫都不猶豫的接過令牌,一臉的心悅誠服。
就在他們還在計較一點點的得失的時候,林仲雲卻已經將目光放眼天下,為日後的角逐在做人心的考量。
這段時間來,李忠武已經感覺自己進步了很多很多,但相比於林仲雲而言還是差了太多太多。
……
就在林仲雲運作的時候,朝廷這邊也沒有閒著,積極的做出應對。
此刻,朝廷上下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仿佛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整個大乾的上空。
朝廷中的官員們,平日裡或許勾心鬥角,或許各懷鬼胎,但在此刻,他們心裡都明白,一旦大乾覆滅,他們曾經的榮耀與特權也將煙消雲散。
所以在這個時候,各方勢力也都摒棄前嫌,齊心協力將目光對準了義軍,共同麵對義軍的威脅。
就這樣,原本處於風雨飄搖中早已搖搖欲墜的大乾居然爆發出了極強的執行力,各地集結的援兵也都在按部就班的向著央州進發。
整個大乾,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機器,開始了最後轟隆運轉。
而費君正此刻也踏上了巡視各地的路途上,縱使他心中百般不情願,但他也知道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然而,他並未意識到,就在他忙於遊說的同時,義軍已經幾乎攻下了江化郡。
“大人,袁將軍那邊傳來了急報!”一個侍從將軍鴿腿上綁著的密信拆了下來,遞給費君正。
“袁將軍?”
正在喝水的費君正麵色忽然一變,看著眼前的密信,神色驚疑不定,這個時候袁成煥來信莫不是?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密信,臉色當即變得一片鐵青。
這……
信中的消息就是有關義軍進攻的情報,另外袁成煥已經改變了計劃,讓他借道他州,繞到江化郡的後方聯係當地守軍的情況。
林仲雲!!!
看著密報上的信息,費君正咬牙切齒,心中的憤怒早已讓他的麵容變得猙獰可怖。
這一刻,他仿佛能體會到袁成煥接到兵馬大元帥命令時的忐忑與不安。
快!
太快了!!!
誰能想到堂堂一郡之地就這樣被義軍占了去?
並且這還不是什麼邊遠州郡,而是央州的郡城,是天子腳下有著重兵把守的郡城!
天子腳下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再沒有人抵擋林仲雲的話,隻怕這天下真的要變天了。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大乾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了。
費君正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現在不是絕望的時候,他必須要保持清醒,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快,即刻啟程!”
這一刻,他也顧不得歇息了,讓一旁的侍從們立刻起身,按照袁成煥的指示,繞到江化郡的後方。
如果可以的話,等到那個時候,義軍將麵臨的是他們的雙麵夾擊。
所以說此行,
他必須要達成聯盟才行。
可以說,他此行的結果關乎央州是否易主,更關乎大乾的存亡。
這一次,他必須要成功,也不能失敗!
……
而與此同時,安山郡的情況同樣也不容樂觀。
一處窮山惡水處,楚雲的大軍正駐紮在此地。
隻不過與來時的浩浩蕩蕩不同,此時的他們就一個個垂頭喪氣,臉上皆是掛著失落的神色。
營地中,篝火搖曳,火光映照在每一張疲憊而失落的麵孔上。
官兵們散落在篝火周圍,有的靠在樹乾上,有的蜷縮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他們的眼神空洞,望著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火焰,仿佛在看著自己的命運一般。篝火的明滅不定,正如他們此刻的心情,飄忽不定,毫無方向。
來的時候,他們是大乾的官兵,是大乾的驕傲,身披戰甲,意氣風發地踏上征途。可是如今的他們隻是一個個殘兵敗將,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罷了。
任誰都沒想到,當初看起來不堪一擊的義軍竟然如此的頑強,竟然將他們打的如此慘敗。
這前後的落差,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且難以接受的。
而這其中,也包括了楚雲。
此刻,他正坐在大帳之內,眉頭緊鎖,臉色陰沉。他的五官原本英俊挺拔,此刻卻因憤怒和挫敗而扭曲。他緊握雙拳,指節發白,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憤懣與不甘。
“可惡!”他低聲咆哮,聲音中透著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與無奈。
直到現在,他仍是難以接受這個現實,難以接受自己的失敗。
憑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憑什麼?
同樣是進攻一郡之地,
並且他還有先走走一步的優勢。
然而結果呢?
他直到現在還未攻下安山郡,並且整個大軍還元氣大傷,所存留之人不足先前的十分之三。
那可惡的林仲雲,現在卻早已是攻下了一州之地,在天下人麵前出儘了風頭。
而他楚雲,
商初卿的弟子,
大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將星,
卻隻能成為那林仲雲的背景板,
甚至是他最好的對立麵,踏腳石。
然而,麵對這一切卻是無可奈何,什麼都做不了。
一次又一次,
他都敗在林仲雲的手中,在林仲雲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無可奈何、
無能為力,
正是他心中最真實的寫照。
因為即便是現在他再怎麼不甘,但僅靠手底下這些人彆說拿下安山郡了,甚至是威脅都不能造成一點。
這個時候,一個年老的士兵走進大帳,遞上一壺水,“將軍,喝口水把!”
楚雲接過水壺,仰頭喝了一口,冰冷的水流入喉嚨,仿佛在燃燒他的內心。
他放下水壺,看著那年長的士兵,心中泛起酸澀,五味雜陳。
這個老人原先是跟著他老師的,後來又跟著他,是他大軍中的中流砥柱,是整支大軍的軍魂。
然而就是這樣的老兵,在這場大戰之中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所剩無幾了。
這些人是商初卿留給他的財富,一旦這些人都犧牲了,那他可就真的再沒有翻盤的餘地了。
更何況,
事實上他心中也明白,
現在他已經沒有了繼續不甘下去的底氣了。
如若不儘快撤離安山郡的話,等到城中那些義軍休整完畢之後,隻怕會追在他們屁股後麵打,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丟人。
想到這裡,他頭一次放下了心中的不甘、放下了身為商初卿弟子的驕傲,無可奈何的說道:“傳令吧,我們即刻撤兵,馳援央州!”
“將軍……”
那跟著楚雲的老兵,驀然睜大了眼睛望著楚雲,
他知道這句話對於楚雲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個少年將星的銳氣徹底沒了!
“去吧!”
楚雲無力的揮揮手,聲音也變得嘶啞且滄桑。
待那老兵離開後,
空無一人的大帳內,他再也堅持不住,仿佛失去了力氣一般,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再沒了先前的傲氣,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這一刻,
曾經的少年終究還是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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