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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百代之過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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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的往事要從當初爺爺進入長安城開始講,其實這些事在宮裡的卷宗中早有記錄。

那時還正值大業年間,隋煬帝已對天下失去了掌控力,而那時候的爺爺也算是一方勢力,也是當時走在時代最前沿的人,而那時的爺爺身邊,也有很多能人謀士。

直到楊廣真的在江都出了事,天下就徹底亂套了,隨著楊廣被一起埋下的,除了楊侑還有很多人,如竇建德,宇文化及,隻不過他們這些人被埋得晚一些而已。

舅爺像是在說前隋朝的教訓,要牢記大唐不能走前隋的老路。

本來,舅爺就不是一個患得患失的人,他不過是順路來拿一些物件,順路叮囑了幾句。

說不定在心裡,舅爺十分同情楊侑這個孩子的境遇,可在當時的鬥爭中,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了,何談明天?

李承乾揣著手走到了殿外,等舅爺也走出來,這裡又重新關上了門窗,甘露殿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樣。

風雪還在下著,地麵上的積雪也很厚實,宮裡還有人正在清掃著積雪,在地上麵有一條條在積雪中清掃出的小道,它們連通各個宮殿。

皇宮的太液池,這裡比以前更漂亮,今年又修繕了幾次。

風雪讓太液池的水麵上有了一層薄冰,北方的雪呼嘯而來,雪花靠近地麵時忽然放緩速度,安靜落下。

太液池邊,父皇母後,還有一群弟弟正在這裡。

高士廉在一旁坐下來,與李淵一起坐在暖爐邊,喝著茶水,道:“你們李家的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李淵道:“嗯,看著他們還是孩子般的模樣,卻已都有自己的事了。”

高士廉捧著溫熱的茶杯,道:“你這個祥瑞,真是享儘了人間之福。”

李淵道:“你看看他們,還這麼年輕。”

“是啊。”高士廉撫須道:“越年輕的人,越有勇氣,”

李承乾從麗質懷中接過外甥女,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也不會喊舅舅,小手掙紮著要從繈褓中伸出來。

“這孩子總是愛鬨騰。”

李承乾又將孩子交給了一旁的母後,道:“以前照顧東宮的弟弟妹妹們,也是這般。”

李麗質站在皇兄身邊,笑道:“都習慣了。”

杜荷正在父皇麵前戰戰兢兢地沏茶,低著頭是十分順從的模樣,而父皇一直板著一張臉。

哪怕父皇現在咳一聲,他就差當場下跪了。

李麗質拿出一張紙道:“這是北苑近來的文章。”

“伱現在還管著北苑的事嗎?”

李麗質接過寧兒姐遞來的暖手袋,這個暖手袋外麵毛茸茸的,裡麵有個裝著熱水的水囊,將手揣在袋子內,很溫暖,低聲道:“去年懷著孩子時,有些疏忽了,那時候是臨川在主持北苑,如今才能出來走動。”

她又道:“聽聞有好多勳貴還有宗室的叔叔們想要往皇兄的宮裡塞美人?”

李承乾的目光還看著紙張上的內容,“嗯,這都是前兩年的事了。”

東宮的兄弟姐妹是一起長大的,隻要看一看弟弟妹妹的眼神,李承乾就能知道她們過得如何。

如今都長大了,也能夠互相幫扶,清楚得就像是自家的孩子那般。

李麗質道:“還記得稚奴小時候說,要是被人欺負了,留著一口氣也要讓父皇還有皇兄給他報仇。”

聞言,李承乾笑了笑道:“他現在善欺負彆人。”

李麗質輕笑著道:“讓他去西域曆練了兩年,也沒見他沉穩半分。”

看著紙張上的內容,李承乾在寒風中長出一口氣,又道:“你現在已開始論證人口與生存資料之間的問題了嗎?”

“嗯,皇兄覺得呢?”

李承乾收起這篇文章,道:“現在關中與洛陽形勢正如你在文章中所寫。”

李麗質拿起一旁的茶碗,飲下一口茶水,神色也有幾分凝重。

“有人說大唐就要迎來盛世,遼東的糧食豐收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可從貞觀至今,我們所掌握的生存資料很少,生產條件增長得並不多,因此增加生產工具與生產知識,比及必要的物質需求是很重要的。”

“妹妹也是如此認為的,因此技術院也招收不少名匠,他們可以參與勞作,也可以在技術院做客。”

自小,在東宮的兄弟姐妹中,麗質都是最出色的一個,也是學習最強的一個。

相關知識,她掌握得最快。

也正是如此,李承乾覺得麗質已快摸到馬爾薩斯陷阱的關鍵,一種人口與生存條件的論證關係。

人們的生活離不開生產與物質需求,而早期,也就是很早以前,人們的生活依舊是以兩河流域的古老經濟為基礎的。

僅僅憑借這些年的努力與改造,現在連個工業的雛形都說不上。

洛陽與關中雖說初具規模,也僅僅隻是初具規模而已,多了一些紡車,多了一些作坊。

人們的物質生活除了煤與棉布,本質上還沒有太大的改觀。

唐人是有創業與冒險精神的,但如今的大唐冒險精神大於創業精神。

李承乾揉了揉眉間,思量了一番,大致想象一下大唐的下一個版本,簡而言之活得更好一點。

李麗質道:“皇兄,其實這並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現在也不是火燒眉毛的時候,麗質的目光很遠,她或許想到了大唐幾十年或許百年後的場景,人們還需要更多的生產工具與物質需求。

李承乾笑道:“沒關係的,放在眼前的天下,不如再多看幾年。”

“嗯。”

待李泰與李恪也來到了太液池邊,一大家子也終於到齊了,冬至的宴席一如既往地豐盛。

父皇與爺爺坐在上首,李承乾坐在母後身邊,眾人圍著桌子吃著飯菜。

正吃著高陽與清河新做出來的餅,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今天早晨,舅爺在甘露殿說過的話,講述著爺爺與父皇在長安的事跡,其實就像李白說過的,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說是時勢造出了當年的多少豪傑好漢,他們也因那個時代揭竿而起,他們的行為都來源於勇氣。

正想著,卻又聽孩子哭了起來,是李泰的兒子李欣又哭了,因為於菟拿走了碗中的最後一個雞腿。

無可奈何,又讓內侍多端了一隻雞腿來。

太液池邊的這場家宴很安寧,有孩子的哭鬨聲,有大人的笑聲,還有兄弟姐妹之間的低語。

寒冬下,風雪終於停歇了。

茶餘飯後,爺爺吃好飯食,又去午睡了。

楊內侍遞上一張圖,道:“陛下,這是洛陽刺史高季輔讓人送來的畫。”

李承乾打開這卷畫紙,看著畫中的船隻,笑道:“高季輔還真是不論大事小事都會呈報。”

楊內侍回道:“陛下,當初洛陽城的人們都見過千舟運糧,人們都說盛世要來了。”

說著話,這位楊內侍還高興地抹了抹眼淚,心中很高興,這位年邁的老內侍是從當年最難的階段中活到現在的。

李承乾收好這張畫紙,繼續看著眼前的美景。

楊內侍定了定情緒,就站在陛下的身邊,是不是盛世?陛下也沒說,不過現在的大唐真的是越來越好了。

風雪停歇的第二天,冬至之後的長安城依舊熱鬨。

張柬之得到京兆府的吩咐,急匆匆來到這裡。

狄仁傑正坐在京兆府門口,吃著麵,抬頭道:“你怎麼來了?”

“哈哈……”張柬之尷尬一笑,撓頭四望道:“是啊,我怎麼來了?你們京兆府的人讓我來的。”

狄仁傑示意他坐在一旁,問道:“近來教書如何?”

“嗯,還挺順利的。”

說著話語,張柬之在冷風中縮著脖子,又往合實的手掌中吐了吐熱氣,儘可能讓雙手暖和一些。

其實雙腳也很冷,倒也顧不上了。

眼前,京兆府的官吏不斷走動,就連各縣的縣令也都來了。

張柬之越看越不對,左顧右看地,還聽著周遭人們議論著現在的關中事宜。

狄仁傑好奇道:“是府尹讓你來的?”

張柬之搖頭,“有人讓我來一趟,說完就走了。”

這個瓜慫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闖禍的人,張柬之就算再不著調也不會去闖禍了,被晉王揍了這麼多次還忍氣吞聲,顯然是個憨貨。

這貨多半是不會犯事的,要多聽話就有多聽話,那他來做什麼?

狄仁傑道:“柬之兄,你該不會調任要來京兆府了吧?”

張柬之又是撓頭,道:“我就一個教書的,我怎麼知道。”

言罷,張柬之又是上下打量,道:“懷英啊。”

“嗯?”

“當初去西域兩年你瘦了,怎麼來長安才過一年,又胖了。”

狄仁傑蹙眉道:“胖了嗎?”

“嗯。”

“這長安真是太養人。”

“你們兩個!入堂內來聽。”

聽到京兆府少尹劉仁軌的話語聲,狄仁傑與張柬之一起走入京兆府的堂內。

在這裡的人有很多,除了各縣的縣官,就連工部的人也來了。

許敬宗道:“張柬之!”

“在。”

走到人前,張柬之還有些不適應。

許敬宗遞給他一小袋銅錢,道:“這是你的月錢。”

“咦?”

“不要?”

張柬之伸手猶猶豫豫,終究還是接過了錢袋子,反問道:“府尹,在下……”

許敬宗神色不悅地喝下一口茶水,道:“有話你就直說,老夫很煩,彆惹老夫揍你。”

“在下不過是個教書的,是犯了事才來京兆府的,下官的月錢應該是崇文館給的,雖說拖欠了兩月,在下也不著急,可收京兆府的月錢,這不好吧?”

他是一股腦將心中的疑惑都說了出來,語速很快。

坐在一旁的顏勤禮解釋道:“誰說你是崇文館的人?你是京兆府的人。”

“啊……”

顏勤禮又道:“你先試用了一個月,現在給你的是你上月的月錢,現在可明白了?”

張柬之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錢袋子,有些賣乖地問道:“原來京兆府也支教啊。”

劉仁軌咳了咳嗓子,又道:“京兆府不支教,你在崇文館接的差事,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聞言,張柬之又愣住了,很想說自己確實隻知道教書,但這個時候開口,再問也不好。

京兆府的大堂內很安靜,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張柬之身上。

狄仁傑忙站出來道:“府尹,張柬之他匆忙從崇文館接任,朝中也沒有明文的安排,多半是不知的。”

見到有人為自己的站出來,果然是一起在西域吃過沙子的好兄弟,張柬之向他作揖,低聲道:“懷英,仗義。”

許敬宗飲下一口茶水,道:“這天寒地凍,有些事還是能簡短說就簡短一些。”

“嗯。”顏勤禮頷首道:“明天會有一批縣裡的官吏去你那裡讀書,你去教他們如何在各縣行事。”

張柬之愣愣點頭。

顏勤禮接著道:“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一批,你會很忙,做好準備。”

張柬之又詢問道:“在下教他們什麼?”

顏勤禮看了眼還坐在這裡的諸多縣令,低聲道:“社稷,治理,安民,你覺得還能是什麼?”

張柬之想起了當初從崇文館帶來的那些書卷,大致上也就明白了。

許敬宗道:“各地官吏良莠不齊,要是人人都能辦事得力,我們京兆府與朝中也不用多費心了。”

聽到話語,又見到許府尹的目光帶著深意看了一眼自己,張柬之神色凜然,而後端正入座。

接下來就是京兆府與關中各縣的事,一張地圖的地圖放在眾人麵前,隨著劉仁軌的講述,朝中要在各縣之間建設一個個的坊市,並且建設驛館與弛道。

有縣令抱怨道:“關中修建房子的價格很昂貴,工匠們的工錢也越來越貴。”

隨著關中的建設,土木工匠成了如今最搶手的行當,很多土木匠也是讓孩子子承父業。

“這錢難道要我們各縣出各家出嗎?”

對此,許敬宗神色淡定道:“朝中給錢。”

一聽朝中有錢,眾人就安靜了。

許敬宗又道:“朝中的錢也不是白給的,要你們各縣按照約定完成建設,並且由工部的官吏確認後才行,至於經營的事不歸朝中管,朝中隻管修建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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