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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再無鄭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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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慶六年,長安城正值新年,冰雪還未完全消融,就又下起了凍雨,在官道上的行人正在趕往長安城。

每當天剛亮時,四周村縣的人都會趕往長安,不論是勞作也好,還是買用具也罷。

官府不希望人們都擠在長安城,可這絲毫不能阻擋越來越多的人要來長安定居。

新年時節,長安城人聲鼎沸。

京兆府內,狄仁傑將雙手放在爐子邊,雙手暖和了之後才能動筆書寫文書。

一旁有文吏抱怨道:“這天冷得邪性,墨都凍住了。”

看他還把硯台放在爐子邊,等著硯台上的冰融化。

又是一陣冷風呼嘯而過,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紛紛加快腳步,地麵上還有細碎的冰麵,人們踩在上方還有薄冰破裂的動靜。

朱雀大街的兩側,剛出爐的肉湯與烤出來的餅正在散發著熱氣。

狄仁傑寫完了文書,走到京兆府門前,在這裡的小吏正被凍得縮著脖子。

“快送去刑部吧。”

“喏。”這個小吏接過文書,快步跑去了皇城。

熱鬨非凡的長安城內,隻是跑了幾步,狄仁傑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狄書令!”魏昶先是喚了一聲,稍作抖擻驅散了寒意,忙上前道:“慕容順離開長安了。”

狄仁傑刮去了原本的黑胡須,去了一趟蔥嶺之後以前的小狄胖子瘦了許多。

他雙手背負,站在京兆府門前,又道:“有不良人跟著嗎?”

魏昶回道:“安排了兩個不良人混跡在慕容順的商隊中。”

“商隊?”

“是西域人商隊。”

其實慕容順早年前就是京兆府的人,魏昶也不知道狄仁傑為什麼要盯著他,隻是照做而已。

狄仁傑吩咐道:“正值新年就帶著西域人商隊離開長安,令人費解。”

魏昶道:“狄書令,西域的商人多是夏季離開長安,到了西域棉花也能采摘了,深秋時節正是西域棉花送來的時候。”

“關中當真不能種棉花嗎?”

狄仁傑隨口問了一句話。

“京兆府當年讓司農寺的人試過,但後來放棄了,不論是天時還是地利,西域的棉花更好,關中的糧食本就不夠,不敢用大量的田地種棉花,朝中幾次三番下令,為確保關中的口糧,不得擅用田地。”

狄仁傑頷首又道:“讓不良人盯住他,若跟丟了也無妨。”

魏昶抱拳道:“狄書令放心,我們的人皆是招子毒辣,不會跟丟。”

對這位不良帥的話語,狄仁傑也隻是笑笑,直覺告訴他魏昶手下的不良人一定會跟丟,若慕容順要做什麼重要的事,他肯定會甩開不良人。

現在的京兆府的人手要管到西域還是很費力的,狄仁傑去過西域,也去過廣袤的天山腹地與蔥嶺,深知在那裡尋找一個人有多難。

不然,當年裴炎也不會追了大食人兩天兩夜,才抓到對方。

乾慶六年,有人向皇帝進言,將洛陽官吏並入關中,施行兩京製。

也記不清是第幾次,又有人向皇帝進言,陛下拒絕過一次,依舊如此。

隻因如今的洛陽也很繁盛,若皇帝能去洛陽,定能更加繁華。

這一次皇帝依舊沒有答複他們的進言。

關中人是不希望皇帝離開的,一旦皇帝走了,關中的繁華也一定會跟著離開。

何況,當年陛下還是太子時,最開始的根基便是在關中。

關中鄉民很擁戴如今的皇帝,隻要皇帝一聲令下,各地的民壯還是如當年一樣,願意出征打仗。

狄仁傑與裴炎走在一起,一路走著聽著人們的議論。

裴炎道:“李景恒總是來向兵部要人。”

狄仁傑道:“照理說李景恒與處默所帶的隊伍屬皇帝禁軍,隻要陛下一句話,就可以給予他們充足的人手,嗯……他們現在有多少人手?”

“二十人。”

聞言,狄仁傑一時語窒。

“隻有二十人,但依舊不容小覷。”裴炎走到城門口,看著遠方又道:“在軍中各衛府中隻有他們的兵馬是最神秘的,有人說那是精銳,皇帝平日裡不會讓這支禁軍顯於人前,也就招來了許多猜測。”

狄仁傑道:“這種事照理說不該是兵部來管的。”

裴炎道:“兵部也不敢插手,除非有旨意。”

兩人站在城門口就見到了一隊騎兵策馬而來,人數不多也就五六個。

人到了近前,狄仁傑笑嗬嗬道:“怎麼才來?”

張柬之翻身下馬,張開雙臂大聲道:“長安!我回來了!”

隨著一起而來的還有白方,給城門口的守軍遞交了文書之後,便快步入城尋找吃的。

三人一起走入城內。

裴炎又道:“盧公說,最近來長安城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

張柬之找了一處酒肆坐下,朗聲道:“店家,來湯餅,羊肉湯,再來油糕。”

狄仁傑推搡了他一下,道:“你吃得完嗎?”

張柬之拍了拍饑腸轆轆的肚子,道:“吃得完,吃得完。”

同一家酒肆內,一旁的白方麵前放著幾大碗,如風卷一般地進食。

幾人用了飯,身為兵部郎中的裴炎要領著白方前去述職,並且遞交安西軍的兵冊。

狄仁傑則陪著張柬之去了崇文館。

“懷英?”

“嗯?”

“我支教兩年功成,應該是去吏部領官職,怎麼來崇文館了?”

穿著一身深青色的官服的狄仁傑一路走著,言道:“柬之兄有所不知,現在崇文館已並入吏部了。”

張柬之神色了然,對朝中隔三差五有變動也習慣了。

近來皇帝就是這樣,崇文館也好,兵部也好,吏部也罷,皇帝怕是要將朝中的六部兩省,九寺二十四監全部翻新一遍。

新年時節,崇文館主事蘇亶不在,朝中官吏都在休沐。

狄仁傑問詢了一番,這裡的小吏說蘇主事去宮裡看望陛下與皇後了。

張柬之隻好先在這裡坐著,兩人正無所事事的時候,又有一人結束了為期兩年的支教,前來長安領取官職,此人正是幽州享有盛譽的才子盧照鄰。

張柬之看到與狄仁傑年紀相仿的盧照鄰,神色凜然,對方的才名遠播就算是在遼東支教,也是名聲顯赫,據說其人門下的學子有數百人。盧照鄰也是剛走入崇文館,感受到眼前這個陌生人充滿敵意的目光,有些不適應。

充滿敵意的目光正是張柬之。

狄仁傑背對著兩人,看著院中的一棵棗樹沒有言語。

崇文館內很安靜。

三人等在院內良久不語,張柬之問道:“聽說你的駢文十分了得?”

盧照鄰作揖道:“敢問當麵是……”

“某家張柬之。”

“傳聞張神匡師出東夷大儒,其子張柬之年幼隨父遊遍中原,久聞了。”

神匡是張玄弼的字,傳聞中也是神匡夫子。

不過狄仁傑覺得張玄弼名聲在外,在長安城就如一個凡人一般,好似也挺簡單的一個人。

盧照鄰又道:“看來有一番好等了。”

到了午時也沒見蘇主事回來。

一直到了傍晚,蘇主事依舊沒有回來,倒是送來了任命,崇文館內來了一個官吏,是時任中書侍郎的柳奭,他看了眼在場的人,道:“張柬之,盧照鄰。”

聞言,兩人齊齊行禮。

柳奭打開手中的吏部文書,朗聲道:“張柬之任門下省典儀,盧照鄰任職崇文館,掌校典籍。”

兩人躬身行禮,齊齊接過官身。

柳奭又道:“這是吏部的安排,你們兩人過了上元節就任職,先將官服領了。”

“喏。”

“崇文官雖說並入吏部,但依舊不涉官吏任用,官吏調度與任用依舊是吏部的職權。”柳奭言罷,又看了看兩人,轉身就要離開,又道:“兩位自便。”

柳奭很忙,他幫著安排完崇文館的事宜,便離開了。

自從趙國公告老之後一直都是閉門見客,柳奭早年前就是趙國公的門生,如今任職中書省侍郎。

在以前朝野傳聞中,對趙國公的傳聞有好有壞,但從他告老的那一天開始關於趙國公的壞名聲也都消弭了。

柳奭向門房說了自己的來意,當人去稟報之後,這才被允許走入趙國公的府邸。

柳奭出身河東柳氏,是貞觀年間的官吏,如今年過四十任職中書侍郎,不如許敬宗,於誌寧這樣的臣子有陛下青睞,柳奭是一步步熬到中書侍郎的。

長孫無忌兩鬢斑白,獨坐在院內。

柳奭走上前行禮道:“趙公。”

“伱來做什麼?”

柳奭道:“正值新年,前來探望。”

“當年辭官之後,你們總覺得老夫棄你們而去,你們殊不知如今的陛下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當今聖明,已不需老夫這樣的老臣輔政了。”

當年趙國公告老,柳奭滿腹的不解,事已至此,也無法再做掙紮。

如今的皇帝權力鼎盛,皇帝的身邊是執掌天下兵馬的英公,而皇帝的麵前是滿朝的彪悍的文臣,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禦史,更有萬千的民心擁護。

這位皇帝的權力達到了頂峰,比之貞觀一朝更甚。

曆朝曆代,有這般權勢的皇帝並不多。

就當趙國公與岑老都告老之後,今年伊始,皇帝的權勢恐會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柳奭覺得皇帝的權力是需要束縛,因此當初趙公告老之後,他也一度想要離開朝堂。

皇宮內,李承乾聽著蘇亶講述現在的崇文館規模。

言罷,蘇亶見陛下還是有些不滿意,再道:“有了吏部與禦史支持,各道州府該會營建更多的崇文館。”

李承乾覺得要是還不滿意,這位丈人多半又要請罪,丈人是個很辛苦的人,時常反省,雖說一把年紀了,可心態上還是很積極的。

“朕知崇文館諸多夫子辛勞,上元節之後會安排賞賜。”

“謝陛下。”

“崇文館建設事宜需要穩紮穩打。”

“臣領命。”

李承乾神色輕鬆地道:“也不用太緊張,朕不是對現在的崇文館數量不滿,當年父皇還在位時,朕就習慣了凡事先有章程再有效率。”

當初高延壽想要向陛下進獻新羅美人,不過陛下拒絕了,有如此皇帝。

武功縣上下的士族都願意為陛下效死。

蘇亶更願意身先士卒,哪怕豁出這條老命,也要將陛下的崇文館開設在天下各地,為陛下效命到死,彆無他求。

李承乾時常在想,當太子時,時不時監理一下國事,與兄弟幾個一起治水。

或者讓兄弟們一起走基層,再繼續監理國事,就成了皇帝

國事很重要,又很繁雜,李承乾時常覺得朝中的人才不夠用,當然希望中原各道州增加崇文館的數量。

當崇文館並入吏部之後,也能對各道州形成一定的控製力。

建設出一種皇權無處不在感覺。

有時候又覺得長安城的官吏太多了,應該多去一些鄉縣或者是更偏遠的地方。

讓偏遠地區知道現在的皇帝是誰,現在的朝中舉措是什麼。

這個時代的腳步很緩慢,信息的傳播效率很低,因此更偏遠的人甚至不知道大唐已換了皇帝,而且新皇帝執掌國事已有六年了。

二十八歲登基,如今已三十有四的李承乾扶起這位丈人,走到殿外,“近來朕的妹妹時常專研養生之道,宮裡準備了不少黃精,都是明達親手所製,走時多帶一些回去。”

“謝陛下。”

待皇後與蘇母說完了家事,蘇亶這才帶著妻子告彆,走時還帶著一盒藥材,也帶走了小於菟,讓這孩子跟著外公外婆多住一些時日。

見蘇亶又回身行禮,李承乾報以笑容。

蘇婉道:“近來孩子越來越玩鬨了。”

李承乾道:“玩鬨些也好。”

每年的新年,李承乾都要去淩煙閣,告慰一番鄭公。

走入淩煙閣內,李承乾拿出先前所寫的書信,在鄭公的畫像前焚燒。

鄭公活著時,勸諫皇帝,鄭公過世之後他們的警示話語經過崇文館傳遍了天下。

這是李承乾刻意為之的,大唐要強大就要有剛正不阿的精神,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用夏桀商紂的故事來警示世人。

又或者鄭公用北齊文宣帝,就是那位叫高洋的北齊君主,作為反麵例子來比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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