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進行得很順利,好似大家也都想快點結束,稟報了各部要事之後,便早早退朝。
殿外還有幾個太監,神色惶恐地躬身站在一旁,當太子殿下快步走出殿外,大抵是沒有看見他們的,因腳步很快很自然。
因昨天慶賀中秋佳節,眾人都喝了不少,今天無精打采,有不少人是要回去補一覺的。
東宮,李承乾與李道宗商議著對棉麻布的事宜。
當一個人權力大到能夠影響一些人的命運,並且還能夠給這些人帶去更好地改觀之時,那麼這些人就會堅定地追隨你。
這是舅爺傳授的道理,做好一個儲君或者說做好一個皇帝,就一定要有一群堅定的追隨者。
當然,這種追隨者可以是少部分人,也可以是絕大部分人。
如果能夠讓滿朝臣子都堅定不移地追隨,那就更好了。
京兆府就是最堅定的追隨者,哪怕儲君往後更無道,他們也會義無反顧。
聽了太子的講述,李道宗心中了然幾分,便清楚該怎麼安排事宜了。
李承乾歎道:“老許這個人呀,他就不是一個肯吃虧的。”
李道宗笑著道:“此人行事急於求成。”
兩人議論著一個下屬,隻是這些話許少尹他自己聽不到而已。
李承乾又道:“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他輸的局麵,他許敬宗肯定是想著讓對手與他雙輸。”
李道宗頷首。
“如果會有一個雙贏的局麵,許敬宗也一定會想著他獨贏,同時他還會在本身贏更多的情況下,讓對手輸得更多。”
這就像自己家著火了,許敬宗也會把對家的房子也點了,並且還會扇風,讓對家的火燒得更旺盛。
這大概就是許敬宗的為人準則。
坐在東宮的崇文殿前,李道宗笑著道:“近來也不知怎麼了,聽說鄭公都不去采秋菠了。”
“鄭公還是這麼喜歡吃菠菜嗎?”
李道宗歎道:“是呀,鄭公本是如此喜歡秋菠。”
“為何?”
李道宗一臉愁容道:“匪夷所思。”
思量了片刻,李承乾詢問道:“許敬宗是不是真的將鄭公的話語當作標語,寫得到處都是。”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堵住悠悠眾口。”言罷,李道宗看了看天色,行禮道:“天色不早了,臣儘快將這些事安排下去,就不久留了。”
“後續的事有勞皇叔了。”
“哎。”李道宗應了一聲腳步匆匆離開。
李淵穿著寬鬆地衣衫,神態慵懶地從崇文殿出來,還用手擦了擦眼屎,蹙眉努嘴地瞧著離開的人,“承範怎這麼匆忙就走了?”
“孫兒有些事讓皇叔去安排。”
“嗯……”李淵微微頷首,接著又道:“這京兆府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你這個儲君給他們太多的恩惠了。”
“孫兒覺得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李淵推開就要遞來拐杖的太監,而後撫須道:“朕還沒老到要用拐杖的地步。”
太監隻好在太上皇不滿的目光下,雙手捧著拐杖站在一旁。
秋日裡的關中降溫很快,中秋之後又過去了幾天,夜裡的欽天監內,晉陽公主李明達站在黃道渾天儀前。
燭台放在四方,照亮了黃道渾天儀,也照亮了李明達的臉頰,她穿著一身藍色的道袍,長發高高盤起,用木釵固定。
李明達雙手背負,麵對黃道渾天儀如臨大敵。
李道長依舊在屋內閉關,這些天都不願意見人,隨著道長的口令從屋內傳來。
李明達爬到渾天儀的高架上,龐大的渾天儀下,這位晉陽公主的身形顯得更小了。
她伸手抓住渾天儀上那冰涼的軌道,而後吃力地拉動軌道。
渾天儀的軌道開始移動,發出金屬的摩擦聲。
等軌道停止轉動,屋內又傳來了李道長的口令。
李明達繞過渾天儀的另一側,小手凍得通紅,再一次握在冰涼的軌道上,繼續轉動軌道。
她的口中默念著天乾地支的話語,等軌道停下,記下上方的刻度。
屋內再也沒有傳來李道長的話語,李明達站在空曠的星空下,滿天星辰都倒映在她的眼眸中。
她伸手丈量著夜空的星辰,朗聲道:“道長!明達算好了,今天是霜降。”
屋內依舊沒有話語,李明達雙手扒著窗台,抬頭又對著窗戶喊道:“道長,霜降了。”
“知道了。”
李淳風回了一句。
“道長,明達先回去了。”
“嗯。”
得到道長的回複,李明達鬆開扒著窗台的手,收回目光,從一旁拿起一個燈籠,從燭台上拿起一根點著的蠟燭,放入燈籠中,再吹滅其餘的蠟燭。
黑夜中,她提著燈籠一路走到欽天監外,將燈籠放在地上,再推著沉重的大門,將其關上之後,頗為滿意地拍了拍手,叉腰長出了一口氣。
再從一旁的小箱子中拿出一塊木牌上,牌子上寫著的就是霜降二字,而後她將牌子掛在了欽天監門外,告知眾人霜降時節到了。
隨後,李明達提著燈籠一路走向了東宮。
皇宮的夜裡很寧靜,小兕子走到東宮的重明門,這扇門平日裡都是開著的,隻有皇兄皇姐都到齊之後,才會關上。
小兕子是唯一一個可以晚歸的孩子。
她提著燈籠走入,見到了東宮內的燈火,臉上也有了笑容,腳步快了不少。
“明達!”正在洗著衣裳的臨川呼喚道。
“臨川皇姐。”小兕子走上前行禮。
“你的衣裳也都洗好了,已晾嗮好了。”
“明達可以自己洗的,不勞煩姐姐。”
“無礙。”臨川親切地拉著小兕子在一旁坐下,道:“是不是餓了?”
小兕子點頭道:“有點。”
不多時,高陽與清河也從殿內跑了出來,小兕子當即被吸引了注意,便一起去玩了。
臨川見狀一笑,將洗好的衣裳晾嗮好,也走了回去。
東宮孩子都是要自己洗衣裳的,自己的事要自己去完成,哪怕是洗得不乾淨,這是東宮的規矩。
東宮殿內,長孫皇後抱著孫女正在哄著。
李承乾麵前坐著李麗質與東陽,其實很早的時候就說起公主府的事。
麗質是一個懂事的妹妹,她知道隻要自己有了公主府,其餘的妹妹也都會想要建設公主府。
東宮雖說很大,也足夠妹妹們居住,但總是要有自己的府邸。
李承乾道:“這一次打算如何應付父皇。”
李麗質道:“還能如何,妹妹就說外麵的宅院都不喜歡就好了。”
桌上有一張圖紙,這張圖紙上的宅院可不是公主府,而是她與東陽的師門。
前些年,李麗質也就在蘇婉嫁入東宮之前,她就跟著母後與許多勳貴人家的女眷走動。
建設書舍的念頭或許早就有了。
李承乾點頭道:“龍首原上的那處宅院正好可以用起來。”
李麗質笑道:“謝皇兄。”
夜色深了,長孫皇後回到了立政殿。
最近,皇後住在東宮,而身為皇帝的李世民這段時日也就一直獨居在立政殿。
“回來了?”李世民擱下手中的筆,拿起一張紙,道:“觀音婢,朕的字是不是更有進步了。”
長孫皇後瞧了一眼,道:“陛下的筆法就算是再精進,也成不了王羲之。”
“是呀,這世上終究隻有一個王羲之。”
皇後整理著立政殿,幾天沒在這裡打理,殿內就會亂糟糟的,尤其是陛下住在這裡。
“麗質說她要開辟學舍,與東陽一起收徒,不過都是女弟子。”
李世民飲下一口茶水,忽然一笑,笑得很勉強也很無奈。
“怎麼?她與陛下說過此事?”
“朕的兒女一個個都是心懷壯誌,言出必行。”
長孫皇後無奈搖頭,又道:“她們不闖禍就好。”
李世民自在地喝著茶水,看著窗外的夜色,道:“有人言壯年得了孫子,此生便了無牽掛了,朕該活得更灑脫些。”
“等承乾這孩子能夠執掌大權了,陛下再灑脫一些也不遲。”
李世民也收起了笑容,低聲道:“該給這孩子們留個什麼樣的江山呀。”
長孫皇後收拾好桌案,又擦了擦,道:“全憑陛下心意就好。”
夜色下,皇帝夫妻間低聲說著話語。
翌日,天邊剛剛有了亮光,整個關中都彌漫著濃霧,人們在大霧中站了片刻,就會渾身濕漉漉的。
直到陽光越來越明亮,人們甚至能夠看到霧氣中漂浮的水。
正是石榴豐收的時節,一筐筐的石榴被各縣的鄉民帶入長安的坊市街道,賣給坊民們。
今天,今天有兩駕馬車出了玄武門,一路朝著龍首原而去。
這裡有興建的一片宅院,李承乾率先下了馬車,“先前打算給父皇建設夏宮,不過後來又遇到了鬆州戰事,最後隻能建設成這樣了。”
李麗質與東陽也從後方的馬車走下來,兄妹三人站在這處宅院前。
推門而入,入眼的是幾間屋子,平整的地麵,這些屋子的樣式更像是皇城中三省六部的官衙,走在平整的石板路麵上,李麗質走到最當中的一間屋前。
看著屋簷下,門匾的位置還是空空的。
李承乾解釋道:“本意上,這裡是給父皇避暑的,也不知道留下來給你當作學舍如何?”
東陽也挑選了一間,她頷首道:“確實很不錯,妹妹喜歡這間。”
這裡一共有房子六間,每一處房子都能容下十餘人,而且院子平坦開闊,還有一處池塘。
李承乾對身後一個老太監道:“往後這裡就交給孤的妹妹打理了。”
“喏。”老太監躬身行禮。
當陽光完全破開濃霧,天地間的霧氣好似一瞬間就消弭了,李麗質與東陽好好地欣賞這一處大宅院,每一處屋子的用料雖說比不上宮殿,但這些木料都是新的。
推門而入時,還能聞到木料特有的香味,而且這種香味還能夠驅蟲。
李麗質打開窗戶,讓外麵的風吹入屋內。
東陽則是擺放好了桌椅,準備烹茶。
李承乾望著門外的屋簷,道:“給這裡取個名字吧。”
李麗質回道:“天下第一院!”
聞言,李承乾蹙眉道:“太張狂了。”
李麗質思量了片刻,又道:“產業統籌計劃院。”
李承乾還是搖頭道:“孤更喜歡前一個。”
“妹妹也覺得太張狂,父皇多半又會被群臣勸諫的。”
“產業顧問院?”
李績就站在院外,聽著太子殿下與長樂公主的話語,一個個名字出來,越發心驚膽戰,太子與公主是想要朝堂之外,單獨設立一個主持關中建設的官邸?
陛下恐怕也沒有答應這件事,聽著統籌與產業相關的話語,長樂公主多半是要過問關中建設的。
李承乾道:“不管是什麼院,你就是這裡的院長。”
李麗質重重點頭道:“東陽與妹妹一起。”
“好。”
參觀完這裡,李承乾就讓兩個妹妹回了宮,她們以後在這裡工作之前,還要做一些準備工作,前期的準備會很多,不求一鳴驚人,但求穩紮穩打。
從馬車上拿下了一個籃子,李承乾一群護衛的陪同下,在田地邊摘著菠菜,秋日裡的菠菜長得還算好,因此摘得也不多。
淺淺一籃子的菠菜還沾著露水,李承乾遞給一旁的護衛隊道:“交給鄭公。”
“喏。”護衛接過菠菜腳步匆匆離開。
如果寧兒在這裡,都不用自己這個太子去摘,也不用吩咐,她一到這裡就會采摘好菠菜,甚至給皇後與陛下多摘一籃子。
李承乾見到遠處還有一些鄉民也在摘著菜,還有些蘿卜與芹菜。
隻要是東宮太子出來,但凡去了哪個縣,縣內的官吏哪怕是在忙,都會在縣衙內坐好,並不是因太子會來縣衙走動,隻是這樣做會讓這些如履薄冰的縣官覺得更有安全感。
畢竟也沒見誰家太子,天天往各縣村子裡走的。
田地邊,李承乾漫無目的地走著,似乎在散心。
很快就有穿著官服的人快步走來,來人是司農寺少卿郭正一。
“太子殿下!”
李承乾道:“孤就是隨便走走,你來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