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公主彆看她還隻會學步,嘴裡咿咿呀呀口齒不清,但一雙小手很有力量,使勁要去抓姐姐手中的筷子。
李麗質道:“行了,你不能多吃。”
小兕子:“呀呀呀……”
看得一旁的長孫皇後扶著腰直笑,這個小妹妹還是伸手想要去抓姐姐的筷子,最後又掛在姐姐的脖子上不肯放手。
風雪還在殿外飄著,殿內從歡聲笑語中寧靜下來。
直到掛在脖子上不肯下來的小兕子睡著了,李麗質這才將她送到母後懷裡。
“夜裡冷,還要回東宮嗎?”
李麗質重新點好燈籠中的蠟燭,又道:“女兒與弟弟明天再來看望父皇母後。”
李世民看向殿外的幾個宮女,又道:“你們護送。”
“喏。”
宮女齊聲回應。
長孫皇後安撫著剛剛睡下的小兕子,又溺愛地呼喚道:“明達?”
這是這位小公主的名諱,她叫李明達。
李世民喝著茶水,將窗戶推開一點點,風便從這條縫中灌了進來,再推開一些,便能夠看到雪夜中的兩個燈籠,距離立政殿越來越遠。
直到看不見那燈籠的亮光,李世民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關上了窗戶,低聲道:“聽聞,這些孩子每天都在聽承乾講課。”
長孫皇後回道:“也不全是承乾在教,她們還是要去國子監的,之後還要聽麗質講學,麗質的年齡稍長一些便帶著孩子們講學,麗質的諸多學識除了國子監,還有承乾傳授。”
“說來也奇怪。”長孫皇後低聲道:“東宮將一個月分成了四個七天,每前三天都要去國子監,而後兩天在東宮,最後兩天孩子們不用聽課,由此七天一個往複。”
“七天?”李世民皺眉,心中一思量道:“一個月如何等分四個七天?”
長孫皇後笑道:“這就要說起魔方了。”
“魔方?”
長孫皇後神色不悅地看了看陛下。
李世民心中困惑,注意到一旁妻子的眼神,便有些慚愧道:“朕確實疏忽她們了,什麼都要問你。”
長孫皇後還是耐心道:“是因為魔方此物,李淳風道長得知東宮所造,承乾就與李淳風道長商議,將一個月分成幾個七天,按照道門的天乾地支來分,便有了現在的七天之說。”
“嗯。”李世民頷首道:“他什麼時候能請李淳風幫忙了?”
“魔方此物能夠令道門更進一步。”
“嗬嗬……”李世民低聲笑著道:“儘是一些取巧的手段罷了。”
長孫皇後歎息一聲,這個做父皇什麼時候才能認同承乾的進步,或者是誇讚兩句才好。
對此,作為母後,也隻能幫扶著這個家,一邊關注孩子們,還要幫著這個丈夫管著後宮這麼多事。
東宮,李承乾還在寫著之後講課要用的題綱。
李麗質走過來道:“皇兄,都與父皇約定好了。”
李承乾道:“讓小福多準備一些米麵,伱去幫幫她。”
想到小福向來一次不能同時做兩件事的問題,李麗質忍著笑意道:“妹妹這就去,不然她們又要笑話小福了。”
“是啊,她們笑話小福,這個丫頭多半又要吵架。”
“嗯,小福吵架的樣子可凶了。”
言罷,李麗質腳步匆匆出了寢殿。
風雪一直下了一晚上,在這個時間概念沒有多麼緊張的時代,有時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醒的。
睡醒時,天還沒完全亮,便自覺醒來了。
生物鐘已習慣了這個定式。
李承乾穿好衣裳,走出寢殿,弟弟妹妹還沒睡醒,隱約還能看到天空中依舊有星星在閃爍。
走出東宮的時候,李績大將軍也剛剛來。
先繞著東宮跑幾圈,李承乾問道:“大將軍,軍中有障礙跑這種方式的訓練嗎?”
李績也跑動著,回道:“回殿下,軍中所練刀陣居多,意在一刀克敵,所練的便是如此。”
按照大將軍以往的經驗來推斷練兵方式,正是如此。
如何直觀又有效地提高隊伍的作戰能力,按照情況而定。
仔細一想也能夠確定,障礙跑不見得是必需。
從中原種種曆史大戰的經驗中可以得出總結。
將領總是善於總結經驗的。
比如說出征在外,塞外漠北,與遊牧部落開戰,很多時候打起來就是運動戰。
這種運動戰需要連夜地奔襲,包抄。
因此,反而是騎射的訓練更為重要。
與往常一樣,練完了箭術大將軍便離開了。
李淵睡醒時,見承乾帶著弟弟妹妹們正在搬著爐子與一些麵食,道:“今天不去中書省了?”
“這些天都沒什麼事,今天就先不去了。”李承乾將爐子放到推車上,又道:“本來孫兒去中書省就無事可做,整天枯坐也怪無聊的。”
李淵蹙眉道:“他們什麼都不讓你做?”
“他們還能讓孫兒做什麼?可能覺得孫兒能力不夠吧。”
說出這番話也沒什麼,畢竟能夠說出吞並吐穀渾,在吐穀渾新可汗還活著的時候,蠻橫將吐穀渾奪過來,讓父皇讓天可汗做一個強盜?
能說出這種話,就代表在老師與舅舅眼裡,太子依舊是個手段不夠成熟的孩子。
明麵上是拿下了,反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父皇成了強盜就是一個雙輸的局麵,就算是單輸也是不能接受的。
至於成熟的手段是什麼,讓人心甘情願向皇帝獻上所有,並且還要感恩戴德,令所有人信服,讓皇帝繼續受人膜拜。
這才是成熟的手段。
也涉及一些較為隱晦的操縱。
李淵道:“你們去做什麼?”
“去立政殿,立冬剛過,皇爺爺也一起去吧,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用飯了。”
李淵點頭,簡單穿了一件較為體麵些的衣裳,跟上了這位太子的腳步。
裝好點好這些,李承乾帶著弟弟們,推著一輛小車朝著立政殿而去。
早就有宮女等在殿外了,看到殿下們來了,她們便入殿稟報。
孩子們到了立政殿前,這裡當即就熱鬨了起來。
李世民道:“父皇。”
李淵道:“嗯,近來可好?”
“兒臣近來都好。”
皇爺爺又擺出了一副威嚴的姿態,至少這姿態壓住了父皇的氣場。
弟弟妹妹還要包餃子,生火點爐子,便有宮女要去幫忙。
李麗質道:“讓她們自己來,你們不要插手。”
幾個宮女見狀也隻能收回手。
聽著父皇與皇爺爺閒聊,弟弟妹妹也在包著餃子,準備著火鍋。火鍋隻是用陶鍋替代,凍了一晚上的羊肉,現在切起來也更容易了,李慎與李治正在切著肉。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一個小家夥身上。
這個小家夥正抓著自己的褲腳,站在門口好奇又有些膽怯地看著殿外的場景。
李承乾見狀,將她抱起來。
這個小丫頭也不怕生,好奇又明亮的眼睛盯著眼前這張臉,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在確認哪裡是眼睛,哪裡是鼻子。
李承乾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兕子。”她張嘴說了一聲。
“你應該叫孤什麼?”
“呀呀呀……”這丫頭回了一句話,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李承乾皺眉看著她,抱在懷中又道:“等你長大了,來不來東宮?”
“呀呀呀……”
小兕子還在這麼說著話。
長孫皇後低聲道:“這孩子倒是會認人了,也就會這麼幾句話。”
李承乾將小兕子放回殿內,讓宮女照看她。
她邁著小短腿,又快步跑來,眼看就要摔倒了,又抓住了太子的褲腳,對這位小公主來說,好像又經曆了一場大冒險。
她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目光繼續好奇地看著殿外。
東陽走來道:“父皇,母後可以用飯了。”
將立政殿的桌子拚在一起,一家人坐在一起,弟弟妹妹從高到矮依次坐好。
李承乾將一些羊肉放入陶鍋中,道:“在東宮弟弟妹妹也是這麼坐的。”
李世民稍稍點頭。
李麗質正在檢查著,確認一雙雙小手洗過之後,才給她們筷子。
李淵撫須道:“孩子們長得快,一眨眼一個個都這麼大了。”
長孫皇後點頭道:“是呀,都長高了不少。”
李承乾夾起一些羊肉自顧自吃著,這頓飯沒有酒水,唯有麵條與火鍋。
李淵吃著燙過的芹菜問道:“聽聞承乾因九成宮的事勸諫你了?”
李世民點頭,沒有回應。
李承乾坐在母後身邊,父皇坐在對麵,爺爺坐在上座。
父皇與母後則在皇爺爺的兩側。
李承乾又夾起一片涮好的羊肉,吹涼一些喂給小兕子吃,她歡喜地往這個皇兄身邊靠了靠。
李淵又道:“當年這九成宮是朕修繕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被淹了就被淹了,往後再修繕便是。”
李世民點頭道:“父皇說的是。”
殿內用飯的時候很安靜,這都是東宮的規矩,吃飯時不能說話,吃飯要專心。
因此殿內隻有皇爺爺與父皇講著話。
李淵道:“讓承乾這麼早參與朝政也不好,現在他與朝臣走得近自然會按照朝臣的想法做事。”
李承乾吃著菜,手中的筷子明顯一頓。
注意到父皇的看過來,李承乾繼續吃著沒有吱聲。
等小兕子到了皇爺爺懷中,李淵便撫須看著這個小孫女大笑著。
“她們學得如何了?”
聽到身邊的母後問話,李承乾回道:“麗質的數術天分很好,兒臣也不打算讓她與道門的李淳風去學。”
李麗質回道:“皇兄是擔心妹妹跟著李淳風道長學,以後成了一個道士了。”
長孫皇後點頭,對兒子的這個決定很滿意。
李承乾又道:“東陽對說文解字很有天賦,她已經可以寫出一篇上好的文章了,至於其餘幾個……”
“唉……”說到這裡,李承乾歎息道:“一言難儘。”
兄弟姐妹也不是個個天賦異稟,做大哥的也隻能讓她們的起步比大唐的其他孩子高一些。
飯後,父皇,母後與皇爺爺,還有自己這個太子李承乾,坐在一起打牌。
弟弟妹妹都在立政殿自己的玩著,還有幾個要去看望自己的母妃。
許久沒有打牌了,好像是生疏了,父皇接連輸了三局。
李承乾數著贏來的銅錢,心情很不錯。
牌局繼續,陛下的神色不太好,多半是想著朝中沒錢修繕九成宮,現在打牌又輸了,會更不高興。
李淵與兒子,孫子打牌沒有絲毫留手。
長孫皇後要照顧孩子們先離開了牌桌。
此刻桌上,就剩下了爺孫父子三人,正在廝殺著。
李承乾看著手中的牌喝下一口茶水,這種遊戲父皇與爺爺上手得都很快,感受著壓力,小心翼翼打出兩張牌。
“哈哈哈!”李淵爽朗一笑,便打光了手中的牌。
李世民索然一歎,輸得又惱又沒辦法。
有宮女小步而來,道:“陛下,魏王殿下來了,說是過了立冬來見陛下與皇後。”
李世民隻是點了點頭,目光還看著牌。
三人戰得正酣,即便是爺孫父子三輩人,在牌桌上也都是拿出了真本事。
李泰站在邊上,向皇爺爺,父皇,與皇兄告了一聲好,而後在邊上站了一會兒。
見沒人搭理自己,他也隻好識趣離開。
有宮女不停地續茶,三人依舊在戰鬥,牌桌上的勝負來來回回。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立政殿都已準備好晚膳了,三人還在對峙著,拿著手中的牌,如臨大敵。
長孫皇後隻好讓孩子們先吃,吃完她們還要回東宮休息。
弟弟妹妹又長了一歲,像李麗質與東陽都需要自己的房間的年齡了,打算將東宮北麵的空房子收拾出來,給她們安排。
一直等到入夜,也不知道李泰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李承乾盤算著眼前的輸贏。
眼看時辰也差不多了,李淵舒展著腰背道:“乏了,回去了。”
留下父皇還在坐在殿內,李承乾跟著皇爺爺走出了立政殿。
“承乾,你贏了多少?”
“贏的少輸得多。”
李淵一臉的笑容,道:“老夫贏了三百錢,給你們買甑糕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