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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捏著郝夢留下的紙條,他心裡疑惑,不能成為伴侶也可以做朋友啊,為什麼一定要不辭而彆?
還強調不到萬不得已,彆打這個電話?
蔣凡心裡十分不解。
拿上行李走出旅店,蔣凡轉身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生命裡第一次與異性同床共枕的地方,暗自道“尊重就是最好的祝福,哈婆娘,祝你一生幸福、快樂。”
從社港村到蔣凡要去的長安鎮上沙村隻有十來公裡的路程,沿途道路兩旁都是拔地而起的各種工廠。
按照李酒罐給予的信封地址,蔣凡坐著中巴兜兜轉轉終於到了上沙村吉隆玩具廠,正巧趕上工廠中午下班的時間。
吉隆玩具廠位於大道邊上,下班時間數以萬計的人從廠裡走出來,其中大多以女孩居多。
那時,流行稱呼打工仔、打工妹,這是**十年代,改革開放前沿城市獨有的風景線
廠門口彙集著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除了吉隆廠的人外,多數都是居無定所的人,其中免不了會有居心不良之徒,他們來這裡要麼是為了釣妹獵豔,或許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小販的叫賣聲,朝氣蓬勃的歡笑聲,嘰嘰喳喳不絕於耳的聊天聲,混雜在一起,共同編織成一首漂泊的交響曲。
空氣中彌漫著湯河粉、炒米粉、燒臘、烤紅薯、肉夾饃等不同的餐食味道,夾雜著花露水、汗臭味,這些氣味混雜在一起,呈現出東莞的繁華。
人群裡的麵孔各異,有的滿麵笑容,有的眉頭緊皺,有的眼神堅定,有的神情茫然,這樣的場景看似豐富多彩的生活,卻詮釋著漂泊難以言表的辛酸。
蔣凡找到幾位胸前掛有吉隆廠牌麵目和善的女孩,問他們認不認識自己的師兄李海勇。
這些女孩要麼搖頭,要麼就是帶有防備之心置之不理。
隻有一位眼睛大大的、笑起來臉上還帶有酒窩,性格特彆活潑的女孩,熱心提醒他道“我們廠有兩萬多人,光靠一個姓名,不知道具體屬於哪個部門,很難找到人,你最好還是問清他工作的部門。”
工廠午休時間就一個小時,時間很快就到了,先前大聲叫賣的小販已經收攤,廠門口隻剩下居無定所還在四處尋找工作的盲流。
在東莞隻認識郝夢,她已經說了萬不得已不要打擾。
蔣凡在廠大門邊上找到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坐了下來,等著工廠下午六點下班,他再繼續打聽。
解開上衣口袋的紐扣,準備抽支煙解解悶,掏出煙包的時候,和煙包放在一起的50元大鈔飛落到了地上。
除了每年交學費,其它時間蔣凡可能摸到五十、一百這樣大鈔的時間屈指可數,平時身上幾乎就沒揣過這麼大的票子。
他撿起地上的大鈔,用手指彈了一下鈔票上的塵土,望著虎門方向埋怨道“哈婆娘,又不準我聯係,為何還要做些讓我惦記的事情呢?”
埋怨完,他把大鈔連同褲兜裡坐車剩下的九元疊放在一起,小心翼翼揣進上衣口袋裡,也係上了紐扣以防丟失。
蔣凡其實並沒見過這個師兄,也不知長得什麼樣子,多高的個子,隻知道他是李酒罐在滄州家鄉時收的一個徒弟。
到了下午下班,蔣凡還是沒有打聽到師兄的消息。
得知吉隆廠晚上會加班到十一點半,於是他趁著這段間隔時間,開始尋找晚上住宿的棲息地。
身上雖然多出五十元,但他舍不得去開5塊、10塊一晚的旅店。
從郝夢口中得知,東莞各個村都會查暫住證,那些查證的治安聯防隊像土匪一樣蠻不講理,蔣凡到處溜達著,想著能找個治安隊容易忽視的地方過夜。
在上沙村周邊轉悠了一圈,最終目標落在了遠離村落的一處山丘上。
那山丘上是一片墳地,雜草叢生,蘆葦叢比人還高。
大晚上一個人住在墳地,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具備的勇氣。
蔣凡心裡還有些得意地想道“查暫住證總不可能查到墳地來吧,如果那些土匪真敢來,我就裝鬼嚇死那些挨千刀的雜種。”
尋妥到住處,蔣凡又折回到上沙村吃了份炒米粉解決晚飯,然後再次來到吉隆廠門口繼續等,結果仍是無功而返。
當工廠關閉了大門,周邊其他工廠也恢複了安靜,蔣凡沮喪地離開玩具廠,借著月亮光來到墳地。
在一座墳包邊的蘆葦叢中,蔣凡找到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墳包拜了拜,說道“不好意思,純屬無奈,借用貴寶地暫住一宿,如有打擾,懇請原諒。”
好在是冬季,東莞野外的蚊不多,近兩天一路旅途奔波,在虎門歇息一夜也沒有怎麼休息好,蔣凡躺下很快就進入夢鄉。
睡夢中,他夢到了兩個女人。
一位是剛離開不久的郝夢,那纖細而不失豐腴的身材,嫵媚的臉蛋,讓他在夢裡都浮想聯翩。
另外一位,是蔣凡心裡拒絕想起,卻連續三天出現在他夢裡的另一位女孩。
正當蔣凡躺在墳地裡麵帶笑容、兩邊嘴角上翹做著春夢。
忽然被人一腳踢醒,一口蹩腳廣東腔的普通話、極其不友好在耳邊響起“睡到死人堆裡還笑得出來,趕緊起來,有沒有暫住證?”
蔣凡睜開眼,揉了幾下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見天剛蒙蒙亮,一高一矮兩個穿著治安服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他心裡暗自怒罵道“真是倒黴到家了,睡在這裡都能被你這些土匪雜種找到。”
對蔣凡說話的是矮個子男人,年齡不過二十七八歲,身高不足165,皮包著骨沒什麼肌肉的麵容,還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血色。
消瘦的身體如同風乾的木乃伊,瘦骨嶙峋的雙手像大爺似的抄在胸前。
最小號的治安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幾歲小孩穿著成年人的衣服寬大而臃腫。
蔣凡對他第一印象是,憑著這副天生的模樣,不用化妝就是一具活脫脫的僵屍。
另外一個高個子男人,身高至少185以上,身體壯實得像頭牛,卻像哈巴狗似的站在矮個子身邊,掏出口袋裡的三五香煙,遞到矮個子男人嘴裡,然後拿出打火機殷勤地幫他點上。
行動巴結,嘴巴也沒閒著討好道“秋哥這些小事你看著就行了,跑腿乾活這些事情交給我們。”
雜草叢生的山丘,對於過世者而言,這裡可能是一塊安息的風水寶地,麵積不大的地方卻有幾十座墳墓。
對於活著的人而言,來到墳地裡過夜,除了窘迫的環境所致,關鍵原因還是為了躲避治安聯防隊查暫住證。
沒成想這樣的窘迫、這樣的地方,治安隊都不願意輕易放過。
普遍打工人薪水都在兩百左右的年代,辦一張限期一年的暫住證,比辛苦勞作一個月的薪水還多。
有錢辦理暫住證的人,都住在租間房裡,住在野外的人,都是些居無定所暫時還沒有找到工作的人,溫飽都不能解決,更彆說辦暫住證了。
矮個子長期從事這項工作,明知其中的辛酸,卻故意問有沒有暫住證,等同於脫了褲子放屁一個道理,目的就是找個借口,冠冕堂皇地從這些可憐兮兮的漂泊人身上榨取些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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