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六菜一湯,味道極佳。
一桌子人個個食不語,低頭扒飯,心思卻各有相同,有人心頭鬱悶,有人暗自傷情,有人心情愉悅……
吃完飯,小兩口很有眼力見的收拾碗碟,朱厚照被李青教訓了一頓,興趣缺缺,吃乾抹淨就走了。
臨走還不忘彈小寶一個腦瓜崩,以報被揶揄之仇,還跟個小孩兒似的。
李寶都覺得朱爺爺有點兒幼稚,揉了揉腦袋,道:
“祖爺爺,太古奶奶,你們聊著,我去監督姐姐姐夫。”
不等二人說話,便一溜煙兒躥了。
李雪兒欲言又止,終是沒敢問究竟,隻顧左右而言他。
李青也沒點破,轉而問道:“鐵軌的生產效率可跟得上?”
李雪兒不知道在想什麼,跟沒聽見似的。
李青隻好再重複一遍,並拔高了音量。
“啊,這個啊,完全跟得上。”李雪兒回過神,乾巴巴道,“朝廷修建鐵路比預想的要晚不少,之前都快沒地兒儲存了,這個完全跟得上。”
李雪兒斂去雜緒,說道:“之前我與李信、小寶去京師時,就曾對此事與皇上說過,當時皇上就下令讓李家擴產,時下擴建廠房已完成並投入了生產,鐵軌生產效率,比之前提高了近乎一倍。”
頓了下,“朝廷隻開啟了兩段不算長的鐵路,如若保持高效鐵軌生產,根本不足以消耗產能,要不要適當的放緩?”
“不用,隻管保質保量的生產,多少都能消耗完。”李青說道,“應天府至順天府的鐵路還沒修呢,不要擔心砸手裡。”
李雪兒微微點頭,問:“這可不便宜啊,朝廷方麵……皇上真能乾綱獨斷?”
“這是自然。”李青說道,“當今皇帝比正德、弘治的實權要大許多,且手腕比之憲宗皇帝也是隻強不弱,如今也有了太子,皇帝可操作的空間更大。”
李雪兒奇怪道:“為什麼有了太子反而可操作的空間更大?”
“因為太子是政治生命的延伸,皇帝可以通過這個來鉗製群臣。”李青說道,“此外,皇帝也一副不想管事的姿態,如此情況下,群臣自然會儘量順著,好讓太子及早領實政。”
“原來如此……”李雪兒恍然,哭笑不得道,“政治可真奇妙,一個不想管事的皇帝,反而權力更大……”
李青抿了口茶,道:“說白了,政治隻是利益的考量、博弈,不過說著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困難重重,嘉靖確實不易,不過……誰讓他是皇帝呢,我都沒嫌苦,他就更沒有嫌苦的資格了。”
“皇上知道嗎?”李雪兒問,“全都知道嗎?”
李青知道她指的什麼,道:“基本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都多。”
李雪兒問:“真行得通嗎?”
李青沒有給出答案,隻是道:“經濟上,科技上,如今已取得重大突破,社會價值觀也有了拐點的苗頭,尤其是江南這邊,紡織、女紅、胭脂水粉等商品大量出口,提供了諸多崗位,也讓女性有機會實現自身的經濟價值,還有金陵日報、蘇州日報等,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信息交流,還有普及教育的持續……”
“萬事俱備算不上,可改製需要的條件,已經完成了許多,籌備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豈能半途而廢?”
頓了下,“未來事,我亦不敢打包票,可大勢已成,即便我收手,它也會一往無前,諸多枷鎖、桎梏,注定會鬆動、破碎,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李雪兒沉吟道:“土壤是有了,可種子呢?”
“你說皇權?”
“不止皇權。”李雪兒道,“儒家思想早已扭曲化的當下,如何重構意識形態?”
李青詫異道:“你居然能想到這一層?”
李雪兒臉上一熱,悻悻道:“我也是聽大侄子說的。”
接著,她嚴肅道:“在改製所需的諸多條件之中,這個是最棘手,最難改變,亦是一旦失敗危害最大的一個難題。”
李青頷首道:“我都明白。”
“那你可有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李青說道:“這種事可不是一個奇思妙想就能解決的,一個辦法可不夠,需要很多,也需要好幾個階段,沒可能一步到位。”
李雪兒緩緩點頭,問:“大概什麼時候正式開始?”
李青沉吟了下,道:“二十年內。”
“那你助我修行吧,我努努力……說不定真能活到那一天。”
李青說道:“其實也不需要你做什麼。”
“那我就不活那麼長了。”
“……這就助你修行。”李青朝外麵喊道,“忙完就都回去吧。”
接著,李青起身往外走,“去書房。”
……
李青這一次的棍棒很有效果,接下來的時日,朱厚照、小兩口都收斂了許多,不敢再給李青上壓力,也不敢再教李青做事了。
小崽子們乖巧,李青不介意給點好臉兒,加之越來越濃的年味兒,倒也溫馨。
眨眼,又要過年了。
過年了,下雪了,且也沒人生病,李青自然心情舒暢。
按照慣例,李青看過了新年第一個並不特彆的特彆日出,清閒了兩日,才開始發紅包。
小寶一個,小兩口一人一個,朱厚照一個……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堆雪人,打雪仗……李青陪著孩子孩子一把,體驗了短暫的天倫之樂。
吃過元宵之後便離開了。
這些人也都習慣了李青的來去匆匆,得見空蕩蕩的小院兒,也隻是一聲歎息,接著,各忙各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李青先去了武當道,又去了武當山。
大抵是自曝身份的緣故,武當道的經營狀況明顯好了許多,小師弟們的精神麵貌可謂是個個積極向上。
武當山倒是變化不大,不過,經道二十一他們有選擇的引導,也還是有些進步的,李青看在眼中,愈發輕鬆。
結束武當道與武當山之行,時間已至嘉靖三十七年四月,李青又去了台州……
沿著海岸線逛了一個大圈子,又走訪調查,並未發現倭寇襲擾的跡象,李青又去了戚繼光的軍營……
時下的戚繼光真可謂是春風得意。
在外腰杆硬,在家腰杆也硬,再見李青,又是作揖,又是道謝,直呼李青給了他第二春。
搞得李青哭笑不得。
“兵練的如何?”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戚繼光一副‘大刀饑渴難耐’模樣,嘖嘖道,“隻可惜,這都快立夏了,仍是不見倭寇的影子,唉,寂寞啊。”
“沒倭寇還成壞事了?”李青沒好氣道,“不可掉以輕心,夏天不來,不代表秋天不來,秋天不來,不代表明年不來,時刻做好打的準備。”
戚繼光拱手稱是,接著道:“俞大猷也要來了,最遲六月就能抵達這邊。”
李青問:“如何從屬?”
“皇上說,先讓俞大猷在這邊曆練一番,若未發現倭患,亦或倭患不嚴重的話,會再讓他去福建那邊。”
李青微微點頭:“如此安排也挺好,對了,巡撫楊慎那邊,我已打過招呼,未來你隻管大展拳腳便是。”
“哎,成。”戚繼光摩拳擦掌,戰意盎然,同時,又遺憾不能實戰。
其實李青也有些遺憾,說道:“本來想著幫幫你來著,可這倭寇不來,我也不好久留了。”
戚繼光奇怪道:“侯爺不是有閒嗎?”
李青白眼道:“我又不是一直有閒。”
“侯爺可是要回京?”
“不,要出海。”李青說。
戚繼光眸光大亮,激動道:“侯爺可是要去日本國境內大展拳腳?”
李青哭笑不得,搖頭道:“倭寇這方麵我就不跟你搶功了,對你,我還是有信心的,我要忙的是彆的事。”
“好吧。”戚繼光歎了口氣,接著,又喜滋滋道,“告訴侯爺一個好消息。”
“什麼?”
“我媳婦懷了。”
李青忍俊不禁,心說:你媳婦懷了對我算是啥好消息?
“恭喜啊。”
李青從懷中取出一張麵額百兩的銀票,道,“酒席不吃,禮錢可不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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