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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是最好的抗衰老之藥,尤其像張璁這樣‘大器晚成’的人。
隻要能待在權力場上,縱使辛勞,也無傷大雅。
反之,真讓其退養回鄉,看似安逸清閒,實則心中的那股氣一散,一身精氣神很快就會消弭殆儘,乃至身體也會垮掉。
末了,落一個鬱鬱而終的結果。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何況本就半生不得誌的張璁?
張璁的身體與年齡十分吻合,不算好,也不算壞,保持現有的狀態,不大落,再乾個十年沒有一點問題。
李青切完脈,又問了些日常生活方麵的事,然後給其開了一張溫養藥方,囑咐完用藥注意事項,又道:
“莫沉浸於患得患失,放平心態,白天好好忙,晚上好好休息,你身子骨挺好的。”
張璁將信將疑的接過藥方,問:“李國師真懂醫術?”
“懂不懂的,你吃兩劑藥不就知道了?”李青白眼道,“這是滋補溫養的湯劑,不存在吃壞人,你要是感覺沒效果,停了不就是了?”
“呃嗬嗬……本官不是這個意思。”張璁訕訕收起,道,“皇上那邊……?”
“我會說的。”李青好笑道,“我沒必要誆你,閒的啊?”
張璁放下心來,拱手道:“如此,就多謝李國師仗義援手了。”
頓了下,他詫異問道:“聽國師這話意思……,難道隻是回來看看?”
“是這樣。”李青直言不諱,“我待不幾日就走,不過,這與說服皇帝支持你不衝突。”
果然,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啥時候來都不影響……張璁豔羨又酸楚,苦歎道:“如李國師這般灑脫……世間少有啊!”
李青自嘲一笑:“我可不灑脫,一點都不灑脫。”
張璁哪裡肯信。
李青不稀得解釋什麼,起身道:“聽說朝廷正在建曆代帝王廟,我去瞅瞅,張首輔先忙。”
“國師慢走。”張璁起身相送……
李青剛走出宮門口,‘大尾巴’就攆了上來。
黃錦哼哧哼哧的追上李青,問:“要去連家屯兒嗎?”
“不煉丹!”李青一句話堵死話題。
“……”黃錦撓撓頭,訕訕道,“我也不是為這個,當然了,皇上也不是。”
李青‘嗬’了聲,“你來的正好,也不用我再跟人打聽了,帶我去曆代帝王廟的場地看看。”
“這都下午了,要不明兒個吧。”黃錦說,“你要想了解,我可以先給你講一講帝王廟的規劃。”
李青好奇道:“聽你這話……這帝王廟很排場嘍?”
“那是!”黃錦嘿嘿笑道,“比南直隸的帝王廟可要排場多了。”
“嗬嗬,當初太宗遷都順天,都沒建曆代帝王廟,他倒是有魄力……”李青皮笑肉不笑的說。
黃錦乾笑道:“眼下府庫殷實,花費又不算太大,再說……這也是件大事嘛,不能寒酸了不是?”
李青不置可否,問:“此番議禮,都涉及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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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想了想,道:“改動也不算大,不過是天地祭祀要分開,單獨設天壇、地壇、日壇、月壇,此外就是重又規整了皇帝親耕,皇後親蠶……”
黃錦不聰明,記性倒是極好,將改製內容一一說與李青聽。
這種事李青不是很在意,倒是花費……讓他多少有些不舒服,一座曆代帝王廟,單是占地麵積就高達30畝,建築規格之高,更是僅遜於皇宮。
當真是……崽花爺錢不心疼!
可話說回來,曆代帝王廟意義非凡,不僅是為供奉從三皇五帝至前朝的帝王,也是華夏文明延續的精神象征,確實不能太寒酸了。
二人邊走邊聊,最終還是先回了連家屯兒。
小院兒還是那個小院兒,井然有序,一看就是常有人來打理,黃錦借機為主子說話,稱:皇上如何如何思念你,如何如何重視你……
說的李青一個頭,兩個大,沒好氣道:“我可沒讓他這麼做。”
黃錦:-_-||“你這話就……就……”
“喪良心?”
“呃……原來你知道啊!”黃錦小眼神充滿詫異。
李青:“……”
他隻是對這些形式主義無感罷了。
尤其是功利心極強的形式主義!
李青籲了口氣,問:“這次建曆代帝王廟,以及天、地、日、月郊祀台,預計總共要花費多少?”
黃錦習慣性的掰著粗短手指算了算,茫然道:“這我哪算得出來?”
“那你還……”李青扶額,“預算多少你可知道?”
“我隻知道皇上撥付了工部一百萬五十兩,讓先使著……”黃錦悻悻道,“當然,這些肯定不夠,可這是大事,多花些錢也是應該,單是計劃的那好些金絲楠木的柱子,就要不少銀子呢。還有金磚啦,琉璃瓦啦……”
“這次建曆代帝王廟、天地日月郊祀台,雇傭了好多農戶,有一部分錢流入了百姓口袋,百姓有了錢,不僅生活能好一些,還能帶動京師的工商業,會額外多出一小部分的商稅流入朝廷,這個叫良性循環。”黃錦乾笑著說。
李青驚詫道:“行啊黃胖子,瞧著憨憨蠢蠢的,竟還懂得這個經濟賬?”
黃錦不好意思的說:“我哪懂這些啊,都是聽皇上說的。”
“嗯…,看來大明軼聞錄他是沒少看……”李青笑笑,道,“可這屬於生搬硬套,花出去十兩,轉變的商稅一兩都不定有,不過,一小部分流入百姓口袋倒不為錯。”
錢是要花不少,可這種錢也應該花,且不算白花。
大明不可能再遷回南直隸了,基於此,在順天建曆代帝王廟就很有必要了,再者,這怎麼說也是可以傳承下去的政治遺產。
退一萬步說,哪怕數百年之後,回到了那個璀璨時代,還能收一收門票回回本呢。
李青不再計較花錢的事兒,轉而向黃錦了解這一年多來,朝廷發生的各類政治事件。
到底是司禮監掌印+皇帝絕對心腹,大事小情黃錦幾乎沒不知道的,黃錦記性又好,好好給李青‘補了課’……
李青嘗試著將自己代入朱厚熜,再反推他的舉措……最終打出一個‘及格’的分數。
朱厚熜是有缺點,且缺點明顯,可優點一樣突出。
隻要他肯端正態度好好乾,太祖、太宗比不了,不過,努努力成為憲宗第二,也不是不可能。
見李青露出滿意神色,黃錦哼哼道:“怎麼樣,皇上英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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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扯了扯嘴角,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不是,誇一句能要命怎地?”黃錦鬱悶道,“這樣英明的皇上,難道還不值得你煉一爐丹藥犒賞犒賞?”
李青哼道:“我看你也是近墨者黑。”
“分明是近朱者赤!”黃錦據理力爭。
李青懶得跟他摳字眼兒,嗤笑道:“第一,他是皇帝,江山是他朱家的;第二,我不是他爹,沒道理慣著他。他英明我就要犒賞?這是什麼邏輯?!”
“……不煉丹就不煉丹,乾嘛這樣說話啊。”黃錦鬱悶,可也知道李青就這脾氣,苦歎道,“其實我看得出來,這江山雖不是你的,且你也不在意權力,可……你內心深處一直以主人自居。這點,你總承認吧?”
李青不否認,說道:“人人都是大明的主人,天下從來都是天下人的天下,如若隻屬於皇帝一人,又豈會有王朝更迭?”
黃錦撓撓頭,“那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對皇上搞區彆對待?”
“沒有!”
“你看著我的眼睛。”
“你眼睛太小了,我看不見。”李青彆過頭去,淡淡道,“再不回去,宮門可要落鎖了。”
“沒事兒,皇上讓我陪你解悶兒,我這是奉旨辦差。”
李青無語:“你好歹也是司禮監掌印,這麼閒的嗎?”
“那咋了?”黃錦一本正經道,“我一直都不忙,下幾個秉筆個個精明強乾,事情做的井井有條,我乾嘛瞎指揮?”
“不是?你這……呼,算了。”李青無奈笑道,“就這樣保持你的純真吧,想來,你家主子也喜歡這樣的你。”
黃錦這個司禮監掌印幾乎快成吉祥物了。
不過有他這樣的上司,想來那些秉筆太監也開心的緊,又有朱厚熜寵信,黃錦倒也不會因此失勢,甚至受欺負。
雖然近乎擺設,可黃錦也少了煩惱,也沒人找他麻煩,嗯,挺好。
黃錦不是那種能乾大事的人,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心計,李青自不會強加於他什麼。
司禮監掌印是挺關鍵,可大明還不至於要靠一個太監如何。
黃錦倒不以為恥,嘿嘿道:“要不我今兒就住這兒吧?明兒帶你去看曆代帝王廟。”
李青好笑點頭:“我出去一趟。”
“乾啥去?”
“你不餓?”
“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黃錦摸了摸肚皮,道,“多打包一些酒菜回來,難得再見,過不幾日你又要走,今晚好好喝一杯唄?”
“嗯,等著吧。”李青揚了揚手背,朝外走去……
黃錦坐在簷下的小馬紮上,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不禁眉開眼笑。這次算清楚了,再過十年,自己也不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