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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問她未來接手李家產業的事是否屬實,答案與李浩所言如出一轍。
這讓李青有些不是滋味。
在這時代人的觀念中,家業隻能傳給男丁,在李青的觀念中,家業既然隻能傳給男丁,自然要男丁獨擋一麵,這才公平。
見李青欲言又止,李雪兒笑著說道“其實,我也想體驗一把大哥的快樂!”
李青滿臉黑線“這可不是鬨著玩兒的,彆看你大哥明麵上不著調,其實,操持這偌大的家業並不輕鬆……莫一時衝動。這可不是個輕鬆活兒。”
“我知道!”李雪兒認真說,“我雖沒有大哥的天賦,但我學東西還是挺快的,未來我有信心!”
李青沉聲問“那科研呢?”
“培養幾個能獨當一麵的,我隻把握大方向便是!”李雪兒自信道,“這個世上幾乎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大多隻是因為錢不夠,可咱李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李青竟無言反駁。
“真想好了?”
“嗯!”李雪兒重重點頭,接著,試探問道,“你對我沒信心?”
“倒也不是。”李青歎息道,“隻是覺得李家男丁這麼多,不該讓你一個女娃忙前忙後。”
“你沒意見就好。”李雪兒笑著說。
李青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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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文華門內。
皇帝沒再來,李青及內閣大學士便都聚攏在文華殿內,一如既往,票擬的票擬,監督的監督……麵上很是和諧。
眼下,這些個內閣大學士對李青幾已經有些麻木了,雖心存敬畏,卻也沒最開始那麼束手束腳了,工作強度又恢複到了正常狀態。
忙了一陣兒之後,就進入中場休息,以便混時長。
李青對此不以為意,在官場上待了這麼多年,深知有些表麵功夫不得不做,不過求一個‘皇帝舒心,我也安心’罷了。
趁著休息時間,李青打開話匣子,說起了平價糧庫之事……
這不是什麼奇思妙想,早在千餘年前就施行過,為的是防止商賈囤積居奇擾亂市價,繼而激起民變的手段。
隻是效果普遍不理想。
因此,當李青提出來時,包括張璁在內的內閣大學士們,沒一個看好的,哪怕李青明說是為了方便推廣一條鞭法。
張璁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本官記得篡漢的王莽好像也整過這個,結果卻成了官吏強買強賣,獲取百利的生財之道,百姓苦不堪言啊!”
李青嗬嗬道“本朝太祖也做過這個,百姓也苦不堪言?”
“呃……”張璁啞火,事關政治正確,容不得抬杠。
好在李青也就一說,並未上綱上線,“效果一般倒是真的,至於起反效果……嗬嗬,大明不是漢代,莫說王莽是篡的漢位,哪怕正統的大漢天子,其權力也不必上我大明的皇帝!”
這是事實!
雖說大明的皇帝貌似苦逼,可其實,曆朝曆代的皇帝都沒好多少,單就論皇權而言,明朝可以說是集權最強的王朝了。
當然,後麵的‘清’集權更強,強到了病態。
李青正色道“隻要能上行下效,效果肯定是有的!”
桂萼端著茶杯,淡然說道“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問題是公價這東西……沒法一概而論啊,豐年一個價,歉年一個價,災年又是一個價,南方一個價,北方一個價……”
“行了!”李青見他搖頭晃腦,‘價’個沒完,打斷他道,“理兒是對的,為何不能試試看?拿一條鞭法來說,理兒也是對的,執行難度也很大,可我們不也在為此努力嗎?”
桂萼悻悻然低頭抿茶。
賈詠沉吟道“公價有公論,公論卻是可以人為操控的,地方大富有這個能力,地方官府亦有這個能力,如若雙方沆瀣一氣損公肥私,苦的就是百姓了,朝廷是可以強行乾涉,可也會讓百姓的陣痛感更強啊!”
李青也不生氣,慢條斯理道“朝廷府庫殷實,可以先兜底兒再清算,完全不會讓百姓陣痛!”
“國師這麼說……”石珤悶悶道,“莫不是以為朝廷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古往今來無不如此。”李青笑吟吟道,“諸位大學士以為然否?”
幾人“……”
不是拿皇帝說事兒,就是拿百兆生民說事兒,這讓人怎麼辯駁?
氣氛沉悶下來。
好一會兒,張璁緩緩道“不說財政支出,且一切如國師所願,如此做糧食盈餘必然極劇上漲,可朝廷府庫最不缺的就是糧食了,這吃的東西不比金銀,發爛,發黴,鼠蟻啃咬……這個損失怎麼算?”
頓了頓,“據本官所知,我大明每年還要收購相當一部分交趾的糧食,糧庫充足得太過分,蠹蟲、碩鼠也會猛漲,這又作何解?”
“可以釀酒,可以轉銷,還可以平抑全大明各地的糧價……”李青好笑道,“頭一次聽人說嫌糧食燙手。”
桂萼插話道“民以食為天,朝廷儲存糧食本身是沒錯的,問題是朝廷儲存的糧食已然過剩,國師說的那些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然,數量卻有限。”
李青嗤笑道“若不如此,未來在北方推行一條鞭法,地主商紳操縱市價,又作何解?”
“囤貨居奇曆來都是大罪!”桂萼沉聲說。
李青笑了“若是囤貨居奇之中,有官員呢,有朝廷大員呢?”
桂萼張了張嘴,垂首不語。
其他幾人也皆沉默。
有些話隻能悶在心裡,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說出來。
末了,費宏說道“這得看皇上!”
“皇上已然同意!”李青說。
“……冒昧問一下,可是李國師的諫言?”
李青爽快承認。
石珤輕輕歎息,道“李國師,本官有一言相勸,沒你這樣做官的,你這樣……長遠不了。”
李青含笑說“多謝石大學士好心,我這人就這樣,改不了,也不想改。”
張璁苦歎道“真要這麼做的話,哪怕內閣也壓力巨大,保不齊,又要弄出亂子了,李國師你也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為何還要執意如此?”
“為了大明社稷生民。”
張璁無言。
李青又說“張大學士沒入仕途的時候,沒入內閣的時候,可有今日這般瞻前顧後?”
一句話不禁讓張璁紅了臉,桂萼也是臉上一熱,麵孔漲紅。
其餘幾人也沒好哪裡去。
人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往往能無欲則剛,可擁有了很多之後,卻很難再保持初心。
這是人之常情。
李青也沒逮著機會予以譏諷,隻是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初心易得,始終難守。諸位今日之成就,蔭及子孫不在話下,何不爭一爭那‘萬古流芳’?”
一番話,說的幾人既羞愧,又熱血沸騰,然,內心的激蕩過後,還是回歸了現實。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宗族又都眼巴巴望著,哪能做到始終堅守?
區彆在於有的人底線高一些,有的人底線低一些,更甚者……索性沒有底線!
如李青這般的人,不能說沒有,可也少的令人發指。
試問,又有幾人能放棄唾手可得嬌妻美妾、錦衣玉食,去過緊巴巴、摳搜搜的日子?
到了他們這個位置,隨便動動嘴皮子,甚至,隻要在關鍵時候不唱反調,都不用推波助瀾,便有大把大把的‘好處’湧來。這種情況下,有幾人能纖塵不染?
在這個大染缸走上一遭,鮮有人能清清白白。
且即便真能堅守初心,也大多長久不了,要麼被排擠出政治中心,要麼被迫致仕還鄉,更甚者……大難臨頭。
李青能如此,一是他無欲則剛,二是他活得久,段位高,且擁有強大的暴力,他這樣的人,不具普適性。
李青自己當然也知道這點。
基於此,他從不要求彆人跟他一般。
可以貪財,可以好色……隻要在大事上拎得清、不屍位素餐,就可以了。
內閣這幾人雖說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可總體來說還算可以,尤其是張璁、桂萼二人,有瑕疵不假,可閃光點更多。
單就一個‘一條鞭法’,就無限拔高了李青的容忍度。
李青不是那種隻因一張白紙染上一滴墨汁,就隻盯著黑點,否定一整張白紙。
所以做國師這麼久,李青對內閣幾人一直挺客氣。
當然了,這隻是李青的一廂情願,幾位大學士可一點沒覺著他客氣。
他們卻不知現在的李青早已不再鋒芒畢露,若是在洪武、永樂朝遇上李青,絕對讓他們更不痛快,甚至有人都會被踢出去。
活得久了,看得透了,人也沒那麼大的戾氣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李青脾氣好,真要大奸大惡,為非作歹,那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法外執法的事,他又不是沒做過。
李青舒了口氣,淡然道“一世榮華,哪裡比得百世之功,萬世之名?”
幾人不由得握緊拳頭,激情澎湃。
哪怕明知李青是在鼓吹,他們仍不可遏製地憧憬、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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