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站著的是一個膚色暗沉,眼窩深邃,鼻梁較挺……然,短小的臉型卻跟五官不甚協調,破壞了美感的佛郎機人。
“大人,這就是佛郎機人。”滿剌加的翻譯為李宏介紹,隻不過,語氣稍顯生硬與憤怒。
滿剌加對佛郎機可謂是深惡痛絕。
“問問他,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翻譯轉述,對方聽罷,嘰裡呱啦了一陣兒,翻譯再轉述:
“大人,他說……想和大明做生意。”
“做生意?”
“是的,海洋貿易。”翻譯點頭,接著,補充:“大人,佛郎機人生性野蠻,崇尚暴力,若大明跟他們貿易,那滿剌加……不隻是滿剌加,附近諸國都要倒黴了,我們都是大明的藩屬國,唯大明馬首是瞻……”
“好了。”李宏抬手打斷,道:“告訴他,大明要和佛郎機開戰!”
“是。”
“為什麼?”佛郎機很疑惑,無法理解,“我們合作,大家一起發財不好嗎?”
李宏聽了翻譯,笑道:“我天朝上國不跟土匪強盜合作。”
翻譯心中大定,趾高氣揚的翻譯。
佛郎機人想了想,道:“若我們也向大明稱臣呢?”
他們不在乎這個,隻在乎實實在在的利益。
這些年,在這一帶混,他們對大明這個國度有一定了解,知道大明對藩屬國都很友好。
他這次來,就是為了跟大明合作,以暴力轟搶並不是無本買賣,且商品數額遠無法滿足他們的胃口。
“我們可以把生意做的更遠,把大明商品銷往更遠的地方,大明商船去不到的地方。”佛郎機人說。
李宏聽了轉述,哈哈笑道:“世間還有我大明商船去不到的地方?笑話!”
“大明的艦船很大,很讓人驚歎,可是大海更大,世界也很大,海洋路線很繁雜,我們合作對雙方都有好處,我們並不一定要成為敵人。”佛郎機人辯白,“我們從未傷害過大明的漢人,對大明一直保持敬畏,還望大明能給我們一個機會。”
李宏冷笑:“你敢說,你們沒劫掠過大明的商船?”
佛郎機人一滯,訕訕道:“隻是一些小摩擦,我覺得,這不應該成為我們合作的障礙,對大明朝廷的商船,我們從未打劫過,隻對一些賤奴下過手,我們似乎不該為一些賤奴鬨不愉快。”
“賤奴?”李宏慍怒,“我大明不似你們蠻夷,大明百姓是皇帝陛下的子民!你們欺我大明民間商船,欺我大明藩屬國,還敢說是一些小摩擦?
你們不劫掠大明朝廷商船,是因為你們不敢,而非仁慈!”
聞言,佛郎機人眉毛皺起來,他似乎不理解李宏為何有這麼大反應,又好似覺得不可理喻,他們沒有劫掠朝廷商船是事實,可對方為何要執著於理由呢?
他再次重申:
“我們合作能賺很多錢,很多很多,大明的大人啊,你作為一名合格的政客,當以執政者……大明皇帝陛下著想,為他多多賺錢!”
李宏笑了:“錢是好東西,不過,我天朝上國可不是掉進錢眼裡的小門小戶!”
“我,我剛才說了,我們也可以向大明稱臣,這個完全可以,隻要大明願意與我們合作。”佛郎機人認真道,“絲綢、茶葉、瓷器……大明可以賺好多好多錢,遙遠的西方現在有好多金銀礦在開采,你們有商品,我們來運輸,我們賺錢,你們也賺錢。”
他嘗試著給李宏描繪美好藍圖。
在他看來,有錢不賺是傻子,那金燦燦,銀閃閃是那般美妙,大明朝廷絕不會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然,李宏拒絕了,拒絕的乾脆。
李宏淡然道:“第一,想做大明的藩屬國,首先你們得是個國;
第二,我大明禮儀之邦,不會跟土匪強盜為伍;
第三,立刻離開這裡,今後不得再來劫掠我大明商船,以及大明的藩屬國,不然……”
李宏殺氣迸發,道:“殺的你們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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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機人急了,他語速極快,有氣憤,有不解,但更多是心急如焚,似乎在來之前,他就沒想過談判會失敗。
“他說的啥?”
翻譯皺著眉搖頭,道:“大人,這人說太快了,小人也分辨不清。”
“行了行了,”李宏朝佛郎機人說,“看在你隻是個傳話的份兒上我不殺你,彆再逼逼了,吵的我腦仁疼。”
佛郎機人聽了後,更是急得跳腳,言辭激烈。
李宏忽的一皺眉,朝翻譯道:“這狗日的是不是罵我了?”
“好像……是吧。”翻譯語氣不確定。
“娘的……趕緊滾!再不滾老子剁了你。”李宏抽出寶刀,直指佛郎機人。
這下,都不用翻譯了,雙方語言不通,但肢體語言還是能看明白的。
他滿臉不甘,用近乎看傻子的目光盯了李宏一眼,恨恨離去。
“這狗日的……”李宏罵道,“若非不想壞了規矩,非一刀剁了他。”
說著,揮揮手,“你先退下吧。”
“是,大人。”翻譯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李宏轉頭看向乾爹,正欲開口,卻見乾爹眸光晶亮,嘴角微微翹起,不知在想些什麼。
“乾爹。”
全球性的大航海時代終於要來了麼?真快啊,沒想到會這麼快,哦,是了,大明民間通商自永樂朝就開始了,數朝過去,一個多甲子的發酵,現如今輻射到西方並不奇怪……
李青心頭狂喜,西方竟然開始挖礦了,這說明大明的鐮刀……哦不,市場又可以擴大了!
“乾爹,乾爹?”
“嗯……”李青回過神,道:“佛郎機人就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冒險家,方才那人說的真心,確實抱著誠意想與大明做買賣。”
李宏眉頭輕皺,歎道:“乾爹,你也說了,這夥人唯利是圖,今日有艦船利炮,明日咱們班師回朝,他們還會不會如此就尚可未知了;
劫掠的代價太低了,他們絕不會完全放棄,大明商船的安全性必須要有保障,藩屬國的利益也要兼顧;
不然,諸多藩屬國怕是要寒心了啊!”李宏苦笑,“沒遇上也就罷了,遇上了若不管,人家會怎麼想?”
李青頷首:“你說的很對,我不反對跟他們開戰,我的意思是……他方才那番話說的真心,也真心想跟大明做買賣;
而這些,都建立在他口中遙遠的西方有大錢可賺。這才是重點!!”
頓了下,補充:“那廝有句話說的很對,大海很大,世界很大,天下之大,何止中國?
對了,其實大明並不在世界最中央位置。”
“這怎麼可能?”李宏果斷不信,“華夏曆來就是世界最中心,哪怕滄海桑田,也不會改變。”
李青有些無奈,卻也不好掰扯這個,轉而道:
“打是可以打,不過,讓他們肉疼即可,彆給整團滅了,往遙遠西方的航線尚不明確,路線不能就此斷絕!”
沉吟了下,補充說:“你抽空去跟滿剌加國王說一下,未來安排一些人混進佛郎機,記下貿易路線。”
“乾爹,這個咋混啊?長得都不一樣!”李宏好笑,“人家又不是瞎子。”
李青無語:“減員後他們需要補充勞動力,會主動在滿剌加買奴隸!”
“呃……好像是這樣哈。”李宏緩緩點頭,驚奇道:“乾爹,你真信那人的話?”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李青微笑,“你怎知海的那頭,沒有另一塊大陸?”
李宏撓撓頭,“行吧,回頭我跟那國王說一下。”
頓了頓,“乾爹,佛郎機人不止這一支,一旦打起來,他們多半會抱團取暖,咱們可能要在此地耽擱許久了。”
“嗯,沒關係。”李青道,“水師出海無時間規定,都是為了公務,皇帝不會怪罪。”
李宏輕歎:“估摸著這一來一回,三年都得冒頭,還真有些想小家夥兒們。”
他都是做爺爺的人了,想孫兒輩很正常。
李青一時無言,伸了個懶腰,起身道:“你忙你的,我去船上賞會兒海景。”
李宏自覺失言,想補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眼睜睜看著乾爹離去,最後化作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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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修行了?”李青走上甲板,抬手敲了下李雪兒的腦袋瓜。
“哎呀!”李雪兒抱著頭,氣鼓鼓道,“你走路沒聲的啊?”
“是你太入神了。”李青好笑道,“這海天天看,都不膩?”
李雪兒放下手,擠上來,道:“李爺爺,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大地不是方的啊?”
“本來就不是……為何這麼說?”李青驚奇。
“你看那海,若真是方的……為何視線受阻呢?”李雪兒蹙著眉,“可不是方的,又是什麼樣的呢?”
李青哈哈一笑:“圓的唄。”
“啊?這咋可能?”李雪兒反駁道,“真要是圓的,人還不得掉下去?”
“有吸引力啊,當圓球大到一定程度,你就不覺得它是個球了!”李青吟道,“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李雪兒驚詫道:“李爺爺,你跳出過‘廬山’?”
“沒有,不過我所在的那個世界有人跳出過。”李青笑著說。
李雪兒一呆,驚問道:“莫非,你所在的那個世界……都是仙人嗎?”
“哈哈哈……”李青爽朗大笑,“能上天,能入地,人可日行千裡,甚至萬裡,一枚炮彈摧城斷江,萬裡之外屠一城生靈。”
李雪兒心頭狂震,繼而,小嘴一撇,“吹牛!”
李青不辯駁,笑了笑,道:“這時代是做不到,不過,去球的另一端看看,倒還是有可能的。”
他望向海麵,眸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