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添置了兩身行頭,又買了兩把折扇,時間來到中午,三人在酒樓歇腳,順便解決口腹之欲。
“小浩,你這次隨你青爺來,準備待多久啊?”
“說不好,不過我得完成我娘給我下達的任務,嗯……至少要半年吧。”李浩放下筷子,問:“老舅,你在京師做什麼啊?”
“呃……經營一些生意。”
“什麼生意?”李浩來了興趣,“也是海商嗎?如果是的話,那外甥興許能幫幫您忙呢,青爺要在京師待一段時間,剛好我也閒著沒事。”
“這個……”朱見深頭大。
這時,一群錦衣衛進來,為首百戶掃了一眼,正巧跟李青來了個對視。
可算找著了……百戶心中一緩,便大跨步上前。
還沒走兩步,卻被一邊桌上的‘客官’攔下,低聲道:“止步。”
百戶大怒:“瞎了你……”
攔他那人亮出腰牌,百戶頓時沒了音兒,“千,千……”
“退下!”千戶低聲嗬斥。
“我……”百戶咽了咽唾沫,小聲道:“千戶大人,下官是奉了皇命來請李神醫……”
“你要不看看誰在這兒呢?”千戶冷笑。
“誰……啊?太,太上……”
“閉嘴!”千戶低斥。
兩人說話聲音極小,不過,這麼一群人衝進來,哪能沒人注意,李浩自然也看到了。
不待他驚詫,卻見老舅率先起身,“小浩你先吃著,我去看看。”
“老舅,那可是錦衣衛,彆人躲還來不及……”
“放心,老舅在京師也有些本事,不要緊的。”朱見深安撫了句,轉身走上前,低聲道:“從哪來,回哪兒去,快點!”
“是。”
太上皇不願暴露身份,百戶自然看得出來,況且酒樓這麼多人,他也不敢點破,低低回了句,便領著屬下退了出去。
李浩不明就裡,不由大感震驚。
錦衣衛可是天子鷹犬,老舅一句話就能讓他們退走?
見老舅回來,李浩忍不住問:“老舅,你可真厲害,錦衣衛怎麼就聽你話的啊?”
“我哪有那本事。”朱見深失笑,清了清嗓子,道:“老舅我是皇商,跟宮裡的人常來往,跟這錦衣百戶有些交情。”
“這樣麼……”李浩狐疑,“看他來勢洶洶,我還當他是辦案的呢。”
李青打圓場,“天子腳下,哪有那麼多案子?”
李浩正心虛呢,哪敢跟他抬杠,聞言便也不再糾結,轉而道:
“原來老舅竟是皇商,真是厲害,這可是個好生意啊!”
朱見深笑著打趣:“難不成,你還想搶老舅生意?”
“哪有,外甥豈會做那事。”李浩不好意思笑笑,“老舅都做什麼生意啊,如果可以,未嘗不能合作。”
朱見深:“……”
“行了,合作也是找你娘,跟你一毛頭小子有什麼說的,人多眼雜,吃你的吧。”李青瞪了他一眼,取出鑰匙遞給他,“一會兒你自個兒回去,我去一趟宮裡。”
“喔,好吧。”李浩無奈,不死心道:“老舅,我去你家做做客唄?”
“家裡亂,你還是回連家屯兒吧,老舅明兒個去看你。”朱見深敷衍。
見狀,李浩很是失望,同時,也對老舅的家庭地位感到惋惜。
這懼內程度,比他爹還嚴重呢。
李浩不禁心疼起老舅了。
他哪能想到,讓自己心疼的老舅,就是大明成化帝,當今太上皇!
不怪李浩笨,實在是……他都不敢往這方麵想。
~
飯局結束,朱見深送李浩回連家屯兒,李青則是去了皇宮。
乾清宮。
李青等了好一會兒,才等來朱佑樘。
朱佑樘一進來,就是劈頭蓋臉的發飆:“你還有心情玩兒,你真當朕可欺?”
“是太上皇強帶著我一起的,這個,去奉命找我的錦衣衛知道,他沒稟告你嗎?”李青看向殿門方向。
殿外百戶聽到這話,忙高聲道:“皇上,微臣想稟告來著,隻是您去了坤寧宮,還沒來得及。”
聞言,朱佑樘也不好再計較了,哼了哼:“既是太上皇的意思,那這次就算了,往後注意。”
頓了頓,“太上皇龍體如何?”
“還好,無大恙,我正在琢磨方子。”李青沉吟了下,正色道:“皇上,有句話我不吐不快。”
“說。”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李青淡淡道,“皇上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還請皇上能理解我。”
朱佑樘不悅:“你這是什麼態度?”
“不是態度,是事實。”李青強調,“我是醫生,不是神仙,太醫院都無奈何的事,我能如何?
立竿見影,我也想,但問題是……可能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滿身肥膘非一日之饞……咳咳,我想說的是,皇上不要催我。”
李青認真道:“你的催促不會起任何效果,反而會讓我有雜念,醫病救人本就不輕鬆,我冒著大風險接下重任,皇上卻一味給我壓力,這又是何道理?”
朱佑樘臉上一陣青紅,卻無法反駁。
好一會兒,他歎了口氣,悶聲道:“行,朕不催你了,可你這態度總歸不夠端正。”
“皇上想我如何?”李青嗤笑:“想我整日愁眉苦臉,扮作一副棘手難辦,讓皇後娘娘憂懼,讓太上皇覺得自己時日無多?”
“朕……”
“彆人避之不及的差事我接下了,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李青越說越上頭,“你知道嗎?!”
他本身就夠心累了,實在不想聽朱佑樘擱老跟他逼逼賴賴。
被李青一通輸出,朱佑樘開始心虛起來,細想想,卻是如此。
朕是太苛刻了點……朱佑樘清了清嗓子,悶悶道:“你看你,朕不也沒治你罪嘛,你火個啥?”
“嗬嗬,”李青冷笑:“我若不說出來,隻怕皇上還以為我不夠儘心儘力呢。”
朱佑樘臉上一熱,訕訕道:“哪有,朕知道你辛苦,隻是說你兩句……行了,朕以後不說你了。”
這還差不多……李青哼道:“不知皇上喚我來,所為何事?”
“皇後……”
“昨日剛跟娘娘開藥,皇上這就急了?”
“太上皇……”
“在治了!”
“……”朱佑樘摸了摸鼻子,倍感尷尬,卻無從發火,隻得道:“太上皇不是給了你一塊玉牌嗎,你要常來,多切脈,分析病理,如此,也有利於太上皇、皇後身體不是?”
李青無奈:“那我每日下午來一趟皇宮,這總行了吧?”
“昂,這還差不多。”朱佑樘不好再說什麼了,轉而道:“你還是有功的,朕心裡都記著呢。”
李青苦笑笑,繼而正色道:“皇上,草民在保定府所為何事,想來太上皇都跟你說了吧?”
“嗯,其中詳情,父皇已與朕闡述明白。”說到正事,朱佑樘也嚴肅起來,問:“保定府那邊如何了?”
“還未完全進入正軌,許多事還要有人看著。”
“要不朕給你派些幫手?”
李青搖頭:“皇上,這件事見不得光,朝中官員若是知道……不患寡,患不均;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朱佑樘微微點頭:“就你一人,你能忙過來嗎,萬一弄巧成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皇上懷疑我的能力,不妨與太上皇說明,換掉我就是了。”
“你這人……咋一點都不能說?”朱佑樘有些慍怒,“這麼大的事,朕想穩妥一些,有錯嗎?”
“沒錯。”李青點頭表示理解,“可我有錯嗎?”
“……”
朱佑樘被懟的沒有一點脾氣,當然,主要是李青還兼著‘太上皇主治醫生’、‘皇後主治醫生’的差事。
不然,他可沒有這麼高的容忍度。
朱佑樘脾氣好,可也架不住李青這目無君上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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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說話,李青道:“過段時間我還要回去看著,不過皇上放心,我好在兼顧太上皇、皇後身體的情況下,做那些事。”
他一副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模樣,道:“無非就是辛苦些,隻要能兼顧太上皇、皇後娘娘的同時,為國效力,草民累點又有何妨?”
聞言,朱佑樘大受觸動,一時間,眼睛都有些濕潤了。
朕之前的態度……是不是太傷他了啊?
這一刻,朱佑樘心疼且懊悔,可他又拉不下來臉道歉。
畢竟……他是皇帝。
朱佑樘籲了口氣,道:“朕給你個官職!”
“不用。”李青提醒道:“皇上,若我成了朝廷官員,再做這些,性質可就變了。”
朱佑樘一怔,緩緩點頭:“這倒也是,那等你做成了,朕再給你官職。”
“……”李青心說:還是彆了吧,未來我還是在野更好些。
“放心,朕絕不是寡恩之君,”朱佑樘道,“屆時,先給你個正五品的官職,曆練幾年後……內閣、六部隨你挑。”
李青乾笑道:“如此,就先謝過皇上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當務之急,是太上皇、皇後娘娘的身體,以及保定府的事情;
今日我跟皇上說這些,就是為了皇上能多一些體諒!”
“朕體諒,體諒……”朱佑樘連連點頭,就差沒說:朕錯了。
見狀,李青總算鬆了口氣。
小樣兒,還拿捏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