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見李青如此,不禁又怒又怯,吭哧好一陣兒,才道:
“你似乎不該用這種語氣跟朕說話吧?”
跟你說話,我還得注意語氣?李青笑了,“少廢話,你吃了多少橘子?”
“放肆,大膽……!”朱佑樘怒極,可怎麼看,都是氣急敗壞,色厲內荏。
‘蹭蹭蹭……!’
錦衣衛衝進來。
“皇上……”
“都出去!”
“……是。”錦衣衛來的快,去的急。
李青得理不饒人,追問:“說,到底吃了多少?”
“這是朕的……**。”
“快來人看啊,堂堂一國之君出爾反爾……”
“你……你住口。”朱佑樘驚怒,但更多的是害怕,“彆喊了,朕以後少吃些就是了。”
“所以……超過五個了是嗎?”
“昂,超過了。”朱佑樘爽快承認,哼道:“不就是多吃倆橘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如此放肆,就不怕朕天子一怒……”
不待他把話說完,李青轉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兒?”
“我要見太上皇。”
“……彆去。”朱佑樘服了,正色道:“這次是真的,朕以後一日就吃五個橘子,多一個不吃。”
“如若再出爾反爾呢?”李青問。
“絕對不會!”朱佑樘道:“再多吃橘子,就讓朕瀉肚不止。”
“這還差不多。”李青臉色稍稍好看了些,這時代的人,可不敢輕易發誓,“把手給我。”
朱佑樘伸出手。
李青搭上他手腕,手指發力,感受脈搏跳動……
許久,他收回手。
“如何?”
“減少糖分攝入,按著食譜吃。”李青道,“每逢初一,十五,可適當改善一下,不過切不可暴飲暴食,不然……你懂的。”**.gonЬ.org
“……懂。”朱佑樘問,“朕的身體比之前好些了吧?”
李青點頭。
朱佑樘的身體確比之前改善了一些,隻是不多。
不過,李青原本也沒指望著能很快見效,能如此,已然達到了他的心理預期。
他不敢逼迫太甚,從上次朱佑樘把持不住,報複性飲食就可以看出,堵是堵不住的,隻能循序漸進的慢慢改。
考慮到皇帝工作量大,也為了讓朱佑樘有個盼頭,李青這才說一個月可以‘放肆’兩次。
如若不然,怕是朱佑樘還會像上次那般。
這一點,從他超額吃橘就足以證明,他,朱佑樘,並不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
李青起身,“草民告退。”
“哎,好。”
朱佑樘點點頭,待李青走後,他突然意識到,明明是李青放肆無禮,可自己卻弄了一肚子氣。
尤其是,李青竟還威脅他。
朱佑樘恨恨咬牙:“這混賬,欺朕太甚!”
~
長樂宮。
朱見深趴在床上,眉頭輕皺,有享受,有痛苦,還有一絲……愉悅。
李青坐在床邊,輕輕撚動銀針……
許久,
朱見深打破沉寂,“準備走了?”
“嗯,”李青將方才在乾清宮的說詞,跟他重複了一遍,道,“這一趟順利的話,三個月就能完事兒,不順利的話可能要半年。”
頓了下,“你抽空跟皇帝聊聊,他是一國之君,大明未來如何發展,他的權重很大,他也有知情權,不過,彆提我。”
“我明白。”朱見深道,“忙完你就回來?”
“我要去龍虎山一趟,還想去武當一趟,完事兒準備去金陵……”
“就是不回京師了唄?”朱見深哼道,“我這過一天少一天,你是一點都不在意是吧?”
“……彆一副幽怨小媳婦兒嘴臉。”
“你……放肆!”朱見深震怒,絡腮胡都在抖動。
李青連連道歉,“錯了錯了,是我這比喻不形象,哪有一臉胡子的小……咳咳,都說多少次了,你身體沒那麼糟糕,再活五年不成問題。”
頓了下,“明年我一定來看你。”
“完事兒再走?”
“即便走,也會幫你檢查身體,確保無事後,我才會走。”李青歎道,“放心吧,近些年我不走遠,頂多去交趾一趟。”
“……行吧行吧。”
朱見深也理解李青。
本身就夠忙夠累了,總得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私人空間不是?
過了會兒,李青一一收回銀針,用高度酒擦拭後,放入錦盒,道:“走了。”
“等一下。”朱見深叫住他,“這就走?”
“不然呢?”李青好笑道,“我陪你玩了一年,加上給你診治,前前後後一年半了,總不能一直懶散下去吧?
再說了,現在也不是懶散的時候啊!”
朱見深默了下,道:“喝頓酒再走吧。”
“不了。”李青搖頭,“你這身體還是少飲酒為好。”
說著,轉身往外走。
“再等一下。”
李青無奈回頭,“你又要乾嘛?”
“忙完回來一趟,萬一我身體一下就不好了呢?”朱見深哼道,“保定府離京師又不遠,回來一趟累著你了?”
“嗯……好。”李青道,“等我搞定沈家,先回來一趟。”
“這還差不多。”朱見深悶聲道,“保重。”
李青笑笑,“嗯,走了。”
…
回小院兒,李青燒了一鍋水,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新衣服,什麼都沒帶便出了門。
甚至,他都沒雇馬車……
數日後。
保定府。
李青望著‘沈宅’門匾,心道: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沈鑫應該不在了吧?
‘鐺鐺鐺……!’李青敲了敲門。
少頃,大門打開,一小廝探出頭,詫異道:“公子你找誰?”
“找你家家主,我這有單大生意要跟他合作。”
說著,甩手一錠金子,“賞你的,快去稟告你家老爺。”
小廝瞠目結舌,眼珠子都快掉了,他一手遮著,用力咬了一口,牙印兒清晰可見。
真的!
“公子稍等,小的這就去。”小廝開心的飛起,沈家家大業大,可也沒這麼賞家仆的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
小廝很快就小跑回來,客氣道:“公子請,我家老爺願意見你。”
李青頷首,“勞請帶路。”
跨過前堂,來到二進院,又拐了兩個彎兒,李青這才見到如今的沈家掌舵人。
這人約莫四十歲上下,唇上無須,僅頜下留著一小撮胡子,白白淨淨,略胖,眼睛不大,給人一種很精明的感覺。
“閣下是……?”中年人目光狐疑,儘管從家仆口中得知,來人是個年輕人,卻仍有些吃驚。
看這模樣……勉強及冠而已。
他不免有些失望。
“我姓李,金陵人。”李青道,“冒昧問一下,沈鑫沈老爺子還在嗎?”
中年人微微吃驚,態度明顯和善了些,道:“小公子認識我家老爺子?”
李青點頭,“你是沈老爺子的……?”
“長子長孫。”中年人作揖,歎道:“老爺子成化十九年走的,我父親前年也跟著去了,我叫沈金。”
對方能說出自家爺爺大名,且又是金陵人,這讓他瞬間親近許多。
爺爺三個金,孫子一個金,沈家是懂起名的……李青還禮,
“李長青。”
沈金笑道:“來人,上茶,李公子請坐。”
待李青坐下,他這才問:“公子是金陵哪家?”
“沈老板可知金陵永青侯府?”
沈金一怔,“你是……”
“我是新任永青侯的親戚,現幫著李家打理生意。”李青說,“沈老板應該知道,水師總兵官何許人也吧?”
“知道。”沈金點頭,“李總兵世襲永青侯了?”
“不錯,”李青笑道:“是李夫人派我來,與沈老板談生意的。”
聽李青說是奉李夫人之命,沈金戒備大減,儘管身在北方,但作為強有力的同行,他對金陵李家還是很了解的,知道實際掌舵人是李總兵的夫人。
不過,為保險起見,他還是要確認一番。
“公子可有證明身份的信物?”
這時代可沒有電話,相隔這麼遠,一來一回,一個月都不夠用。
李青取出朱見深給他的玉佩,道:“這是成化皇帝,如今的太上皇,曾賞給李總兵的貼身玉佩,請過目。”
沈金想接過細看,李青卻揚了揚手,退後半步。
沈金臉色訕訕,不再去拿,伸著脖子仔細瞅。
那玉佩晶瑩玉潤,雕刻更是巧奪天工,五爪真龍栩栩如生,雖小巧,卻極具威嚴。
沈家家資巨厚,珍玩古董多如牛毛,沈金又豈會沒有辨彆眼光?
再說,若不是皇帝賞的,一般人誰敢在隨身玉佩上雕刻真龍?
這不是帶著九族的腦袋亂晃悠嗎?
沈金不再懷疑,收回目光,又是一揖,語氣尊敬了許多。
論家資,他自問不弱李家,可論背景就沒法比了。
永青侯、水師總兵官,莫說他沈家,就是放眼大明,又有幾人及得上?
“不知李夫人要跟沈某談什麼生意?”
李青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發財的生意!”
沈金眼睛一亮,繼而,又謹慎道:“李家乃金陵巨富,又是……大門大戶,似乎用不著跟沈家合作吧?”
“沈老板無需擔憂,我李家沒無聊到專門來保定府坑人,”李青壓低聲音道,“有些話本不方便說,可沈老板既有疑慮,那我就跟你明言,不過,還請沈老板莫聲張,不然…大家都不好做。”
“沈某也是生意人,規矩我懂。”沈金點頭。
李青幽幽說:“保定府緊挨著京師,天子腳下,廟堂之上,李家想賺錢,卻也不得不謹慎,沈老板是聰明人,應該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