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會擴編?”李宏驚奇,“這怎麼可能?朝廷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養著那麼多水師艦隊做什麼?”
“震懾!”
“用不著震懾啊,倭寇都服軟了。”
“不隻是震懾倭寇,而是震懾海外萬國。”李青道,“準確說,震懾性訛詐!”
“啊?”李宏一頭霧水,“乾爹,這是……為何啊?”
“因為未來大明要重商,準確說,是海商。”李青說。
對自己乾兒子,李青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且李宏作為水師一把手,本身就有資格,亦有必要知情。
李青歎道:“氣候惡劣,大明人口又太多,未來隻能通過商業,才能解決大明要麵臨的問題,換言之,出路在海商,懂嗎?”
“不太懂。”李宏微微搖頭,“現在海商不是如火如荼嗎?”
“……我問你,海商利潤是不是逐漸下滑?”
“這倒是。”李宏緩緩點頭,“乾爹的意思是,未來要像倭寇那般,用水師去劫掠?”
“當然不是,那太低級了,也太野蠻,不符合我天朝上國的風度。”李青搖頭,哼道:“都說了,出路在海上,你咋就不明白呢?”
李宏皺眉沉思少頃,道:“用水師震懾,然後……強買強賣?”
“哎,對嘍。”李青嗬嗬,“還算沒笨到家。”
“乾爹,這能成嗎?”李宏不太看好,道,“艦船卻可以出海遠洋,但,這也需要時間成本,且一路花費不菲……誠然,大明商品非常受歡迎,不過,也不是人人都消費的起啊,兜裡沒錢,你再怎麼嚇唬,沒錢就是沒錢。”
“沒錢糧食也成啊!”李青笑道,“我年後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將商品成本降低,讓更多人買得起。”
頓了頓,“至於出海花費,並沒你想象的那般大,上次我去交趾,就是為了建立中轉補給站,這個我跟交趾一把手都約定過了。”
“靠譜嗎?”
“當然!”李青笑著說,“他若敢耍滑頭,我弄死他。”
李宏:“……”
“乾爹,海商利潤逐年降低,再降的話,是不是太虧了啊?”
李青苦笑道:“正如你所說,有錢人總歸是少數人,這也是大明商品明明華美精致,生意卻越來越難做的原因;
不是海外的人不喜歡,而是他們買不起。”
“這倒是。”李宏點頭,“隻是,商品成本也不好降下來啊,就拿海外蠻夷驚為天人,為之狂熱的絲綢來說,從種桑苗,到製成絲綢,需要數十道工序,且商人是逐利的,沒得賺,便是朝廷乾預,他們也會想辦法推諉。”
“當然要讓他們有的賺,”李青道,“你說的這些,我會想辦法解決,不過,我想你還是陷入誤區了,大明可不止有絲綢,還有棉布,有瓷器,也有陶器……不止有高端商品,也有平民消費得起的東西。”
頓了頓,“棉布、陶器賣不上高價,運輸成本卻是一樣,這使得它們處境很尷尬,高不成,低不就,因此,才被海商摒棄。”
李青道:“我算過,若采取薄利多銷的策略,可能還會賺更多。”
“呃…這個孩兒也不太懂,你若等婉清來了,乾爹與她探討一番,”李宏道,“家裡的產業都是婉清在管理,她對海上貿易知之甚詳。”
李宏又給乾爹斟上酒,問:“朝廷真不會縮減水師開支?”
“當然,未來全靠水師發力呢。”
“是乾爹跟太上皇議定的?”李宏問。
“嗯。”李青抿了口酒,笑道:“放心吧,當今皇上仁孝厚道,太上皇的話,他會聽的。”
李宏沉吟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太上皇龍體抱恙……乾爹不準備跟皇上露個底嗎?”
李青搖頭:“長生對帝王的誘惑太大,還是不透露的好,且未來我在野,要遠優於在朝。”
頓了頓,“即便需要入朝,不是還有金陵永青侯嗎?”
李宏怔了怔,含笑道:“也是,以乾爹的才情,哪怕科舉,亦可連中三元。”
“倒也沒有你以為的這般厲害。”李青好笑道,“我對這方麵,並不是很擅長,能考中就不錯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難得清閒,來,喝酒。”
“孩兒敬乾爹。”
…
天氣愈發冷了。
不過,風雪也阻擋不了王守仁的熱情。
自從李宏點撥一二後,他更是熱情似火,若非跟父親約法三章,他甚至都想住在小院兒。
臘月初。
朱婉清來了。
李青掌勺,李宏打下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可把朱婉清感動壞了。
“李叔,宏哥,有你們真好。”
“叫乾爹。”李宏糾正。
朱婉清笑嘻嘻道:“我叫李叔習慣了,咱們各論各的哈。”
李宏:“……”
朱婉清看向李青,“李叔,你這還是頭一次對我這般好呢,該不會是想讓我做事吧?”
“咋?李叔在你心裡就那般不堪?”李青不爽。
“玩笑玩笑,李叔多好啊,要不是李叔,哪有今日的侄女兒,小樹不修不直溜,李叔都是為我好……”朱婉清連連奉承,心道:我可不皮癢。
“這還差不多。”李青哼了哼,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道:“不過,李叔確有事要跟你說。”
就知道……朱婉清忙放下筷子,道:“李叔,我可一口沒吃啊。”
“我管你吃不吃?”李青冷笑,“有能耐,現在就走。”
朱婉清:“……”
這天寒地凍的,又都臘月了,她才不會回去呢。
再說,好不容易跟夫君相聚,哪能就這麼走了。
朱婉清抄起筷子,夾了一口菜,認命般的問:“李叔想讓侄女做什麼?”
“不讓你做什麼,就是問你一些生意上的事。”
“就這?”朱婉清長長舒了口氣,道:“李叔儘管問,侄女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頓了下,“李叔缺錢花了?”
“我在京師,你覺得我會缺錢花?”李青道,“關於海商的事。”
“這個啊,”朱婉清歎道,“李叔,這兩年生意不好做,財富增長幅度不大,跟前些年沒法比。”
李青點頭表示這些都知道,問:“現在一匹絲綢銷往海外,能賣多少兩銀子?”
“差不多在十二兩上下。”
“在大明賣多少?”
“六至七兩。”朱婉清說。
李青微微驚詫,“差距都這麼小了嗎?”
看似一倍的利潤差,但除去運輸成本,以及海上行船風險,這個價差已經不大了。
“唉……沒辦法啊。”朱婉清道,“競爭太激烈,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不過這個價還有的賺,隻是跟以前沒法比了。”
李青沉吟少頃,問:“咱們產業中有棉布吧?”
“有,但都是在大明銷售……”朱婉清瞬間明悟,道:“乾爹的意思是,以價取量,薄利多銷?”
李青頷首,瞪了一眼胡吃海塞的李宏,哼道,“你看人家多聰明。”
李宏臉上一熱,嘟噥道:“家裡總得有個笨的吧?”
“嘿~!”
“哈哈,玩笑,乾爹您消氣。”李宏忙岔開話題,追問道:“婉清,乾爹這法子能成嗎?”
“這個我也有想過,隻不過……”朱婉清道,“雖說布比不上絲綢,但運輸成本卻是一樣的,現階段一匹絲綢銷往海外,大概能賺三兩五錢銀子,若是要棉布也保持如此利潤,最起碼,也得賣六兩銀子。”
“李叔,絲綢咱大明獨一份兒,可布匹可不是啊。”朱婉清道,“一匹布賣六兩銀子,人還不如一咬牙,上絲綢呢。”
“有道理。”李宏鼓著腮幫子插了句。
李青一瞪眼,他又開始狂吃海塞。
“你接管生意這麼久,對同行也有一定了解吧?”李青問:“他們可有往海外銷售過棉布?”
“有了解,”朱婉清點點頭,道:“都是生意精,他們也算過這筆賬,都得出結論,還是還絲綢穩妥。”
頓了頓,“那些人往上數幾輩人都是做生意的,眼睫毛都是空的,無一人看好棉布,一次出海花費不小,且出海還要趕季風,一年也就兩次出海機會,賬早都算的清楚明白了。”
“這樣麼……”李青眉頭微皺,“你可有打聽過,海外布匹質量如何?”
朱婉清想了想,道:“我沒打聽過這個,不過同行有人做過調查,遠遠不如咱們大明的好。”
“嗯……那如果賣成品衣呢?”李青問。
這時代,成衣鋪已經很普遍了。
至少大明是這樣!
“啊?這……”朱婉清愣了下,好笑道:“小浩也說過這話,但是吧,我覺得行不通。”
“為何?”
朱婉清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明各地風俗都不儘相同,何況是海外呢?穿衣風格肯定不一樣,他們大概率難以接受,且成品衣的話,人家就要試著買了,無法批次銷售。”
“不不不,”李青持不同意見,“我倒覺得,賣成衣大有可為。”
“這話怎麼說?”
“慕強心理,人皆有之。”李青道,“他們喜歡大明商品,除了商品本身的原因之外,定也摻雜了仰慕心理,我認為,漢衣定會風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