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苦笑搖頭,汗顏道:“學生隻看到了問題,卻無解決問題的本事。”
“能看到問題也是本事。”李青笑笑,繼而道:“其實官場**現象,在太祖朝也是有的,隻是那時大明建立之初,還比較窮,加之太祖懲治貪腐力度過大,這才相對清廉。”
頓了頓,李青問:“你認為,是眼下的大明好,還是太祖時期的大明好?”
“自然是現在。”李東陽想都沒想。
李青含笑道:“這就是了,說明大明的路子沒走錯,至於你說的這些問題……確實客觀存在,但若因為這個就打壓商業,那就是因噎廢食了。”
接著,李青又給予肯定:“你不過及冠年紀,能看到這一層,已實屬難能可貴。”
“侯爺謬讚了。”李東陽矜持笑笑,等待著下文。
他對自己的答卷並不滿意,但看‘考官’這意思,勉強算是及格,不出意外的話……
“李神童!”
“學生在。”李東陽拱手,心中期待。
李青說道:“我現在身兼內閣大學士,主要負責武備,商業方麵的要務,年齡大了,多少有些力有不逮,你可願做我的副手?”
“學生願意!”李東陽內心狂喜,幾乎要溢於言表,但隨即,他又有些納悶兒,遲疑道:“侯爺,這……朝廷好像沒有內閣大學士副手這個職位啊?”
“沒事兒,我跟皇上說一下,加上你就是了。”李青很自然的說。
李東陽:“……”
若換了旁人,他肯定忍不住翻白眼兒,但說這話的李青,這就一點兒也不突兀。
試問官場之上,誰不知李青赫赫威名?
誠然,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李青就是個……混賬,滾刀肉,殺千刀的……
但在這偏見中,嫉妒成分占比最重。
他們惱李青,他們又都想成為李青。
奈何,跟李青比,他們終究是差了下乘。
…
小院兒。
李青哼著小曲兒走進來,朱婉清正擇著菜,見他進來,忙起身喊了聲:“李叔。”
“嗯。”李青走到躺椅前坐下,伸了個懶腰,覺得坐著不如躺著,於是向後一仰,懶洋洋道,“晚飯吃什麼啊?”
“紅燒肉、魚羊湯、豆角、香辣豆腐。”朱婉清擦了擦手,跑去客堂倒了杯茶,小跑上前,脆生生道,“李叔,喝茶。”
李青接過,好笑道:“怎麼,又想出去溜溜了?”
朱婉清搖搖頭:“菜都準備上了,今兒就算了,改明兒吧。”
李青坐起身,打量了她一眼,揶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又有什麼請求?”
朱婉清一臉受傷:“李叔辛苦,侄女兒心疼,就是單純的儘孝,哪有李叔想得那般複雜,侄女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嘖嘖,這碧螺春…味兒真濃。”
“李叔,這是龍井啊!”朱婉清一臉納悶兒。
“……做飯去吧!”
“哎,是。”朱婉清乖巧點頭,忙不迭去了。
李青又嘬一口茶,抬手將茶杯放在石桌上,歪頭瞟了眼廂房,露出了然神色……
晚飯算是很豐盛了,李青挨個品嘗,味道都還說的過去,可見小丫頭確實下足了功夫。
“李叔,味道如何?”朱婉清緊張的問。
“還不錯,再接再厲。”
李青點評了句,繼續吃喝。
朱婉清卻沒什麼胃口,時不時抬頭望一眼李青,欲言又止。
“看我做甚,吃飯!”李青沒好氣道,“彆逼我在吃飯的時候扇你!”
“……知道了。”
朱婉清端起碗遮擋在臉前,筷子扒拉著米飯,一副吃得很香的樣子,隻是那一雙眼睛,時不時往上瞄。
吃完飯,李青拍拍肚皮,起身回房。
“李叔!”
李青回頭:“什麼事兒?”
“我……”朱婉清粉拳緊握,緊張到了極點,她鼓足勇氣,說:“我有話問您!”
李青皺眉,“問!”
“我……我,我想問問,大哥哥啥時候能回來。”事到臨頭,朱婉清還是退縮了。
對李青,她很敬畏。
李叔好的時候真好,壞的時候也是真壞,她毫不懷疑,李叔說打斷她腿是嚇唬她。
她好奇心濃鬱,卻也不願為此付出癱瘓的代價。
鼓足的勇氣一下子全泄了,她顯得病懨懨,無精打采,自嘲懦弱的同時,也提不起再尋根問底的勇氣了。
李青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溫笑道:“快了,捷報送回已有數日,想必眼下已經在做善後事宜了,估摸著…再有個把月他就能回來。”
隻要不戳破,李叔還是李叔,真戳破…李叔可能就是李某了……朱婉清心下歎了口氣,決定先將心思掩藏起來,待有一朝一日遇到合適機會,再開誠布公。
大哥哥快回來,讓她心中歡喜,不吐不快的抑鬱,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李叔,大哥哥沒受傷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沒有吧。”李青道,“奏疏上並未提及,不過可以肯定他沒事,不然奏疏上肯定會寫。”
聞言,朱婉清稍稍鬆了口氣。
“還有事?”
“沒、沒了。”goΠb.oγg
“嗯…”
目送李叔回房,朱婉清無力癱坐在石凳上,懊惱自己膽小。
現在,她已經確定,李青就是李青,永青侯就是永青侯!
同時,她還探究出了張爺爺就是仙人張邋遢,這也正好說明了李青長壽的原因,仙人的徒弟,活得長很正常。
可問題是…張爺爺都故去了,李叔他又有多少年呢?上次,李叔獨自回來時,明顯老了好多,是不是大限也快到了啊……
朱婉清思緒紛飛。
有對李叔身體的擔憂,也有吃到了驚天大瓜,卻隻能憋在心裡,無法說出口的鬱悶;
同時,還有濃濃的心疼……
她好想告訴李叔,她都知道了,她想讓李叔知道自己被人了解,被人理解……
她想……若是那樣,李叔的孤獨感,興許會減輕好多。
儘管那本書中記載都是朝中之事,但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孤獨感,卻是那麼濃鬱……
她不想默默付出的人籍籍無名,但同時,她也明白,李叔努力掩藏,也有自己苦衷。
“唉…真的是,早知道就不好奇了,現在弄得……我都難受死了。”朱婉清悲苦不已,隻恨自己手賤,非要打開那木匣子。
…
次日,乾清宮。
李青說明來意。
朱見深沉吟道:“給你配個副手可以,但這個副手不能有官職,否則將又是一番扯皮,朕也不想讓內閣壯大。”
“可以。”李青點頭。
朱見深道:“那成,稍後先生去說便是,反正也不是任免,你以傳朕口諭之名,讓他做你副手吧。”
頓了頓,“上次你說了之後,朕就對這個李神童展開了調查,嗯…確實是個人才,又是行伍家庭出身,值得培養,不過……”
“皇上有什麼打算?”
“朕不想他過早踏入官場,他太年輕,沒有經曆過足夠的磨礪。”朱見深歎道,“尤其是像他這種天才,太早踏足官場,要麼走向膨脹,要麼心氣兒全無,總之……還是在壓壓為好。”
李青頷首:“皇上憂慮的是,見識大於能力並非好事,所以我才想著培養他的能力。”
他欣然道:“皇上年齡也不大,卻有如此見識,真乃社稷之幸啊!”
朱見深嗬嗬道:“那是因為,朕自小就經曆得足夠多,受過磨礪了。”
李青聽出話中意味,眼瞼低垂,幽幽道:“皇上,你不應該怪先帝,他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善良;
將心比心,若換成你,你又會如何?
就當初那情況,太上皇、太子、太後俱在,若不防範群臣和太子接觸,那他那個皇帝可做的下去?
退一步說,真就是他下來讓你上,幼年的你,掌控的了大局?”
朱見深被說的抬不起頭,悻悻道:“朕有說怪他嗎,好了,不說這個了,廣.西瑤.族大捷,趁著這個機會,朕準備提拔一些中層武將,你那乾兒子……你有什麼想法?”
“皇上自己看著辦吧。”李青淡淡說,想了想,又道,“他還年輕,進入軍隊時間也不長,不宜升遷過猛。”
朱見深輕輕點頭,笑道:“你還真是大公無私啊!”
“其實我都不想讓他踏入仕途。”
“你這思想就不對了,朕得說你兩句……”朱見深可算是逮著李青犯錯了。
…
李青沒給朱見深說他的機會,很快就去了翰林院……
李東陽欣喜不勝,並未因沒有得到升遷遺憾,他深刻明白這是個提高自己能力的機會。
他不急,他才二十歲,未來有著大把光陰,隻要基礎夯實,終會有出頭之日。
而且,這本就是個在大佬麵前露臉的機會,甚至已經給皇帝留下印象了,根本無需擔憂未來前途。
李東陽壓抑著激動,拱手道:“侯爺,具體什麼時候開始?”
“從明日起,”李青笑道,“不用太早,辰時末到文華殿就成,工作量不大,一天也就一個半時辰。”
“是,學生記住了。”
李青點了點下巴,道:“其他中宗實錄取來我看。”
李東陽解釋道:“劉修撰他們正在做彙總準備,都在那兒呢,侯爺請隨學生來。”
…
小院兒,朱婉清沒忍住,手又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