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推杯換盞,氣氛熱絡,帳口,李宏站的筆直,隻有咽口水的份兒。
直到散場,他都沒混上一口熱乎飯。
完事兒,他還得負責將喝多了的朱永帶回去。
…
石亨望了眼帳外,沉吟道:“你真覺得…朱永能接你的班?”
“你覺得呢?”
“夠嗆。”石亨微微搖頭,“他是成熟,且深諳官場,但這不全是優點,太過世故,怕是難以堅守底線。”**.gonЬ.org
李青詫異:“看不出來啊,你竟還有這等見識。”
“這叫什麼話?”石亨板著臉,“怎麼說我也是武清侯,提督總兵官,豈是任嘛不懂的莽漢?”
李青撇了撇嘴,懶得跟他掰扯,“不用他取代我,他取代不了我!
皇上也不允許有第二個李青出現,他接的不是我的班兒,而是明軍大旗之一。”
石亨怔了下,緩緩點頭:“這倒也是,莫說皇上,隻怕那些個官兒也不允許再有你這樣的人物了。”
他還是感到惋惜,“說真的,你這才五十出頭的年紀,以你的身體素質,再乾個三十年都不成問題,乾嘛急著退下去呢?
以你的本事,你不退,沒人能奈何的了你。”石亨不解,“況且,皇上對你也相當不錯,且你的存在能抑製群臣勢大,他不會想著對付你的,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會。”
李青抿了口酒,笑道:“我之前就說了,我退隻是因為我想退,沒彆的原因,這些年下來,我也疲倦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唉…可惜了。”石亨知道李青脾氣,沒有再勸他,轉而又道:“你那乾兒子,你打算怎麼安排?”
“暫時還沒想好,待這次回去後再說吧。”李青放下酒杯,道:“在這兒生活,對現在的你來說確實難捱,待氣溫回暖你就回去吧,好好享受生活。”
石亨甕聲道:“什麼意思?我豈是隻顧自己享受,不管……”
“有沒有你都一樣。”李青無情打斷他,揶揄道:“都這把歲數了,還逞什麼能,回去頤養天年就是了。”
石亨:“……”
李青本事如何,他是知道的,話是難聽了點兒,但沒有一點摻假,且也是為了他好。
他身體的確不太行了,想逞強條件也不太允許。
默了會兒,石亨道:“你這邊兒,大概什麼時候能忙完,步入正軌?”
“這個說不好,再快,也得到下半年了。”
“給個準話。”
李青想了想,道:“今年過年前,應該可以趕回去。”
“嗯…成。”石亨不再矯情,“那我出了正月再回去,對了,用不用我幫你帶話給皇上?”
“用!我要糧食,銀子!”李青說,“過了十五,就要大搞開荒了,從耕作到收獲,需要相當長時間,眼下食物支撐不到。”
石亨遲疑道:“糧食好解決,不過銀子……皇上不一定批。”
“會批的,他雖然摳門兒,但大事上拎得清,你隻需把話帶到即可。”李青笑了笑,低頭抿著酒。
石亨饞壞了,伸手去拿酒壺,結果還沒碰到手背就被拍了下。
“彆喝了,今兒你都超標了。”
“……”
——
李青繼續清閒,除了偶爾暗中觀察下乾兒子,其他時間都在和《水滸傳》打交道。
元宵節前的這段時間,不僅是李青,所有人都過得很輕快,這是公認一年之中,最悠閒的時光。
不過,李宏卻一點也不悠閒,現在的他,真就成了一個親兵。
在李青的授意下,朱永不再優待李宏,特權不給不說,還時常給他指派一些零碎小活兒。
甚至……包括端茶倒水。
李宏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還是想做些有意義的事,而不是乾些類似下人的活計。
這天,給朱永端完洗腳水後,李宏實在忍不了了,跑來找李青訴苦:
“乾爹,我不想做親兵了。”
“可以,”李青頷首,“你這趟出門時間挺久了,過些時日武清侯返京,你和他一起,然後回金陵吧。”
“啊?”李宏愕然片刻,忙道:“乾爹,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能不能給我安排個讓我進步的差事?”
“你想怎麼進步?”
“我……要不,讓我去偵察吧?”李宏試探著說。
李青搖頭:“用不著,方圓百裡的地形圖我們已摸透,敵軍來犯的大致方位也確定下來,沒必要做這些無意義的事。”
“那我去前方要道守著。”李宏說。
李青淡淡道:“軍隊是你家開的?你想乾嘛就乾嘛?”
“乾爹……”李宏訕笑道,“你是大帥,這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嘛。”
李青嗤笑搖頭,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繼續做親兵,要麼麻溜滾蛋。”
“乾爹……”
“叫大帥!”
“……知道了大帥,我繼續做親兵就是了。”李宏不忿,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他知道乾爹的性格,絕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更不是為了彰顯自己大公無私,委屈乾兒子的人。
要說磨礪……端茶倒水,能磨礪什麼?
思來想去,李宏得出最終結論:乾爹不願我走仕途,就想讓我做個混吃等死的勳二代,這才故意刁難。
乾爹啊乾爹,我才二十出點兒頭,人生還長著呢,我隻是想進步,我有什麼罪……李宏氣苦。
這一刻,幾乎沒有過的逆反心理,瘋狂生長。
不就是親兵嗎?做就做!
……
安逸的生活過得很快,眨眼,又到了吃元宵的日子。
不過,眼下在關外,李青沒能吃上湯圓。
來河套這麼久,大局上幾乎都在按照李青預想的發展,但也有例外之處,比如……氣候。
李青本來的計劃是,過了元宵節就開荒,誰料,元宵節一過,就連著下了幾天大雪。
無奈,李青也隻好暫緩計劃,等氣候回暖。
二月初,冰雪開始融化,氣候有所回暖。
口嫌體正的石亨,顛顛兒跟李青告了彆,便準備回去了。
他都六十多了,身體狀態也算不上好,當然不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久留。
李青特意叫來李宏,問他是否要一起回京。
“都大半年了,還是回家看看吧!”
“不回。”李宏斬釘截鐵,語氣堅定。
李青笑了笑,“你就不怕,你那朱叔把你的婉清妹妹,婚配給彆人?”
李宏呆了呆,哼道:“婉清妹妹還未到出閣年齡呢,大帥你少忽悠人!”
“但可以先定親啊,再說……也保不齊她喜歡上彆人呢?”李青嘿嘿道:“你那朱叔什麼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苦你已久!”
“……我相信她。”
李青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麼,起身送石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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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放心,返京後,我第一時間稟告皇上。”石亨道,“不過,皇上批不批我可不敢保證。”
“你話帶到也就是了,他會批的。”李青點點頭,囑咐道:“路上慢點兒,彆隻想著趕回去給累著了,回去後好好休息……”
“哎,知道。”石亨拱手道:“先生保重。”
“嗯,你也保重。”李青笑道,“走吧,往後好好享受生活。”
“那我走啦。”
“去吧。”李青頷首。
送走石亨,悠閒許久的李青再次忙碌起來。
李宏終於不用再做親兵了,但他更慘,被李青安排,直接跟著大頭兵一起去開荒去了。
這把孩子給累的,差點暴走……
…
~
京師。
今日朱見深停了朝會,也沒在禦書房辦公,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他要當父親了。
永寧宮外殿,朱見深來回踱步,心中焦急到了極點,這都兩個多時辰了……
聽著貞兒姐痛苦的嘶喊,他滿心煎熬,既有對貞兒姐的擔心,也有對自己孩子的憂慮。
長這麼大,他很少有今日這樣的心情,就連當初登基悲哀發現要看人臉色時,都未曾有過。
“怎麼還沒好……”朱見深原地轉圈,恨不能衝進去,但終究是忍住了。
掌印太監懷恩想安慰,卻又怕萬一出個好歹殃及池魚,隻能也表現出一副焦急模樣。
一刻鐘,兩刻鐘……天都快黑了。
突然,一聲嬰兒的啼哭響起。
朱見深腳步一頓,旋即,焦急神色被狂喜代替,他麵龐通紅,激動的語無倫次。
“朕要做父親了,朕要做父親了……”
懷恩被他揪著衣領一陣搖晃,都快喘不上來氣了,卻也隻能陪著笑臉,歡喜的說:“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啊~哈哈哈……”
朱見深放聲大笑,開心的像個孩子。
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快步往裡走……
“奴婢參見皇上……”一群奴婢行禮。
接生婆卻沒行禮,她正在給嬰兒包衣服,少頃,她抱著嬰兒轉過身,恭敬道:“恭喜皇上,娘娘給皇上生了個龍子呢。”
朱見深更喜,忙伸手去抱兒子,但伸到一半卻又收回,疾步走到床邊坐下,溫聲道:
“貞兒,辛苦你了。”
“臣妾…不苦。”貞兒虛弱地笑了笑,她吃力張望,想看看兒子。
朱見深起身從接生婆懷裡接過兒子,放在貞兒眼前,輕聲說:“貞兒你看,這是咱們的孩子。”
“嗯…”貞兒望著兒子笑了,笑容幸福,充盈著母性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