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重新蹲牆角,曬太陽。
小老頭滿臉享受,李青齜牙咧嘴,一臉苦逼。
“師父,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兒呀,你這樣,晚上我還怎麼包包子”李青抱怨。
小老頭也不理他,許是曬久了困意上來,起身進了屋子睡覺。
李青跟著進去,待其睡下又拿起《春秋》研讀起來。
說實在的,這書遠沒有小說好看,古人寫書講得是言簡意賅,甚至為了賣弄學問,故意寫得晦澀難懂,其中夾雜著大量的生僻字、生僻詞。
繁體字,生僻字對李青不是難題,這些最初在山上的十年他都已學會,但生僻詞就有些吃力了。
《四書》、《五經》、《春秋》這些書不是小說,沒有故事性,亦沒有連貫性,曆代曆史也是如此。
隻會記載何年何月,發生了何事,就上沒有分段,沒有標點符號,看著超級吃力,枯燥又無趣。
且還要動腦子去思考,每句話的意思,頗為心神。
遠沒有後世的網絡小說好看!
李青看膩了,也會看看老羅的《隋唐兩朝誌傳》、《殘唐五代史演義》、《三遂平妖傳》、《三國誌通俗演義》。
這種大量還原曆史,又有故事性、連貫性的書看起來,相當帶感。
《春秋》看了半個時辰,李青覺得枯燥的緊,便找出《三國誌通俗演義》用來放鬆一下大腦。
看到鐵索連舟,火燒赤壁的名場麵,李青津津有味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懷疑。
他懷疑老羅寫這段的時候,八成是緊跟時事,將朱元璋、陳友諒在鄱陽湖的那一戰,套用到了三國裡麵。
“水滸、三國都有了,西遊記、紅樓夢還未問世,要是自己寫出來,定然能大賣。”李青自語,接著又是苦笑,“還是算了,這時代沒有版權保護,創作者沒啥收益。”
山上的日子很悠閒,時間也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夕陽西下。
傍晚降臨,李青伸了個懶腰,起身去蒸包子。
答應了師父的事要做到,不然……會挨揍。
小老頭雖然記性差,不認人,但對吃的記性格外好,晚上不讓他吃上包子,沒李青好果子吃。
……
東宮。
小朱祁鎮正在練字,於謙悉心教導,規範著他一筆一劃,握筆姿勢。
正教著呢,張輔來了。
“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小家夥兒說了一句,繼續寫字。
見小太子寫得認真,張輔心下欣然,朝於謙道:“於侍郎,你找我。”
“見過國公。”於謙拱了拱手,對小家夥兒道:“太子你先寫著,老師和英國公去談些事。”
“嗯,好。”小朱祁鎮點頭。
二人齊齊一拱手,來到學堂外麵。
“英國公,郭璡真的可以信任”於謙問。
張輔詫異,“怎麼了”
於謙將早上在宮中的發生的事說了一下,皺眉道:“下官覺得他和內閣走得更近,非你我這一路的。”
“內閣……”張輔眯了眯眼,“於侍郎以為三楊如何”
“有才乾,能力也很強。”於謙肯定了三人,隨即又道,“然,操守差強人意,曲意逢迎,主次不分,官僚主義太重。”
說到這兒,他臉上露出不屑,“無論是太宗、仁宗,還是先帝,三楊皆死命奉承,他們一向報喜不報憂;
三帝皆英明,他們這樣做倒也無可厚非,但太子年幼,要是讓他們成為話事人,那後果就嚴重了,
在他們嘴裡,大明永遠是國安民安,百姓安居樂業,文臣儘心儘責,武將戰無不勝。”
於謙認真道:“太子若在他們花團錦簇的讚美下成長,恐難成大器。”
張輔沉吟少頃,“重用而不重信,讓他們做事就好了,朝堂上的話語權我來頂。”
於謙欣然道:“國公一語中的,下官也是這個意思。”
“嗬嗬……這可不是我說的。”張輔苦笑,“是先帝的意思。”
“先帝是少有的英主啊。”於謙輕歎,滿臉惋惜。
張輔情緒低落,籲了口氣,道:“我年紀大了,恐難持久,且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不在行,未來派係林立板上釘釘,你還年輕。”
“下官竭儘全力。”
“嗯…”張輔想了想,“我畢竟是國公,雖然先帝給了我參政之權,但若一直正麵插手朝政軍務,恐貽人話柄,皇太後久居深宮,對朝政不甚了解,最終還是得靠你。”
於謙點頭,沒有任何遲疑、畏縮。
張輔見此,心下更是佩服:先帝眼光之獨到,非常人能企及啊!
“你還是太弱了。”張輔歎道:“我來幫你一把。”
於謙也不客氣,問:“怎麼幫”
“宣府楊洪是員悍將,為人品性也屬上乘,昔年太宗對其讚譽有加,以他的本事,擔任個總兵官綽綽有餘,卻一直鬱鬱不得誌。”張輔說,“對他來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對你來說,地方有員悍將也能提高朝中話語權,
你們聯合,可謂是雙贏。”
“楊洪……”於謙憶起這麼號人,有些躊躇:“文臣之間結黨還好,跟武將結黨,可是大忌啊!”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張輔斷然道:“眼下這情況,就彆顧慮這些了。”
“好!”於謙不再顧忌。
頓了頓,又道:“郭璡這個人,英國公回頭可再試探一下,下官認為,他和我們不一路。”
“我回去就找他。”張輔哼道,“實在不行,就換掉他。”
於謙一驚:“這可是吏部的尚書啊!”
張輔笑道:“我當然沒這個本事,但皇太後有啊,三楊雖善於交際,但在皇太後那兒,話語權如何跟本國公相比”
他很自信。
他的自信,是朱瞻基給的。
於謙不再說什麼,拱手道:“那就有勞英國公了。”
“你可有信得過,且誌同道合的人”張輔問,“我可以幫你進言皇太後。”
於謙想了想,道:“翰林侍讀兼少詹事王直,永樂二年的進士,也算是老資曆了,他品格端正,嫉惡如仇,與三楊性格截然相反。”
“好。”張輔道,“待太子登基後,我向皇太後推薦他做《宣宗實錄》總編,借著這個由頭,升任尚書勉強,但升任個侍郎不在話下。”
張輔是個急性子,“暫時先這樣,我這就去試試那個郭璡。”
“國公且慢。”
“還有事”
於謙紅著臉道:“對於結黨…下官沒什麼經驗,尤其是和武將,還望國公不吝賜教。”
張輔:“於侍郎是說本國公有經驗”
“……”於謙訕訕解釋,“下官不是那個意思…”
張輔翻個了白眼,“武將和文官不同,結黨用最簡單的方式就可以,彆彎彎繞。”
“啥方式”
“結親唄。”
“啊這…”於謙遲疑片刻,一咬牙,問:“楊洪女兒多大了”
張輔無語:“他兩個女兒都嫁人了。”
“這樣啊…”於謙很不好意思。
“行了,回頭我給他寫封信,讓他來參加先帝大行,新帝登基,到時候你們麵談。”張輔擺擺手,“走了。”
“國公慢行。”
於謙拱了拱手,望著張輔的背影,心下慘然。
終於,他成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人。
…
後宮。
孫氏慢條斯理地品著茶,雍容華貴,跟前跪著一太監,滿臉諂媚之色。
“王振,你是內書堂講師,又是太子的大伴,以後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責任,知道嗎”
“是是是,奴婢明白。”王振忙不迭點頭,見皇後茶喝完了,連忙上前續杯,隨後重新跪下,極儘諂媚。
他是半路出家,曾是個落第秀才,本就通文墨,這也是他能在內書堂建立後,迅速崛起的原因。
王振很市儈,也很會做人,在太監中的威望很高。
孫氏瞧著諂媚的王振,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連日來淨受氣了,此刻總算重新找回了皇後的自信。
“太子年幼,朝中部分臣子依仗權勢,想影響太子,進而架空皇權,本宮豈可讓他們如願”孫氏歎了口氣,“皇太後年歲大了,難免精力不濟……”
說到這兒,她戰術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給王振說話的機會。
王振自然看得出來,略一思考,果斷站隊孫皇後。
無他,孫皇後年輕,這後宮之主的位置,早晚是她的。
雖然張皇太後更強,但…孫皇後潛力更大。
“王振唯娘娘馬首是瞻。”
挺上道啊……孫氏越發滿意,慢悠悠道:“王振,你的夢想是什麼”
王振不加思考,說道:“成為三寶太監,鄭和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