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侯府。
蹇義、夏原吉等人再次來訪,一眾大佬濟濟一堂。
“李尚書,這次南民北遷,內閣也要參與其中,”蹇義問:“對於內閣,你怎麼看?”
我能怎麼看?李青翻了個白眼兒,“聖意很明確,誰做的好,誰占據主動權,隻要六部乾得漂亮,他們支棱不起來。”
夏原吉苦笑,直言道:“蹇尚書的意思是,你可有具體應對之策。”
“李尚書大才,想來已然有了腹案,還望不吝賜教。”眾人奉承。
他們心裡雖然討厭李青,但也認可李青的本事,尤其是對皇上的影響力,簡直無與倫比。
李青掃了眼眾人,道:“腹案沒有,不過有一個忠告,諸位要不要聽?”
“請李尚書明言。”蹇義說。
“說白了,這次百姓遷徙就是競爭,既然是競爭,就有良性、惡性之分。”李青道:“若想內閣支棱不起來,首先得把屁股擦乾淨;
彆忘了,還有個都察院看著呢,言官一張嘴可是能說死人,關鍵時刻奏上一本狠的,不僅當事人難受,還會影響大局,甚至因此輸掉也不稀奇。”
李青抿了口茶,淡淡道:“諸位也不想成為內閣、都察院的墊腳石吧?”
一群人默然。
在這個位置上待了這麼久,誰還沒點兒見不得人的醃臢事兒?
李青起身,一臉光偉正:“我今兒就表個態,不管你們如何,我兵部,這次將全力推動南民北遷的國策,不遺餘力;
我不能保證六部如何,但我能保證我兵部的侍郎,絕不會流放南京。”
他掃視了自家兩位侍郎一眼,霸氣道:“你二人放心,有我在,內閣無人能取代你們。”
尚書威武……兵部左右侍郎都快感動哭了。
其他人則是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家尚書,蹇義、夏原吉等幾位尚書,連忙做出承諾。
李青見局勢明朗,正色道:“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容不得半分馬虎,諸位若不想被淘汰,就拿出十二分精神對待。”
頓了頓,“非李某說話難聽,這次要是誰還打著渾水摸魚的心理,那乾脆也不用乾了,直接卷鋪蓋去南京上任得了。”
蹇義深吸一口氣,起身道:“李尚書言之有理,這次不同以往,諸位莫要再抱有僥幸心理了。”
……
一群人離去沒多久,朱瞻基就來了。
“青伯,父皇讓我掌軍了。”朱瞻基喜滋滋地說。
“恭喜。”李青淡淡說了句,便沒了下文。
“……”朱瞻基問,“你說我從哪裡入手更為合適?”
“隨便。”李青無語道,“你又不是小孩兒了,對大明軍隊也相當了解,這麼大的人怎麼一點主見都沒有?”
朱瞻基不僅沒裝到,反而被李青數落一通,不禁滿臉黑線。
見李青皺著眉,好奇問道:“青伯你想什麼呢?”
“既然皇上同意,那你儘快掌軍。”李青嚴肅道,“不久的將來,可能會出亂子。”
“亂子?”朱瞻基怔了一下,“你是說二叔要造反?”
李青反問:“你就那麼篤定你二叔會造反?”
“呃……”朱瞻基訕訕道,“二叔的事兒,我也有所耳聞,坦白說,他是被爺爺坑了,以他的性子心裡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他不會造反。”李青搖頭,“樂安不過一個縣城,他沒有護衛,也沒有城池,距離京師不過千裡,憑什麼反?”
“這個……萬一呢?”
李青問:“萬一有朝一日他真反了,你打算如何應對?”
“我……”朱瞻基想了想,“若他識時務,我會讓他在京師漢王府度過晚年。”
“他若不識時務呢?”
朱瞻基默然片刻,“殺!”
李青暗歎:不愧是朱棣最看好的繼承人,果真殺伐決斷,對自己的親叔叔都不手軟。
坦白說,從個人的角度上,李青並不是很喜歡朱瞻基,但從一國之君的角度出發,朱瞻基滿足了他對皇帝的所有期望。
朱瞻基具備明君該有的品質,也相當有能力,雖然還不足夠老練,但各方各麵都已然很出色。
朱瞻基有他爺爺的狠辣,也有他父親的才能,心狠手辣,做事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同時也有一顆治國安邦的心。
這樣的人做皇帝,是大明的福運。
“不說這個了,我讓你儘快掌軍,不是因為你二叔。”
“那是……?”
“我說的亂子是指南方。”
朱瞻基不解道:“市禁則轉商為寇,市通寇轉為商,海運一開,市舶司一建,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富紳地主,都能在其中分一杯羹,之前走私的賊寇定然棄暗從明,能出什麼亂子?”
“不是賊寇,而是…官紳、勳貴,亦或藩王。”
“這……你是說,他們有會異心?”
“不一定,但防患於未然總沒錯。”李青歎了口氣,“海上貿易的利潤太大了,可以快速讓許多家族崛起,乃至上升到一個極高的高度,
但凡有些權勢的,沒人不想從中分羹,便是藩王也是一樣;
在此過程中,他們頻繁接觸,或形成產業鏈,或相互合作,總之,最後肯定是利益捆綁。”
朱瞻基瞬間gt到點,凝重道:“官紳和藩王若捆綁在一起,那後果就嚴重了。”
“哎?倒也不至於翻天。”李青搖頭:“目前的大明正是國力最強盛的時候,他們反不了,也不敢反,但會讓大明陷入內耗。”
“另外,還有一點才是重中之重。”李青嚴肅道,“一旦江南出了亂子,朝堂上的那群人勢必借題發揮,嚷嚷遷都回南京;
甚至為了回南京,他們會暗中幫助作亂之人,讓亂子越來越大,最後不得不遷回去。”
朱瞻基倒吸一口涼氣,神色也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去駐守南京?”
李青點頭:“你是太子,又掌著兵權,隻要你去了南京,無論是南方的官紳,還是京師的官員,都不敢有所異動;
不過你也不用太急,開海沒那麼快落地,至少也得半年時間。”
朱瞻基皺了皺眉:“半年初步掌軍權我可以做到,去南京我個人也沒什麼問題,但問題是……”
他苦笑道:“太子掌軍本就有些犯忌諱,要是再大老遠地跑去南京,隻怕會給人一種一朝兩帝的感覺,屆時必定流言四起。”
“你爹不是那樣的人。”李青笑道,“流言止於智者。”
“不一樣的。”朱瞻基搖頭道,“豈不聞: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你都說了,那群人希望亂子鬨大,又豈會同意讓我去南京?
流言說上一千遍,可就成真的了,我可不想父子猜忌,離心離德。”
李青無言,隻好退而求其次:“那你先接管軍隊,至於後續……視情況而定吧。”
“嗯,成。”朱瞻基答應。
“對了,還有一件事。”李青說道,“這次南民北遷力度定會空前強大,尚書侍郎不下鄉,主力應該是郎中之類的京官,於謙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對江南也比較熟悉,一直待在都給事中這個位置,著實有些屈才,你引薦一下。”
朱瞻基好笑道:“這種小事,你跟父皇說一下就成,乾嘛非要我……”
“事不大,但當事人很大。”李青打斷他,叮囑道,“於謙非常人,他日你當了皇帝,可為你的肱骨大臣。”
“他真有這麼厲害?”
“相信我,沒錯的。”李青淡淡道,“我的眼光何時差了?”
朱瞻基一想也是,“沒問題,還有嗎?”
“嗯……”李青想了想,補充道:“到時候可以他一個高位,但也不要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