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伸了伸懶腰,起身準備去睡午覺,時間難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但經曆了太多,也令他滄桑了太多。
生理可以不受歲月侵蝕,心理卻不行。
有些人,有些事,他忘不了。
今日和朱瞻基閒聊,他才忽的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在廟堂待這麼久了。
朱元璋、馬皇後、朱標、藍玉、朱棣……最初認識的人,幾乎全都離去了,真正意義上的離去。
他突然覺得好累,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李青拄著拐杖往後院走,背影遲暮……
……
再次醒來,已是下午了。
一睜眼,就見婉靈熟練地做女紅,繡花針不時在發絲中撩撥一下,昔年那一頭青絲,如今已夾雜了許多白發。
玉顏有了皺紋,眼眸也不似當初那般靈動……
時間過得真快啊!
許是坐的久了,婉靈有些疲憊,換了個姿勢,伸手在後腰捶了捶,這才發現李青已經醒了。
“先生……”婉靈忙把針線放到一旁,支支吾吾道,“做完這個就不做了。”
李青笑了笑,這妮子雖老了,但這副女兒姿態一如往前。
他嗓音溫和:“做的什麼啊?”
“鞋墊兒。”婉靈輕聲說。
“外麵就有賣的,又不貴,何必勞心傷神?”李青拍了拍床邊,“過來坐,先生給你熟絡一下筋骨。”
“嗯。”婉靈走到床邊坐下,遞上手給李青。
李青輕握著,體內真氣一點點渡給她,隨著真氣的滋潤,婉靈的疲憊感大消,人也精神起來了。
“先生,時常這樣,對你不會有影響嗎?”婉靈問。
“不會。”李青笑著解釋,“就跟體力一樣,休息後就全回來了。”
“這樣呀。”婉靈放了心。
李青沒有責備她,隻是道:“這些日子你一直忙女紅,都做了什麼啊?”
最近權力交接,李青一直關注著朝局,對她們的關注少了很多。
“也沒什麼啦,都是一些小物件兒,”婉靈笑著說,“鞋子、鞋墊兒、香囊什麼的。”
說著,她又有些遺憾,“衣服太難做了,妾做不好。”
“家裡啥都不缺,不用如此。”
“不一樣的。”婉靈微微搖頭,輕聲說。
李青怔了下:是啊,不一樣的。
……
臨近傍晚,天氣已然燥熱。
紅袖憐香坐在亭中椅上閒聊著,時不時地扇一下扇子,有種老太太拉家常的既視感,儘管有李青以真氣為她們滋養身體,但終究是年齡到了。
她們比同齡人看著要年輕許多,可終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哪能青春永駐。
見二人過來,兩女停下話題:“先生。”
“嗯,坐。”李青也一屁股坐在椅上,笑問道:“聊什麼呢?”
“沒什麼啦,”紅袖有些不好意思,憐香心直口快,笑道:“聊當年先生奇怪的癖好呢。”
李青:“……”
“先生現在還忙嗎?”見先生尷尬,紅袖岔開話題。
“不忙。”李青笑道,“沒看我連早朝都沒上嗎?”
頓了下,“明兒帶你們出去逛逛,都好久沒出去玩兒了。”
“先生和兩位妹妹去吧,妾就不去了。”
李青問:“是哪裡不舒服嗎?”
“倒也不是,”紅袖搖頭,“現在不想著逛了,在家感覺挺好的,就像這樣,聊聊天兒,喝喝茶,安逸且愜意。”
憐香也點點頭:“先生釣魚,妾在一旁看著,吹著風,最舒服了,妾也不想出去逛了。”
隨著年輕的增加,她們的心性也發生了改變。
“你呢?”李青看向婉靈。
“妾和兩位姐姐一樣。”婉靈笑著說。
現在的她們,更喜歡的是陪伴。
“那成吧。”李青也不勉強,其實他本身也不喜歡逛街,隻是為了滿足三女,才時常帶她們出去遊玩兒。
……
連續幾天,李青下棋釣魚,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大家閨秀似的。
他雙耳不聞窗外事,朝堂上卻是鬥的天昏地暗。
六部、內閣徹底撕破了臉皮。
雙方手段頻出,奈何六部實力渾厚,內閣完全不是對手,隻數日功夫就全麵崩潰。
於是,內閣把目光彙集到了李青身上。
六部之中,隻有李青這個兵部尚書自成一派,放眼朝堂,除了李青,內閣再也找不出其他盟友。
永青侯府。
早朝一散,內閣成員便聯袂而來。
李青又怎會錯過這個薅羊毛的機會,見這些人空著手,當即以身體不適為由,將他們拒之門外。
都是人精,加上李青名聲在外,閣臣又豈會領悟不到其中精髓——得出錢。
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同理,欲要消災,也要拿出錢財。
內閣成員除了楊士奇稍微窮點兒,其他人都不窮,家裡條件相當殷實,他們倒不介意出錢,但問題是……李青的名聲有目共睹。
這廝拿錢不辦事兒啊!
他們不缺錢,但也不是冤大頭。
望著緊閉的侯府大門,幾人麵麵相覷,簡單商議了一下,最終決定再給李青最後一次機會。
無他,升官的誘惑太大了。
於是……一個時辰後。
楊士奇、楊榮、金幼孜等人再次彙集在侯府門口,敲響了大門。
管家放幾人進門,請到客堂後,前去找李青。
~
客堂,楊士奇等人焦急地等待著,桌上的茶沒一人動,他們沒那個心情。
一刻鐘後,李青拄著鑲金黃花梨拐杖,慢悠悠走來,笑道:“諸位今兒怎麼有閒來我府上啊?”
仿佛這是今日第一次見麵。
你這廝,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幾人心中mmp,臉上笑眯眯,楊榮拱手道:
“早就想來拜訪李尚書了,隻是皇上初登大寶,公務繁忙這才……李尚書身體無恙吧?”
“唉……人上了歲數,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李青輕咳兩聲,來到主座坐下,明知故問道:“幾位這次來是……?”
楊榮顯然是幾人中的外交代表,接言道:“李尚書幾日不上朝,下官幾人放心不下,特來看看。”
老子經常不上朝,也不見你們來……李青腹誹,“嗬嗬……我這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啊?”
“尚書大人切莫這麼說。”楊榮正色道:“誰不知李尚書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六部尚書之中,也唯有您才能挑大梁啊!”
還得是讀書人,說話真好聽……李青抿了口茶,打發下人離開。
楊榮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掏袖摸懷,取出布囊,“下官幾人聞聽李尚書身體不適,特意從弄了些家鄉土特產,
這些土特產很養人,希望能對李尚書的身體帶來幫助。”
“土特產好啊,”李青笑咪咪道,“我就喜歡吃土特產,幾位喝茶,喝茶……”
見狀,幾人稍稍放了心,滿臉堆笑地送上土特產,回到座位品茗。
抿了一口又一口,始終不見李青表態,剛放下去的心不禁又提了起來。
放下茶杯,幾人悄悄交換了個眼神,最後選定楊榮做發言人。
“唉……!”隻見楊榮重重一歎,滿臉痛心疾首,“皇上心係百姓,心懷天下,腹有韜略,有君如此,實乃江山之幸,社稷之幸,百姓之幸啊……”
說但是吧,趕緊的……李青放下茶杯,看向楊榮。
“然而,總有些人,說著冠冕堂皇的話,來阻撓皇上的新政,下官幾人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李青點頭。
楊榮繼續道:“南民北遷是先帝的遺願,也是當今皇上的主張,明明是個利國利民的國策,卻有小人暗中使絆子,弄得國策進行緩慢,”
說到這兒,他情緒上來了,一拍桌子,哼道:“其真實原因,不過是為給開海貿易做準備,其心可誅啊!”
他一巴掌拍的很重,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
李青看他手掌通紅,心說:你手不疼嗎?
疼啊,楊榮連忙放下手,以大袖遮掩,不停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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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來晚了,後麵還有一更,會長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