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歡親自上陣指揮,臉上殺氣滔天。
沒辦法,這次不上是真不行了,一路韃靼軍從後方包抄了過來,人數雖隻有千餘人,但都是精銳,造成的破壞可不小。
“順寧王,打吧!”阿失貼木兒勸道,“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豁出去大乾一場呢,再說了,明軍即將趕來,也能讓明廷看看瓦剌的英勇。”
他看熱鬨不嫌事大,知道脫歡為保萬一,還藏著一手,有五千親信精銳一直隱忍不發。
脫歡有些糾結,這才第四日清晨,還差著一天呢。
但韃靼已經徹底玩命了,現在暴露底牌,一旦明軍遲到,那他可就連突圍都做不到了。
正猶豫間,親衛趕來稟報:“王,包抄過來的韃靼,都快打進大營了,牛羊已受了驚,婦人孩子正在往中心轉移,但……堅持不了多久了。”
阿失貼木兒趁機拱火:“韃靼都打到臉上了,明軍就在後麵,這個節骨眼兒還需要猶豫嗎?”
反正不是他出血,他是一點也不心疼:“脫歡首領,你怕什麼呀,你咋就不敢跟韃靼乾一架呢?”
“放屁,老子啥時候怕過韃靼?”脫歡有些下不來台,一咬牙,“去傳令,讓孛羅猛可即刻動手,先把包抄來的韃子乾掉。”
……
“報——!”韃靼探子翻身下馬,未進帥營便大聲奏報:“明軍正在向我們靠近。”
“嘩啦——”
帳簾一掀,穆卓兒一身披甲走了出來,“多少人?”
“一萬五以上。”探子回道。
這麼多?穆卓兒問:“還有多遠?”
“不足百裡。”
這麼快?
穆卓兒有些心慌,事情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預料,明軍的動作簡直快得離譜。
是戰還是退呢……穆卓兒有些騎虎難下。
“報——!”
“太師已經率軍攻破瓦剌隘口,正在長驅直入,請求王立即增援。”探子匆匆趕來彙報。
話音剛落,又有一探子趕來:“報——!”
“包抄瓦剌的小分隊,已殺入瓦剌大營。”
接連兩個好消息,讓穆卓兒重拾信心。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若再退,不僅這次的籌劃徹底失敗,連上次獲得的優勢也將失去……穆卓兒已顯露滄桑的眸子,再次煥發出熾盛的野性。
這一次,不退了。
她56歲了,已經沒有太多光陰再重新謀劃了!
穆卓兒清冷開口:“傳令:拋下不必要的物資,所有勇士全部出動,勝敗在此一舉!”
——
“報——!”
渾身是血的探子被戰馬托了回來,未至近前就跌下馬來,驚慌失措道,“王,隘口失守了!”
“什麼?”
脫歡大駭,這種情況他不是沒想過,但他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一整日,瓦剌還撐得到嗎?
沒有選擇了,現在的他底牌儘出,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了。
生死關頭,脫歡梟雄本色儘顯:“狗娘養的韃子,老子跟你們拚了。”
他瞅了一眼阿失貼木兒,“韃子來了,你若想為兀良哈報仇,就帶著你的三千勇士助本王一臂之力,當然,你若怕了,也可以選擇逃走。”
阿失貼木兒也明白到了生死關頭,更是清楚以他那三千人很難脫身,深吸一口氣:“乾了!”
“好,是個男人。”脫歡對親衛道:“去通知孛羅猛可,解決了那一千韃子,立即奔赴主戰場,瓦剌與韃靼,不死不休!”
說罷,開始集結能調動的所有戰力,這次他是豁出去了。
阿失貼木兒也沒閒著,連忙召集自己為數不多的部下,這次,是真到了拚命的時候。
——明軍,你們可得來快點兒啊!
兩刻鐘後,脫歡壓榨出了兩千餘人,阿失貼木兒集結了三千人,二人合兵一處,趕赴前方戰場。
快一點,明軍一定要快一點啊……兩人一邊趕路,一邊在心裡祈禱。
~
慢一點,明軍再慢一點……穆卓兒握著拳,緊緊關注著戰場局勢。
“唏律律……”
“當啷…噗噗噗……”
“@#¥%……”
戰馬嘶鳴聲,兵戈交接聲、血雨噴灑聲、慘叫聲……連成一片,譜寫成一部血腥且悲壯的戰歌,驚天動地,如天雷滾滾……
此等場麵,牛頭馬麵來了,也得膽寒。
草原上的戰鬥從未止歇,視劫掠為天經地義的他們,雖然覺得殘忍,但也欣然接受,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
在他們的觀念裡,男人就是要戰場廝殺,為妻兒老小,提供生存所需。
他們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做好死在戰場,肥沃草原的心理準備。
韃靼、瓦剌,草原上最大的兩個部落,廝殺在一起。
這一次,雙方都拿出了壓箱底兒的底牌。
戰場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受傷,有人死亡,將戰爭的殘酷詮釋得淋漓儘致。
“報——!”
探子的稟報聲,打斷了穆卓兒的思緒,她冷冷轉過頭:“說。”
“明軍先鋒距離我們,已不足三十裡。”
“這麼快?”穆卓兒震驚道,“這才大半個時辰,怎可能跑這麼快?”
明軍確實快,但她忘了計算消息滯後的時間了,當她聽到不足百裡時,明軍離她已經不足七十裡了。
“明軍先鋒都是騎兵。”探子艱澀道。
“大約多少?”穆卓兒問。
“情況太過緊急,沒、沒看清,應該有個五千以上。”探子囁嚅道,“剛發現,他們就到了眼前。”
“三十裡……”穆卓兒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戰場,韃靼勢如破竹,瓦剌節節敗退,關隘儘失,最多小半時辰,就能攻破瓦剌。
她已經押了太多籌碼,抽不出來了,“傳令,留三千勇士,擋住可能攻來的明軍先鋒,餘者繼續全力進攻瓦剌。”
此刻的她,就像一個賭徒,一個梭哈的賭徒。
穆卓兒輕喝:“第一個進瓦剌大營者,賞百金,賞年輕女人,賞十牛十羊!”
她身邊的親衛跟著大吼,極大的聲浪傳至後軍,後軍傳前軍,很快所有韃靼人,甚至連部分瓦剌人都聽見了。
正所謂,大餅……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韃靼的攻勢更凶猛了,同時,瓦剌也怒了,他們還沒輸呢,韃靼就開始想著瓜分他們妻女、牛羊了,這還能忍?
雙方戰損進一步提高!
一刻鐘後,瓦剌頹勢大顯,儘管他們都拚了命,但實力太過懸殊,不是靠拚命就能彌補的。
脫歡滿臉猙獰,他明白,自己大概率是等不到明軍來援了。
就差一天,要是再晚一天,那該多好啊……脫歡有些氣惱,更多的是苦澀和不甘。
阿失貼木兒也是滿臉苦澀,又敗了,這是他第二次敗給韃靼,這次過後,兀良哈將在草原上徹底消失。
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孛羅猛可攜數千精銳殺了過來,脫歡、阿失貼木兒見狀,皆是精神一振,但很快,又化作苦笑。
來不及了,這幾千人的入場,能有效抵抗韃靼的進攻,卻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一天。
瞭望台上。
穆卓兒看到瓦剌又有一股生力軍加入,頓時氣急敗壞起來,咬牙道:“這個脫歡,竟然還有底牌。”
明軍正在逐步逼近,留給韃靼的時間不多了。
理智告訴穆卓兒該撤了,再不撤,代價將會更大,但投進去的籌碼太大了,她實在不甘心就此放棄。
明軍隻有五千人馬,即便真打過來,也難以對我軍造成威脅,隻要在主力軍到來之前,攻破瓦剌,便可搶占關隘,嚴防死守……穆卓兒自我安慰著。
舉起的手漸漸放下,終究沒有發出撤軍的命令。
這一戰瓦剌賭上了所有,韃靼又何嘗不是如此?
雙方就像是瘋狂加碼,失去理智的賭徒,誰也不肯先棄牌,棄牌的代價,已經大到誰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兩刻鐘後,有了生力軍加入的瓦剌,再次顯露頹勢。
這一次,更為明顯。
這一次,到了真正亮底牌的時候了。
然而,脫歡已經沒有了底牌。
要輸了……脫歡滿臉慘然。
要贏了……穆卓兒眸光大盛。
但二人不知道的是,掀桌子的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