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
朱標大慟,長寧、長安泣不成聲,朱樉、朱棡潸然淚下。
“吵什麼呀?”
朱元璋嗓音充滿疲憊,語氣頗為平和,“你們母後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他重新拉起馬皇後的手,自語道,“都說讓你休息會兒再說,這下好了,話說到一半就睡著了,看把幾個孩子嚇的。”
“李青。”
“啊,臣在。”
“給咱妹子開藥。”
“臣…”
李青望向朱標,朱標正傷心呢,哪裡顧得上他。
“皇上,娘娘她已經……”
頓了頓,輕聲道,“娘娘已經殯天了。”
“放屁!”朱元璋大怒,“咱妹子手還熱乎乎的呢,快開藥,再敢胡說咱砍了你。”
李青沉默,老朱不願接受現實,他能有什麼辦法?
朱標泣聲道:“父皇,母後已經殯……”
迎上朱元璋那冰冷的眼神,他後麵幾個字硬生生憋了回去,無聲落淚。
“咱妹子沒死,她的手還熱乎著呢。”朱元璋極力證明,“標兒,你摸摸,你娘手還熱著呢。”
“父皇……”
朱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母後已經殯天了啊!”
長寧、長安、朱樉、朱棡也跟著大哭不止。
朱元璋呆呆的看著他們,良久,他猛的起身,大踏步地來到李青跟前。
“李青聽旨,咱命你立即救醒皇後。”
李青眼眸下垂,無言以對。
“李青聽旨!”
“皇上…節哀!”
朱元璋聽到‘節哀’二字,仿若五雷轟頂,站都站不穩了,李青連忙扶住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朱元璋又大踏步地回到榻前,“皇後聽旨,咱命你立即醒來。”
“父皇,母後已經去了,彆打擾母後安寧了。”朱標拉著他的胳膊哭勸道。
“滾開。”
朱元璋一把甩開他,急吼吼地往外衝去。
朱標連忙跟上,李青眼看老朱失心瘋了,也趕緊跟了出去。
“和尚聽旨,通知佛祖,讓咱妹子醒來。”
“道士聽旨,告訴天上的神仙……”
朱元璋話沒說完,突然臉色一紅,隨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虧得李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乾清宮外的和尚、道士們,一見這架勢,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一時間,不管是信道的,還是信佛的,儘皆跪倒在地,神色悲慟。
李青一手扶著朱元璋,卻見朱標也有暈的架勢,連忙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母後駕崩,父皇悲痛昏厥,加上連日來的身心俱疲,朱標確實遭不住了,但他知道,此刻他萬不能再倒了,硬生生扛了下來。
“孤沒事。”朱標擺了擺手,“李青,你趕緊給父皇醫治,孤…孤去安排彆的事。”
說著,一步三搖地返回乾清宮。
傍晚時分,馬皇後駕崩的消息傳遍皇宮,整座皇宮哭聲不止。
皇後崩逝,屬於國喪,天下臣民都要為其服喪,自然是瞞不得的,消息很快輻射整個京師,並持續蔓延。
酒樓、飯館張羅著掛上白布,青樓更是全部歇業。
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官員們聽聞馬皇後崩逝,儘皆駭然。
……
乾清宮,偏殿。
李青給朱元璋針灸了一番,又渡了一些真氣,總算是解了他胸中的抑鬱之氣。
但李青沒敢讓他醒過來,他實不願一個人麵對老朱,於是讓小桂子去把朱標請了過來。
“父皇沒事吧?”朱標匆匆趕來,滿臉緊張。
“皇上已經無恙。”李青問道,“殿下,現在要不要讓皇上立即醒過來?”
朱標沉吟良久,緩緩點頭,“遲早要麵對,孤一個人實在應付不過來,讓父皇醒吧。”
李青不再猶豫,捏起銀針,在朱元璋腳心紮了一針。
少頃,朱元璋悠悠醒來。
“父皇。”朱標擠上前,淒然望著他。
“是標兒啊!”朱元璋坐起身子,拉著朱標的手,心有餘悸道,“咱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你娘死了,可把咱嚇壞了。”
“父皇……”朱標眼睛通紅,啞聲道,“母後她…的確殯天了。”
朱元璋頓時愣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猛地掀開被子,赤著腳衝出門去。
朱標呆了呆,立即跟上。
“呼~”李青歎了口氣,收起銀針,走出偏殿。
緊接著,便聽到朱元璋悲慟大吼。
他沒有再進去,一直在殿外候著,直到天色漸黑,朱標才從殿內出來。
疲倦道:“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
————
三女見他回來,連忙迎了上前,一臉如釋重負,“先生,你可算回來了。”
婉靈擔憂道,“先生,皇後娘娘殯天,皇上不會遷怒於你吧?”
“應該不……”李青詫異道,“你們也知道了?”
“嗯。”紅袖解釋,“婢子剛從街上回來,現在整個京師都知道了。”
說著,回屋拿出一條孝帶,“婢子買了孝帶,先生你係上吧。”
李青這才注意到,三女腰間都係了一條白布。
皇後崩逝,舉國服喪,何況他還吃著老朱家的飯,李青接過孝帶回了房。
“先生,晚飯你不吃了嗎?”婉靈跟了進來。
李青翻了個身,“今兒太累了,你們吃吧,我要好好睡一覺。”
“喔。”見他臉色疲倦,婉靈乖巧點頭,“先生半夜要是餓了,叫婢子一聲。”
“嗯,去吧。”
李青揮了揮手,倒頭就睡,他確實累了,這一覺睡的香甜無比,直到婉靈叫他才醒。
天已是蒙蒙亮,李青不敢耽擱,胡亂扒拉了幾口飯,係上孝帶便往外衝。
“先生等一下,這個你拿著。”婉靈貼心地遞上一塊生薑。
李青一臉莫名其妙,“那這個乾嘛?”
“萬一哭不出來,抹一下就哭出來了。”
“啊?這……”李青想了想,伸手接過,急奔皇宮而去。
……
皇宮一片縞素,大老遠就聽到乾清宮方向哭聲震震。
來晚了?!
李青心下一驚,立即快步趕去。
他確實來晚了,但也不算太晚,文臣武將分兩排跪在殿前廣場,在小桂子的指引下,哭的抑揚頓挫。
他默默尋了個位置,隱藏在人群中,濫竽充數。
馬皇後死了,他心裡也不好受,但也確實做不到嚎啕大哭,尤其是文臣,真可謂是撕心裂肺,涕淚橫流。
甚至,有幾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接昏厥過去,被同僚弄醒後,還能接著哭。
李青都看呆了。
說這些人虛偽吧,那眼淚可是貨真價實,說他們真心吧,每每小桂子喊停,他們都能及時刹車。
“哭!”
小桂子一揚拂塵,哭聲陡然加大,如疾風驟雨傾泄而下。
不僅是殿外的文武百官,殿內皇室宗親也是一樣,李青也搞不懂為何哭喪還有這種講究。
“停。”
嚎啕聲頓消,改為啜泣,如和風細雨。
過了會兒,小桂子又是一揚拂塵,“哭!”
李青跟著乾嚎,心道:“難道這樣做,是為了保持哭聲有節奏性?”
正想著呢,突然感到一股陰冷的目光,正冷冰冰注視著他。
李青驀然抬頭,隻見郭桓滿臉鼻涕泡兒,直勾勾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