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不作為,更是讓官員們有恃無恐,言辭愈發激烈,好似李青要是不做首詩,就犯了滔天之罪一般。
馬皇後蹙了蹙眉,“重八,今兒是你的生日,可彆……”
“妹子你放心,咱不是要如何,隻是想借此考驗一下李青。”朱元璋道,“李青是個可堪大用之人,但對於官場的明爭暗鬥還稚嫩的很,尚需磨煉。”
馬皇後聽他說李青可堪大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也不再勸。
離朱元璋較近的幾位藩王,聽到父皇竟對一人有如此高的評價,全都望向正處於風口浪尖兒的李青那一桌。
朱棣扯了扯朱梓,低聲道:“八弟,哪個是李青?”
“就那個最年輕的。”朱梓給他指了指,“不過,李先生的詩詞確實很驚豔。”
“李先生?”朱棣詫異道,“你叫他李先生?”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父皇和皇兄都叫過。”朱梓小聲嘀咕。
朱棣一臉不可思議,不由再次看向李青。
見其處於風暴中心,卻仍鎮定自若,輕輕點頭,“確實是個人物。”
李青抿了口茶,朝毛驤道,“老大,要不要開懟你一句話。”
毛驤:“……”
他偷瞧了眼皇上,又暗自揣摩一番,最終點頭,“懟,皇上既已擴招錦衣衛,肯定是要大用的,不用顧忌。”
張衡、劉明早就忍不了了,見老大吐口,立即補上一句:“懟死這群狗日的。”
李青嘿嘿一笑,起身向朱元璋拱了拱手,接著朝著率先發難之人,道:“閣下何人?”
“戶部給事中,王文祿。”
媽的,下一個就從你頭上查……李青點頭,“既然王給事中非要本官作詩一首,那本官就遂了你意。”
他直勾勾的看著王文祿,語氣略帶嘲諷:
“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
一句話,就把王文祿懟的啞口無言,臉上一陣青紅。
聲援的那些官員臉色也不太好看,大家都是聰明人,李青的嘲諷又如此明顯,他們自然聽的明白。
是皇上要擴招錦衣衛,也是皇上要肅貪腐之風,你們耍這些小把戲根本沒用。
李青繼續道,“飽三餐飯常知足,得一帆風便可收。”
又是一句譏諷,暗喻眾官員有貪汙受賄之舉,不知滿足,皇上已經給你們機會了,你們得了‘一帆風’,應該儘早收手。
王文祿驚怒交加,其他官員心中也是又驚又懼,同時也很憤怒。
李青不管他們如何,繼續吟道,“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幾時休。”
這句話的意思更明顯,你們不生事,自然無事,你們害人,終究受害。
朱元璋眼睛明亮,越聽越上頭,毛驤、劉明等人也大感解氣。
你們他娘的要是心裡沒鬼,怕我們錦衣衛做甚?
李青煢煢孑立,語氣陰陽:“冤家宜解不宜結。”
頓了一下,聲音陡然拔高,一臉恣意狂狷:“各自回頭看後頭!”
威脅,**裸的威脅!
當著天子的麵,李青強勢反擊,絲毫不加掩飾的威脅一眾官員。
不管是想看李青出醜的,還是替李青擔心的,全都傻了。
誰也沒料到,李青居然敢在皇帝的生日宴上,如此猖狂,以錦衣鎮撫使的身份,明目張膽的訓斥他們。
尤其是最後一句,如雷霆炸響,讓他們發虛的心更加慌張。
甚至有些官員,待聽了最後一句後,竟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朱元璋也沒想到,李青非但沒有被嚇唬住,反而作詩一首,強勢反擊。
如果讓他給李青的這場考試打分,他會毫不猶豫的打滿分,無懈可擊,堪稱完美。
朱元璋對李青更加滿意了,他需要這種既有才能,又有衝勁兒,且有潑天之膽的人才。
不僅他需要,仁厚的朱標更需要。
“標兒。”
“兒臣在。”
朱元璋輕聲道,“日後打壓勳貴,懲治不法官吏,亦或推行新政,唯此人可一往無前!”
朱標一怔,輕聲回道:“兒臣謹記。”
“嗬嗬……”朱元璋微微一笑,朗聲吟道:“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
飽三餐飯常知足,得一帆風便可收。
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幾時休。
冤家宜解不宜結,各自回頭看後頭。”
“好詩,好詩啊。”朱元璋笑聲朗朗,“李青這首詩真的很不錯,眾卿以為如何?”
眾卿還能說什麼,當然是:“皇上聖明~!”
“哈哈……耽擱了這麼久,咱都餓了。”朱元璋拿起筷子,笑道,“都彆客氣。”
群臣拱手行禮,“謝皇上!”
總算是能吃飯了,李青不再客氣,拿起豬肘子就是啃,吃的那叫一個香。
毛驤笑罵道:“你他娘的可真會吃,淨撈乾的。”
“老大你吃。”李青遞上啃了小半兒的肘子。
“去去去,彆惡心我。”
李青笑嘻嘻道:“那卑職就不客氣了。”
說著,咬了一大口,“嗯,真香!”
劉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懟的漂亮。”
張衡話不多,舉杯道:“牛逼!喝酒。”
“喝。”李青舉杯與他一碰,一飲而儘。
禦酒爽口,禦膳美味,他吃的很開心,但有些人卻對著美酒佳肴食不下咽。
郭桓重重地放下酒杯,目光幽冷,臉色陰沉,內心既是惱火,又無奈,同時恐懼。
他沒想到,這個初入官場的毛頭小子竟會如此難纏,麵對眾官員的集體發難,不僅輕鬆化解,還能反將一軍。
這下,即便他們想過度解讀,也辦不到了,李青已經把話挑明,**裸地懟他們,再做過度解讀,往政治上帶,隻會讓人覺得他們做賊心虛。
而且,皇上的態度也很明顯,就是站在錦衣衛這邊,要嚴懲貪腐之風。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馬皇後的身體竟然有康複的跡象,他著實始料未及。
“娘的,這家夥到底是從哪裡蹦噠出來的?”郭桓鬱悶的都快吐血了,兩個月的時限沒剩多久了,他根本來不及收手。
之前攤子鋪的太大,如今已是積重難返,隻要錦衣衛揪出一個,便能順藤摸瓜,把他們全扯出來。
錦衣衛的酷刑,可比刑部嚴厲多了,指望手下寧死保全他,根本不現實。
郭桓慌了,這一刻,他真有種大限將至的感覺。
事實上,慌的不止他,很多人都慌。
官員的俸祿實在太低,除了開國公侯,大家日常吃穿用度根本就不夠,又有誰不貪,隻是貪多貪少罷了。
郭桓深知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搶在錦衣衛前麵出手,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提出問題人。
他的想法很簡單,尋找更多的盟友,拉更多人下水。
然而他卻忘了,提出問題的這個人並不是李青,而是朱元璋。
同時,他也忘了,在他之前就有一個人想過這個辦法,並且實施了出來。
然而,朱元璋的處理方法很簡單,那就是全殺掉。
那個人,便是大明最後一任丞相,胡惟庸!
不過現在的郭桓已是亂了方寸,根本沒想這些,也不敢想,這已經是他能打的最後一張牌了。
郭桓抬頭望著周圍的人,發現大多都是酒肉不香,魂不守舍,心裡漸漸踏實下來。
皇上已經殺了那麼多官員,總不可能一直這麼肆無忌憚地殺下去,沒有官員,誰來幫他治理江山?
郭桓自我安慰:“科舉補充的官員,根本就趕不上皇上殺的速度。
前段時間的空印案,還有最近的歐陽倫案,兩樁案子的罪員加起來,沒有兩千,也有一千八,大明哪有那麼多官讓他殺?
不會的,皇上肯定隻是想敲打一下,並不是要趕儘殺絕,隻要我們人數夠多,就算是皇上,也會投鼠忌器。
對於帝王而言,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郭桓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隻能選擇性的相信,對自己有利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