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一年輕公子口中呢喃,“妙哉,妙哉……”
他目光明亮,“這首詞…和白居易的長恨歌有異曲同工之妙,其意境絲毫不亞於長恨歌。”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有人吟誦兩首詩詞,兩相對比,無論是辭藻,還是意境都難分高下,不由更是驚歎。
唐詩、宋詞、元曲,大明立國十五年,卻還從未出現過這種高水準,具有代表性的詩詞。
在場的飽讀詩書之人,都目泛異彩,仿佛看到大明文壇即將複興。
“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
當麵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眾人反複吟誦,越品越有味道,同時也對那位婉靈姑娘更加神往。
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才會讓那位‘李先生’欲贈渾無語?
“諸位!”
一位二十出頭,器宇不凡的男子起身,“在下以為,李先生的這首詞,表麵看是在誇讚婉靈姑娘,但實際上是在說我大明!”
眾人一怔,旋即若有所思,重新解讀。
窈窕燕姬年十五,今年剛好是的洪武十五年,是否意指大明建國十五年?
一樹亭亭花乍吐,是否暗喻暴元入駐中原,在經受百年之苦後,如今終於枯木逢春?
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是否在說,曆朝曆代與大明相比,都將失去顏色?
當麵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表麵看是誇女子擅長舞蹈,可惜過於纖弱,美中不足,
可往深層次想,又似暗指大明建國十五年,尚有很多不足之處,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淺了,格局淺了啊……
一群人開始瘋狂腦補,過分解讀。
不怪他們如此,古人,尤其是文人,最喜歡的就是暗喻映射,罵人聽著都跟誇人似的。
妙就妙在,被這麼一解讀,竟毫無違和感,處處對的上。
一群人更覺得他們解對了。
李先生大才啊~!
台上的清倌人已淪為綠葉,動聽的琴聲更是無一人理會,都在品讀這首詞。
以至於,秀湘一曲奏罷,竟無一人出價。
清倌人流拍,這是醉仙樓從未有過的事情。
鴇兒也有些納悶兒,劇本好像不對啊!
略一思索,她便明白過來,朝跟班兒道,“去讓婉靈下來舞上一曲。”
“鴇母,今兒不是婉靈姑娘接客的日子,她要是不願意……”
“我親自去說。”
鴇兒知道,醉仙樓能不能再進一步,就看今兒了。
一刻鐘後,婉靈在鴇兒的軟磨硬泡下,來到大堂舞台中央。
淩波微步,纖腰欲折,嬌而不媚,隔著輕紗更增朦朧美感,大堂氣氛燃爆。
有了詩詞加持,更讓人覺得不可方物。
一曲舞罷,出價者絡繹不絕,頃刻間就到了300兩,遠遠超出平常。
以往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基本沒人出價了,可眼下出價的卻大有人在,都想一睹佳人芳容。
其中不乏已見過婉靈的人,但都想力壓群雄,獨占鼇頭。
風花雪月,風流韻事,本就是一大談資,出來混要的就是個臉麵!
婉靈的身價猛增,最終停在了550兩價格。
比前天八皇子哄抬物價下,還高了50兩,幾乎是婉靈平時入幕之賓的三倍。
名人效應,初見成效。
鴇兒樂得合不攏嘴,仿佛已經看到了大把的銀子滾滾而來。
隻要將名氣打出來,還怕沒客人來?
當然,她本來也沒打算單靠婉靈一人賺錢,隻是借著婉靈的名氣吸引更多的客人。
就如超市促銷,吸引來的顧客,並不一定會需要促銷的商品,但來都來了,多少會買些其他東西。
婉靈的作用就是提高品牌價值性,走的是高端路線,而真正走量的還得看頭牌、前堂、後院的那些紅塵女。
“發了,這下要發了。”
鴇兒兩眼放光,多年的經驗告訴她,今夜過後醉仙樓的名氣,將會徹底蓋過競爭對手。
甚至跟教坊司,也能掰掰手腕。
“秀兒,通知下去,明兒一早就開始為婉靈造勢。”鴇兒道,“還有,將後堂的牌匾換了,改成《婉靈閣》,讓京師最好的師傅去做,明晚務必掛上。”
……
短短一日,在醉仙樓的造勢,以及當晚客人的推波助瀾之下,《贈·婉靈》遍傳京師。
文人士子,才子佳人,莫不驚歎,甚至驚動了翰林院。
大明文壇徹底沸騰!
一群飽讀詩書的老學究,又是一番深度解讀,拍案叫絕。
詩詞幾經轉手,最後連同譯文,由翰林院幾位大學士,連名呈送到了朱元璋的禦案前。
“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裾,不作纖纖步。
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
當麵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朱元璋一邊讀,一邊看著翰林學士的注解,詩詞短短數十字,譯文卻高達三千,甚至連作者作詞時的心情,都給寫進去了。
朱元璋咕噥道:“不過是首送給藝伎的詩詞,有這麼多學問嗎?”
他有文化,但不多。
詩詞歌賦也能來上兩首,但終究不算擅長,這首詩詞究竟表達的是不是這個意思,他讀不出來,卻也不好直接駁斥。
畢竟下到文人士子,上到翰林學士都說是在歌頌大明,要是反駁,弄得跟他沒文化似的。
“標兒,你看看這首詞。”
朱標接過讀了一遍,大為驚歎:“此人才情當真世間罕見……”
“無需說什麼才情,你看看翰林院的注解。”朱元璋道,“咱覺得有些過分解讀了。”
朱標低頭又看了一遍譯文,良久,才開口道,“或許有點過分解讀,但方向上絕對沒錯。”
“哦?”朱元璋詫異道,“你也覺得是這樣?”
“父皇,詩詞講究的就是含蓄,這首詞處處都對得上,肯定是作詞之人有意為之。”
朱元璋緩緩點頭,冷著臉道:“也就是說,這人真是借讚藝伎之名,暗喻映射大明了,好大的膽子,來人……”
“父皇息怒。”朱標連忙道,“此人作下這首詞,並無褻瀆大明之意,反而有種痛心疾首的意味,可見此人心裡還是想讓大明變得更好。”
“哪來的痛心疾首?”朱元璋一臉懵逼,“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朱標把詩詞遞給朱元璋,“父皇你看最後一句,可憐總被腰肢誤!
標兒看來,所謂腰肢,指的是貪官汙吏,亦或朝廷不合理的政策。
那人既如此說,肯定是有合理的策略,至少是他認為合理的,父皇不若將此人召進宮,考教一番。”
朱標欣然道,“若他真有治國安邦之策,對大明江山社稷來說,也是一大幸事,反之,可稍加懲治,讓其收起傲氣,安心讀書,日後亦可為國效力。”
“嗬嗬……”朱元璋欣慰的笑了,“還是標兒考慮的周到,就按你說的辦。”
“小桂子,去鎮撫司傳咱的口諭,讓毛驤明日一早,務必把人帶到來。”
“是,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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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撫司。
毛驤接到聖諭,立即行動起來,為表重視,直接把手頭上的錦衣衛全派了出去。
一時間,錦衣衛密探齊出,滿城找尋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