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柔根本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隻是在她的手伸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親近。她懵懵懂懂地喊了一聲,“娘~”這一聲娘,讓皇後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像是決堤了一般,大顆大顆的往枕頭上砸。“娘?”小安柔往床上爬了爬,伸出小手,胡亂地替她抹著眼淚,“娘……哭……乖~”嬤嬤朝皇後翻譯,“小公主這是說,娘娘不哭,她會乖乖的。”小柔安看了看嬤嬤,然後點頭。“娘,不、不哭……”皇後卻哭的更凶了,她忽然才意識到,因為自己心中的這點偏執,她到底錯過了什麼。“對不起、對不起……”她的眼神開始渙散,一直在呐呐說著對不起。嬤嬤見狀,忙站起身,“來人,太醫,請太醫!”皇後終究還是被救過來了。一直到翻年春日,塗清予的肚子已經四五個月了,她才真正到了彌留之際。夫妻一場,薑靖川不可能不來見她最後一麵。“陛下……我、我這樣是不是都不好看了……”她妝容精致,倚靠在床頭,看著眼前的男人,費力地扯了扯嘴角,“陛下,我真是、許久沒見到你了。”“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坐著花轎,才剛剛嫁入東宮,滿心歡喜,陛、陛下長得可真好看啊……這麼多年了、陛下、還是……如當年一般,歲月眷顧、陛下呢……”人之將死,即便是再硬的心腸也軟下來了,何況還是這麼多年的夫妻。薑靖川難得軟下語氣,附和他的話,“你也如當年一般,好看。”“是嗎?比、比……”比塗清予還好看嗎?可是話到嘴邊她還是沒有問出口,人之將死,這點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她要用好陛下如今的這一點點愧疚,讓她的安柔將來好過些。她伸出自己枯瘦的手,捂住薑靖川寬大的手掌,“陛下、這麼多年……做陛下的妻子,我、我不後悔……”“後麵我做了……一些錯事、對不起……讓、陛下失望了……”“沒有,你做的很好。”“安柔……”“你放心,她亦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虧待她的。”她看向麵前總算和顏悅色些的男人,心中覺得悲哀。原來隻有快死了,自己才能得到對方一個好臉色。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她抬起頭,眼淚正好滴在了薑靖川的手背上。“陛下,我、能否見一見貴妃。”她強撐著,一字一頓道。薑靖川有些猶豫,塗清予已經懷孕五個月了,讓她來,他怕被衝撞了。“陛下,我知您心中所想,待我去後……塗清予必是第二任皇後,我不過、想求她些事情,這、您也不應允嗎?”他猶豫了一下,看著皇後懇切的眼神,終究是點了頭。他這邊剛點頭,那邊皇後的嬤嬤便說,“陛下,娘娘,貴妃娘娘到了。”薑靖川當即便皺著眉頭看向皇後。皇後無力地笑笑,“抱歉,我不知道您到底……能不能答應,隻能自作主張,先、先將人給請來了。”塗清予進來的時候薑靖川下意識放開了皇後的手,起身去扶她。“怎麼來的?可累著了?”“坐轎輦來的,放心,沒有累到。”她拍拍薑靖川的手,“陛下先出去吧,想必皇後娘娘有事情想與我單獨說。”薑靖川微微皺眉,她搖搖他的袖子,他最終還是點頭出去了。塗清予扶著肚子坐到床邊,“娘娘想同臣妾說什麼?”皇後的眼睛落到了她的肚子上,“五個月了吧,瞧著……倒又像是、雙胎……”“娘娘說的是,這胎太醫診過了,又是雙胎。”她溫柔的將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皇後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可即便看不太清,她依舊覺得塗清予絕美。“塗清予……”她輕輕地喚了一聲,“若、你我並非陛下妻妾……我、想必能同你成為好友也……也未可知。”“您說的對,我常常也這般想。”“是嗎?”皇後笑了笑,“真好。”她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塗清予的手,可惜她的手太過無力,抬了又抬,終究是沒有抬起來。塗清予主動握住她的手,“娘娘想說什麼?”“對、不起……請原諒我前些時候的……鬼迷心竅……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您說。”“安柔,我會讓陛下……交給貴太妃撫養、不需要你太過費心,隻、隻求你平時照看著些……等將來、將來她長大了、給她挑個……好些的夫婿……平安順遂的度過這一生、足以……”這是一個母親臨終前的殷切懇求,舉手之勞的事情,她當然不會拒絕。何況,她與皇後其實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個小女孩兒罷了,她還不至於容不下。“我答應您,放心。”“謝謝……”她就知道,塗清予的心性真的不壞。皇後薨於乾元太初元年二月初六。喪禮由塗清予主持陸懷夕操辦。“怎麼樣?會不會很累?”晚上,薑靖川坐在床上給塗清予揉腿。塗清予懶懶地側靠著,手上拿著一本話本子,“還行,主要有懷夕姐姐,要不是她,我還真輕鬆不了。”“若是覺得累,就將事情全都交給她去做。”“這是不是不太好?我看懷夕姐姐累到腰都直不起來了。”“沒事兒,她也該鍛煉鍛煉了,來日才好輔佐你。”“輔佐我?”塗清予疑惑地看向她,“陛下這是什麼意思?”薑靖川伸出一隻手來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是猜到了嗎?還問。”“可是陛下,我、我是宮女出身,大臣們不會同意的。”“嗬。”薑靖川嗤笑一聲,“這乾元是薑家的乾元,我要他們同意?”“放心,我會準備好的,等你出了月子,孩子的滿月宴辦完,就辦冊封禮。”“可我……我真的行嗎?”“你怎麼不行?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聰明著呢。”兩人正說著話,被一聲震天響的嬰孩哭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