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喬果真說得沒錯,她這幾天的確是一直待在《神女拈花圖》裡。
謝停雲又去看了《蒼穹之下》。
在最近更新的第十七話到第十九話裡,禹喬都沒有出現在漫畫世界裡,漫畫彈幕裡全都是讀者的怨念,論壇中也充斥著對畫手木岑的各種討伐聲。
畫手木岑,原名王梣。在禹喬這獲得他的真實姓名及聯絡方式後,謝停雲的特助團就已經將王梣的詳細資料整理成檔,發送給了謝停雲。
隨母姓,父親是中法混血華裔,擁有四分之一法國血統,父母恩愛,童年幸福……
十八歲的王梣還未經曆父母雙雙離世,雖性格內向,但對著鏡頭時還是落落大方,眼含希望,與他二十二歲大學畢業證照片上的死氣沉沉形成了鮮明對比。
謝停雲的視線與照片中的十八歲王梣那充滿希冀的目光碰撞,卻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張若隱若現的麵孔。
賀明光。
失去雙親的痛苦讓王梣一蹶不振,從此與光明永隔,鮮亮的前程都被拉入無儘的黑霧中。
他在黑霧中徘徊掙紮,又在黑霧中不斷地回憶過往,懷念十八歲的自己。
於是,他創造出了《蒼穹之下》,幻想著在另一個世界裡雙親未逝後的生活,又創造出了理想中的自己——賀明光。
之前禹喬言語中也曾透露過,因為馬良筆的緣故,她在脫離漫畫世界後會被傳送到王梣那邊。
謝停雲清楚禹喬因為王毓之而對王氏後人都沒有什麼好感,但愛情這兩字總是能輕易讓人患得患失,就連經曆頗豐的他也不例外。
在某次接濟王梣時,他趁著禹喬還在畫中,放下了公司業務,坐上了預訂的私人飛機,前往了王梣所居住的城市,見了王梣一麵。
在親自看到條件落魄的王梣後,謝停雲的心才徹底地放鬆下來,在腦海中將“王梣”這個名字劃去。
在回來的路上,機身擦雲而過,謝停雲看著機窗外灰白的雲海,卻想起了《神女拈花圖》背後王毓之寫的那個“留”字。
他好像能理解王毓之為什麼會瘋魔成那樣了,因為他此刻似乎也正走上來同王毓之一樣的心路。
隻是他終究不是王毓之,他和禹喬的結局也不會落到那種地步。
謝停雲用這樣的念頭讓自己又重新冷靜了下來,畢竟有王毓之這個負麵例子在前。
他想,即便心路相同,但道路終究會不同的。
到了家宴當天,謝停雲當天就放了家中傭人及司機的假。
“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突然出現的。”他伸出手,示意尚在畫中的禹喬搭了上去,“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衣物。等你換好衣服後,我便開車帶你去預約好的造型室。”
禹喬搭著謝停雲的手,從畫裡一出來,就看到了擺放在躺椅上的白色褶皺收腰裙,躺椅前還擺放著一雙白色高跟鞋。
低調大方且不會出錯
將禹喬從畫裡拉出後,謝停雲見她看向了禮裙,微笑道:“我從來沒有買過女裝,先前時濛濛的穿著都是安排助理去購買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還行,低調大方,是不會出錯的款式。”禹喬走近後,還看到了放置在一旁的首飾盒,打開一看,是一套珍珠首飾。
“那我先出去了,你就在書房裡換衣?”謝停雲見她接受,又不免露出了一絲笑,“你可以反鎖書房。”
“好。”禹喬點頭。
謝停雲將書房門關好,也沒有走遠,隻是站在三樓的小陽台裡眺望了一下風景。
他沒有談過戀愛。
留學期間四處奔波,想要攢足資本創業,後麵又被迫接管謝氏,沉浸於繁忙的工作中。但他留學期間的室友卻個個都是會談戀愛的能手。從那些室友的口中,他知道約會前要給女生留足準備的時間。
本來還以為要等上好長時間,謝停雲便用手機又交代了特助處理公司業務。
還在通話中,他卻聽見身後傳來了禹喬的聲音。
“謝停雲,我好了。”
謝停雲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眼中不可避免地閃過驚豔。
平時看慣了禹喬穿著古裝長裙,這還是謝停雲第一次看見她換上了現代風格的裙子。盤好的發髻也被拆散開來,一頭長發垂落至腰間。耳戴珍珠鐺,頸環珍珠鏈,這是比珍珠光澤還要瑩白七分的無瑕美人。
比起古裝,他發現他還是更喜歡看禹喬穿上現代裝。好像她一穿上現代裝,她就不是那個誕生於千年前的傳奇畫作,隻是一個同他一樣真實的人,沒有千年的隔閡,沒有現實與畫的壁壘。
謝停雲看的時間太長了,直到手機傳來了特助的笑聲,他才反應了過來,先是向禹喬歉意一笑,再和特助繼續說後續安排。
手機另一端的特助估計也聽見了禹喬叫他的聲音,在謝停雲快速布置完工作,特助還特意在掛斷電話前加了一句“不打擾謝總約會”的話。
謝停雲失笑,收起手機,看向安靜等他的禹喬:“不好意思,反而讓你久等了。”
“沒事,我也才剛來。”禹喬並不在意這個,“對了,你先前預約的那個造型室,我就不去了。”
“怎麼了?”
禹喬用手指卷著長發玩,隻是輕飄飄地看他一眼。
謝停雲就不再追問了。
她是真正的美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著動人心弦的魅力。妝造於她隻是錦上添花。而這朵花,她樂意戴便去戴,不樂意便也可以隨意丟在一旁,讓它靜靜生灰。
謝停雲看了眼時間:“好,反正也隻是尋常家宴罷了。那我們現在就回謝家老宅,那邊的客房已經收拾好了。到了那裡後,先和我養父打個招呼,我就把你送進客房裡。等到了飯點,我再叫你下來。”
“行。”禹喬又多問了一句,“對了,家宴總共就謝老頭、你和時濛濛吧!”
“那是自然。”謝停雲忍不住笑了,“家宴家宴,隻是家人間的宴會罷了。若謝家還有其他人,也不會輪到由我這個外來人來掌管謝氏。”
話雖是這麼說的,但在將車駛進謝宅地下車庫後,謝停雲看著明顯增多的陌生車輛,原本如春風拂麵的麵孔暗沉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