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口黑棺從天而降,砸落在一座黑土小島上。
小島四周黑水環繞,島上半蹲著一副巨大骸骨。
骸骨形如羊,色如黑墨。
黑色的土,黑色的水,黑色的骸骨,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氣息。
若不是黑色骸骨口中含著一顆讓人垂涎三尺的妖丹,若不是山穀山坡上埋藏著許多靈材,修者們決計不願意在這座詭異的山穀裡久留。
此刻天上突然降下一口黑棺,巨大的聲響把山穀裡的修者嚇得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慌忙停下手裡的活,好奇且警惕地望著落在島上的黑棺,做好了一有不對立刻逃跑的心理準備。
轟轟轟——!
灰蒙蒙的天空上又接連落下四具黑棺。
“你們看,黑棺前麵的墓碑,上麵的名字有的還沒有刻完。”
“天呐,這不會就是我們每天夜裡刻的墓碑和睡覺的棺材吧?”
“墓碑黑棺為何白日降臨,是不是預示著即將有大事發生?”
修者們隔著黑水遙望島上的墓碑和黑棺,紛紛驚疑猜測,心裡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不敢靠近查看,因為環繞黑島的黑水,任何東西落在上麵,哪怕是一根毛發,也會立刻沉下去。
昨天剛有一位覺得自己行了的九重天境修者,想踏著水麵飛掠上島,結果沒跑出百步就沉了下去。
他們眼巴巴地望著黑棺,等待什麼事情發生,可是眼珠子瞪酸了也沒看到一點動靜。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然而在黑土小島上,一個修者們肉眼看不見的異度空間裡,正在上演著可怕一幕。
“啊——”
哢嚓——嘎嘣——
一個樣貌極其醜陋,形似惡鬼的老頭,正把一個大活人按在身下,一口一口撕食。
有五個樣貌同樣醜陋的男子,正站在一旁默默觀看。
鮮血濺在他們身上臉上,他們動也不動一下,不是他們看慣了這樣的血腥場景而麻木,而是他們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動彈不得,甚至做不到閉上眼睛不看。
由他們身上根根豎起的汗毛,蒼白的臉色和恐懼的眼神,一眼即可看出他們正處在極度驚恐中。
“少軒,救我!救救我!”
突然被啃食的人掙脫了惡鬼老頭的鉗製,爬向五人當中一人,伸出一雙鮮血淋漓的手向其求救。
被叫作“少軒”的年輕男子,看清向他呼救之人的容貌,猛然間嚇了一跳。
“少軒,好孩子,快救救為父!啊,救救我!”中年男人拖著被啃食了一半的殘驅,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艱難地爬到了男子少軒的麵前,向他伸出求救的手。
他是年輕男子的親生父親。
年輕男子身上忽然一輕,束縛他身體的力量消失不見。
他隻需要向前一小步,伸出手去,就能抓住父親的求救的手,可是他卻不假思索地往後退了兩步。
“啊——”
中年男人被惡鬼老頭拽了回去,嘴裡發出絕望的慘叫。
惡鬼老頭眼睛盯著年青男子,張開他那張嘴角咧到兩邊耳根的大嘴,露出滴著鮮血的滿口烏黑獠牙,一口咬在了中年男人的臉上。
“啊——”
非人的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可年輕男子臉上卻露出了暢快的笑容,他看著父親被惡鬼老頭一口一口撕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表情逐漸扭曲。
他本就歪嘴、翻鼻、斜眼的醜陋麵龐,因為扭曲愈顯陰森恐怖。
在他的記憶裡,父親給予他的隻有謾罵、毆打、折磨和羞辱,所以他心裡對父親隻有恨,沒有一點溫暖的親情。
看著惡鬼老頭撕食中年男人,他恨不得撲上去也撕幾口肉下來,以撫慰心靈上的傷痛。
“阿平,救我,救救我!啊——”
元泰平看著向自己爬來的青年,內心陷入了掙紮。
青年名叫喬大毛,曾經是他最好的玩伴,可是自他被妖刀詛咒,樣貌變得醜陋後,喬大毛立刻變了一副麵孔。
非但不念曾經的朋友之情,反而還領著附近的小孩一起欺負羞辱他,把他當妖怪一樣捆綁著吊起來示眾,往他身上潑過屎尿,甚至還放火燒過他。
在元泰平黑暗無光的記憶裡,喬大毛就是那黑暗裡的魔鬼,隨時都會跳出來了折磨他。
他恨透了喬大毛,隻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所以此刻看到喬大毛向他求救,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的,第二反應也是拒絕,於是麵對喬大毛伸過來的手,他往後退了兩步。
“啊——”
喬大毛帶著絕望的慘叫,被惡鬼老頭拖了回去。
“泰平,放下吧。”
就在惡鬼老頭張開血口,齜開獠牙,向喬大毛的臉咬過去時,一道聲音忽然在元泰平的腦海裡響起。
好像是亡去的父親扶著他的腦袋慈祥的低語,也像是亡去的母親把他擁在懷裡溫柔的勸慰,又像是周劍來、牛大娃、張小卒等好兄弟的關懷,還像是秦如蘭在他耳邊的憐惜。
“泰平,放下吧。”
元泰平緊攥的拳頭一下鬆開了,這一句是他自己對自己說的。
嗆啷!
他猛地前踏一步,妖刀出鞘斬向惡鬼老頭。
對他來說,喬大毛是不可原諒的,但此刻喬大毛並非喬大毛,而是代表著他黑暗悲慘的過去。
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前行,他有生死兄弟,有願意與他廝守一生的女人,有光明的未來,他要和曾經的不幸和黑暗說再見。
他渴望向陽而生。
刀斬在惡鬼老頭身上,惡鬼老頭突然消失不見,喬大毛也隨之不見,鮮血淋漓的場景也隨之消失,隻剩下一個樣貌比惡鬼老頭還磕磣的老者。
元泰平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剛剛的情景雖然十分真實,但他已經感覺出那是幻覺,此刻場景的轉換證實他的感覺沒錯。
“啊——”
身邊突然響起慘幾道叫聲,元泰平轉頭看去,隻見其他四個人全都麵容扭曲的抱頭慘叫,不知是遭受了什麼痛苦,疼得滿地打滾,隨即兩腿一蹬沒了氣息。
元泰平目光一顫,心中悚然。
錚!
妖刀突然劇烈震顫,從元泰平手裡飛了出去,隨即懸停在空中,釋放出大量黑氣,黑氣一分四股,如觸手一般朝死去的四個人的佩刀飛去,然後將其纏裹吞沒。
元泰平既驚且喜。
這畫麵他見過,之前張屠夫給了他一把銀色長刀,妖刀就是這樣把那把銀刀吞噬了,然後妖刀如進階一般,變輕了許多,並覺醒了一些厲害的武功傳授給他。
眼下妖刀一口氣吞噬四把刀,元泰平十分期待它進階後的樣子。
嗡!
用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妖刀把四把長刀吞噬完畢,黑氣斂入刀身,然後懸停在空中顫鳴,好似在歡快的大笑。
元泰平發現妖刀刀身變長變窄了,刀身通體漆黑如墨,線條冷酷,沒有光澤,好似光線落在刀身上就會刀身裡的暗黑吞沒。
刀型比之前變得好看了,可是多看兩眼會發現它變得更加妖異了。
“妖刀一分為九散落九洲各處,有緣人得之用之。
但有人為之墮入黑暗和深淵,不能救贖,有人卻能心存至善,掙脫黑暗和深淵的吞噬,倔強的向陽生長。
你很不錯,通過了妖刀的考驗。”磕磣老者突然開口說道。
元泰平連忙衝老者恭敬行禮,謙虛道:“晚輩慚愧,稀裡糊塗就通過了考驗。”
“嗬嗬”老者捋須一笑,伸手指了下旁邊死去的四人,問道:“你看看自己與他們有何不同?”
元泰平依言看向四人,一番觀察後他發現自己與這四人不同之處就是……比較帥。
雖然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大羅鍋,但他腿不瘸了,眼、口、鼻都恢複正常了,而地上的四具屍體卻像以前的他,甚至比以前的他還醜陋。
“他們和你一樣,全都受到妖刀詛咒,也都知道如何解除詛咒,可他們卻深陷黑暗無法自救,直至心性扭曲與惡魔共舞。”老者開口說道。
元泰平苦澀一笑,心想:“自救,談何容易啊!”
他若是遇不到不嫌棄他,並且真心願意和他結拜成好兄弟的張小卒三人,覺得自己恐怕最後也會和地上這四位一樣。
人性是脆弱的,經不起狂風驟雨的考驗。
元泰平心裡這麼想著,不過嘴上沒敢說出來。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點,如果他沒有心存至善,在遇到張小卒三人之前他的性格就已經被妖刀折磨的扭曲了。
老者上前一步將妖刀握在手裡,感受了一下後說道:“妖刀一共化身九刃,還差三刃未融合,不知遺落在九洲大陸何處,等你出去後順著感應去尋一下吧。”
“晚輩遵命。”元泰平答道。
“吾乃上古聖獸黑澤,執掌人間至惡,如今即將轉世重生,你可願意做吾的守護者,守護吾成長,直至吾之聖魂覺醒?”老者盯著元泰平問道。
聽見老者說“執掌人間至惡”,元泰平嚇了一跳,小心問道:“成為您的守護者,不會又受到什麼詛咒吧?”
“不會。”老者搖頭道。
“我可以拒絕嗎?”元泰平試探問道。
這老者給他一種不祥之感,如果有選擇,他不想和老者走得太近,雖然那什麼守護者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不可以。”老者搖頭道,“要麼同意,要麼死。”
元泰平聞言立刻恭敬作禮道:“晚輩元泰平,非常榮幸成為您的守護者。”
“非常榮幸?”老者微微挑眉。
“……”元泰平麵露尷尬,心想:“不要在乎那些細節。”
……
牛大娃守著張屠夫在山穀裡苦等了張小卒三天。
今晨醒來,他知道等不下去了,確切點說不是他等不下去,而是張屠夫等不下去了。
張屠夫縱是食用炎心果,也隻剩下最後一絲絲微弱的心脈。
牛大娃知道他肯定熬不過今夜,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赤土小島。
今天他要登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