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靈,醒醒!”
張小卒一邊朝國威府縱身狂奔,一邊叫醒了鬼靈。
對付鬼物,鬼靈比他厲害。
天色將黑未黑。
但樹木茂盛,鬼氣陰森的國威府裡,已經黑了下來。
嶽陽苑裡沒有高大樹木,光線稍微亮堂一些,不過廂房裡已經完全黑了。
東邊第二間廂房,是周劍來睡覺的房間。
此刻黑暗中正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周劍來,他站在床邊,是從睡夢中驚醒的。
萬劍匣立在床頭,他的手正握著劍柄。
黑白雙刃的光明劍,已有三分之一抽出劍匣。
劍將出未出,殺機隻在一瞬。
廂房門口站著另外一個人。
黑色的貼身錦衣,臉上帶著一張暗灰色的狼頭麵具。
狼頭麵具下,一雙眸子冰冷而明亮,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劍來。
他手裡握著長劍,劍尖指向周劍來,鋒利的劍刃在黑暗中吞吐著寒芒,同時還吞吐著冰冷殺意。
是他突然闖入驚醒了周劍來。
他是來殺周劍來的。
本以為周劍來修為儘失,殺之不費吹灰之力,可就在他出劍的一刹那,周劍來拔劍的手突然讓他劇烈心悸。
他猛地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盯著周劍來拔劍的手,懷疑自己的情報是否有誤,周劍來是否根本沒有喪失修為,不然他手中的劍為何這麼危險?
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好像隻要周劍來拔劍出鞘,就能斬斷他的脖子。
不過當他看到周劍來停下拔劍,一語不發地與他對峙僵持起來後,他好像明白了,周劍來的劍應該輕易拔不得,否則沒理由劍出三分停下來。
他仔細感受周劍來的氣息,然後十分確定周劍來的修為的確廢了,但是他還有一劍之威。
他猜測這一劍極可能是某位高人封印的一記絕招,威力極其恐怖。
但是,如果能擋下,或者躲開這一劍,周劍來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理智告訴他不能冒險,可是他又不甘心,因為這是一個殺周劍來的絕佳機會,錯過這次機會,再想殺他可就更難了。
他推斷的沒錯,周劍來確實有一劍之威。
周劍來停止拔劍,不是不想殺人,而是不舍得使用這一劍。
“何方鼠輩?!”張小卒的喝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對峙。
麵具人一步退出廂房,縱身往東北方向逃去。
“哪裡走!”張小卒大喝一聲,骨刀斬出,漫天刀影朝麵具人籠罩過去。
麵具人回身一劍,破了張小卒的招式,並借反震之力瞬間拉開距離,然後縱身消失在張小卒的視線裡。
張小卒擔心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沒敢追上去,否則以他的速度,配合入微心境,想要逃離他的追捕可不容易。
周劍來提著萬劍匣從廂房走出。
“周大哥,你沒事吧?”張小卒縱身到周劍來麵前,關心問道。
“我沒事。”周劍來搖頭道。
“那人是誰?想要乾嘛?搶劍的?”張小卒連著問道。
“他帶著麵具,看不出身份,我能感受到他的殺意非常強烈,好像是專程殺我來的,不過也不能排除他想先殺人再奪劍。”周劍來答道。
張小卒皺眉道:“此人還提防著我的入微心境,麵具之下又以真元力遮掩了麵目,否則單是一張麵具擋不住我入微心境的察看。”
“可見此人對我們很了解。”周劍來道。
張小卒點點頭,不過眼下沒有時間多做討論,他的入微心境覆蓋範圍內沒有看見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蹤影,不禁皺眉道:“大娃和老四一直沒回來。”
他隻看到牛大娃和元泰平離開嶽陽苑走向府院深處的腳印,沒有看到他們兩個返回嶽陽苑的腳印。
“怎麼了?”周劍來發現張小卒的神色不對。
“那個給我們開門引路的老頭可能是鬼。”張小卒壓低聲音在周劍來耳邊說道。
周劍來露出震驚神色。
“我們去找大娃和老四。”張小卒道。
“好。”
找牛大娃和元泰平倒也簡單,出了嶽陽苑地上布滿了枯枝落葉和灰塵,二人一路留下了清晰的腳印,隻需順著腳印一路尋下去即可。
二人似乎尋寶探險玩得不亦樂乎,在一座又一座庭院留下了腳印。
嗚——
張小卒和周劍來正走著,忽然平地起陰風,緊隨著光線驟然黑暗,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法眼,開!”
張小卒輕喝一聲,道力奔湧,灌注雙瞳,眼睛裡綻出兩道金光。
同時手掐咒印,一道道金光流轉的符咒自他指掌間飛射出來,旋繞到周劍來身上,把周劍來保護起來。
“周大哥,我給你開法眼。”
“好。”
張小卒口念法咒,食中二指並指成劍,在周劍來眼睛上抹過。
二人開了法眼,黑暗頓時破除。
但天本來就已經黑了,故而眼前隻有微弱光線。
“破!”
張小卒腳跺地麵,一輪圓形符咒在他腳下展開,然後向四麵八方鋪展開來。
自地下竄起的陰風頓時止歇。
踏踏踏——
四周陡然響起腳步聲。
隻見一個個身穿前朝甲胄的士兵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以包圍之勢把張小卒和周劍來圍了起來。
這些士兵的甲胄上還沾著沒有凝固的鮮血,似乎剛剛才經曆一場戰鬥,可甲胄下麵卻非活人肉軀,而是一具具枯骨。
看著殺氣騰騰包圍上來的鬼物,周劍來背起了萬劍匣,做好了戰鬥準備,可並沒有著急拔劍,而是問張小卒:“你一個人能解決嗎?”
“小意思。”張小卒應道。
說完,邁步向前走去,道:“咱們接著往前走。”
“好。”周劍來邁步跟上。
枯骨士兵似乎被張小卒的輕視激怒了,揚起手中帶血的戰刀朝二人撲殺過來。
張小卒腳步不停,骨刀揚起,劈落,一道由精純道力凝聚成的刀氣斬向前方。
嗤嗤嗤嗤——
隻見枯骨士兵甫一被金色刀氣碰觸到,頓時就被道力灼燒成股股青煙,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消散了。
空氣中頓時彌漫起刺鼻難聞的氣味。
與此同時,張小卒左手掐訣,口中念咒,喝一聲“急急如律令”,往左右及身後連拍三掌,隻見三道天罡符咒飛射而出。
天罡符咒迎風而長,忽地化作三尊一丈多高的金甲戰將,揚起手裡的偃月刀,張口一聲驚雷怒吼,與撲來的枯骨士兵殺在一塊。
偃月刀斬落,枯骨士兵皆如紙糊的一般,被三尊金甲戰將摧枯拉朽地消滅。
“厲害,厲害!”周劍來看見張小卒的神通本領,不禁連聲稱讚,他還是第一次見張小卒如此認真的用道門神通戰鬥。
張小卒既沒有使用鬼瞳之力,也沒有施展五色混元力,他要以自身道行會一會這國威府的厲鬼。
天武道人傳授他的道門本領早已被他在速門沙灘上練得爐火純青,符籙、法訣、法咒、天罡印,等等神通皆可信手拈來。
枯骨士兵根本擋不住張小卒,可勝在量多,不懼死亡,前赴後繼。
“這裡怎麼聚集了這麼多前朝士兵的陰魂?”周劍來詫異問道。
“國威府原本叫清鴛宮,是前朝暴君——”張小卒一邊揮刀斬滅擋住前路的枯骨士兵,一邊給周劍來簡單講述清鴛宮的過往。
有一點讓張小卒感到奇怪,按照蘇錦所說,國威府的陰魂已經被高人超度過,那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厲鬼?
二人帶著疑惑殺殺走走,經過四座庭院兩座宮殿,枯骨士兵終於散去了。
張小卒和周劍來停下了腳步。
他們麵前是一片極大的空曠場地,有點像操練士兵的演武場,不過現在已經長滿半人高的雜草。
張小卒和周劍來的視野儘頭,黑雲翻滾,一隊隊鐵甲騎兵從黑雲裡奔馳出來,以戰場衝殺之勢直奔二人殺來。
騎兵衝殺,大地顫抖。
可惜站在它們對麵的是兩個久經沙場的虎將,麵對萬馬衝殺尚且不懼,又豈會畏懼區區數百騎兵的衝殺?
“周大哥,我們衝過去。”張小卒沉喝一聲,腳下飛奔,迎麵衝了上去。
周劍來緊步跟上。
張小卒的道術了得,這些騎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甫一照麵就被他撕開一道口子。
他沒有戀戰,照應著周劍來快速往前衝殺。
二人衝過演武場,踏進前麵一片梧桐樹林,鐵甲騎兵似乎知道樹林裡不利於騎兵作戰,竟沒有追上來。
二人警惕前行,穿過梧桐樹林,又經過一座大花園,前麵出現一座湖。
夜色下,微風吹拂,湖麵泛起皎白波紋。
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腳印消失在湖邊,出現在湖中心的島上。
張小卒看見二人的腳印走進了島上的宮殿內,再往前,超出了入微心境的範圍。
“湖中心有一座島,島上有一座宮殿,他們兩個進去了。”張小卒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周劍來。
周劍來盯著皎白的湖麵,臉色變得些許蒼白。
他突然後悔開了法眼,因為如果不開,可能就看不到湖麵下慘絕人寰的場景。
隻見皎白的湖麵下,竟是一具具女子花白的屍體,層層疊疊,隨著湖麵上的波紋在蕩漾。
周劍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如此,無法想象眼前這座湖裡沉著多少女子的屍體。
人間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
“該死!”周劍來咬牙怒罵。
他怒氣填膺,卻又不能破口大罵,因為暴君是他師父的父親。
“我們過去。”張小卒抓住周劍來的肩膀,踏波而行,朝湖心島奔去。
“啊——”
當二人奔至湖麵中央,淒厲的慘叫聲驟然打破了寂靜。
湖麵下的女屍浮出了水麵,拖著她們殘破的身軀尖聲慘叫,似乎在向張小卒和周劍來訴說她們生前遭受的非人虐待。
“啊——”
周劍來突然怒聲咆哮,兩隻眼珠子變得充血通紅,像發狂的野獸一般。
同樣的憤怒也充斥著張小卒的胸腔,他聽見了這些女屍的悲慘訴說,恨不得一刀劈了暴君,劈了那些虐待過她們的畜生,為她們報仇雪恨。
他忽然一把推開周劍來,揚起骨刀朝周劍來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