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然。”
“李安的妹妹來了。”
有認識的當即說出圓臉女生的名字和身份,或是脫口而言,或是介紹給身邊的人聽。
“哥——嗚嗚——哥——你怎麼了?!哥——”
李然一口氣衝到擂台前,卻見李安滿頭滿臉的鮮血,被仲友武踩在腳下,不知是生是死,當即嚇得哀聲大哭,抬腳就要往擂台上攀,但是卻被同行的男孩一把抓住。
男孩死死地拽住李然,急聲叫道“李然,這是生死擂,你不能上去。”
張小卒和元泰平一路跟著李然,也來到了演武場,不過二人並未靠前,隻是遠遠地看著。
“沒想到場麵竟這般慘烈,看來這泰平學院也不怎麼太平嘛。”張小卒望著擂台上的血腥畫麵皺眉說道。
元泰平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糾紛,哪可能有絕對的泰平。”
“是啊。”張小卒點頭歎息道。
擂台邊,李然被同行的男孩以及另外幾個在場的同窗一起拉住,幾次掙紮也沒能上去擂台,隻得放棄。
生死擂台決生死,生死未決,旁人不得乾預,這是全天下默認的規矩。
所以李然的同窗拉著她,不準她上擂台。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李然不是仲友武的對手,上去非但救不了李安,反要把自己的性命一同搭上。
他們哪能看著李然白白送死。
李然見上不去擂台,隻能作罷,站在擂台邊上,滿臉淚水地看向仲友武,哭著哀求道“師兄,求您放過我哥哥吧。我哥哥他是個渾人,您大人有大量,寬恕他的冒犯,放他一馬吧。求求您,我給您磕頭了。”
“李然!”
“不可跪!”
李安的喝聲傳來,他本快昏死過去,但被李然的哭聲喚回意識,聽見李然要給仲友武磕頭求饒,頓時使儘力氣,睜開一雙血目,瞪向李然。
李然向來聽話,故而聽見李安的喝聲,正欲彎曲的膝蓋當即止住,衝李安哀聲哭喊道“哥——”
“嘖嘖,李安,你妹妹出落的越發水靈了。”仲友武咂著嘴巴,吊著嗓門,奸聲奸氣地笑道。
李安聞言大怒,罵道“姓仲的,你若敢動我妹妹一根汗毛,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喲,活人我尚且不怕,何況鬼乎?”仲友武譏笑道,接著又道“李安,你說你死了後,剩下這麼一個無依無靠的妹妹,你覺得憑我的手段,能不能對她為所欲為?說不定將來的某天,我還要去你墳頭喊一聲大舅哥呢。啊哈哈——”
“仲友武,你畜牲,不得好死!”李安目眥欲裂,可也隻能蒼白地乾罵幾聲。
仲友武目光驟然一寒,神色陰沉道“李安,你真就忍心丟下你妹妹孤零零一人過活嗎?想想她被人欺辱打罵時的恐懼和無助,你的心不痛嗎?隻要你承認南境百姓遊手好閒,不思農耕,南境兵將酒囊飯袋,不堪一擊,給我大蘇帝國丟臉抹黑,我就放你一馬。”
“仲友武,你他娘的休想!”李安破口大罵“你這種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傻,沒有資格對南境苦難百姓和英勇將士指指點點。你,包括你們——”
李安瞪向台下一群人,喝問道“你們經曆過旱災嗎?知道旱災有多恐怖嗎?你們上過戰場嗎?知道戰爭的殘酷嗎?你們沒有!你們不過是識了幾個鳥字,讀了幾本鳥書,然後就自以為是,指點江山,其實不過是一群隻知道臆想的白癡罷了。呸!”
“李安,住口!”
“李安!”
“放屁!”
“一派胡言!”
“豎子,死不足惜!”
台下人聽了無不對李安怒目相視,大聲嗬斥。
李安卻是不再理會他們,看向滿臉淚水的李然,目光一柔,說道“然兒,彆哭。哥哥對不起你,今後不能再在身邊保護你了。”
“不,哥,你不能死,我不讓你死,哥——”李然傷心欲絕,哭得格外傷心。
“李然,你不是要給我磕頭,求我放過你哥嗎?你磕吧,磕了我就饒你哥一命。”仲友武突然向李然和顏悅色地說道,他知道無法讓李安服軟,於是就把主意打到李然身上,他要通過李然來擊潰李安的自尊和驕傲。
“我——”李然看著仲友武,膝蓋有一種立刻彎下去的衝動。
“李然,可還記得哥時常對你說的話?”李安大聲喝問道。
“嗯,記得。”李然點頭應道,一麵淚水如決堤的河水般往外流,一麵說道“你說人窮不能誌短,人窮不能沒有骨氣,窮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靈魂。”
“好,很好。”李安十分欣慰,道“那你可知道,你若一跪,丟得不僅僅是你我的誌氣和骨氣,更是丟了南境千萬百姓和將士的誌氣和骨氣,所以千萬跪不得,知道嗎?”
李然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我不跪,打斷膝蓋也不跪。”
說完,端起袖子去擦臉上的淚水,想表現的堅強勇敢一些,可是卻擦也擦不乾,淚水反而流的更凶了,因為她知道,她不跪,哥哥命就沒了。
李然使勁抿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然後轉頭看向周圍,投去哀求的目光,乞求有人能仗義相助,救她哥哥一命。
可是她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皆目光閃躲,不與她對視。
甚至,有人還對她嗤鼻冷笑。
“李然,跪下!想看著你哥哥死在你麵前嗎?!”台上仲友武厲聲喝道。
“跪吧,認個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跪吧,你們南境人確實有錯。”
台下竟然也有人出聲勸李然下跪認錯,隻是有些人的言語卻變了味道,隱隱間有把李然這一跪視作南境人認錯謝罪的意思。
是因為先前李安的話觸怒了他們,而他們無法讓李安認錯道歉,於是便把怒氣轉移到李然身上。
李然無助地收回目光,心中無儘淒涼。
她知道,這裡沒人會幫他們兄妹二人,不隻是因為他們窮,更是因為他們是南境人。
這些中央城的學子排斥他們,更是把南境之禍事,強行怪罪於南境人,故而他們天天被人找茬,天天被人欺負。
“南境人無錯,我不跪!”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李然小小的身軀裡竟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把場上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然兒,好樣的!”李安聞言甚是欣慰。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仲友武臉色鐵青,氣急敗壞,隨之目光驟然一寒,殺意迸發,右腳高高抬起,然後落下,狠狠踏向李安腦袋。
真元力在他腳掌上迅速凝聚,這一腳若是踏實了,李安必然腦袋開花,有死無生。
“哥——”李然淒厲慘叫。
“哈——哈哈——”李安張口狂笑,渾然無懼。
台下人皆不忍直視,或轉頭或閉眼。
砰!
一聲巨響。
氣流激蕩,碎石四濺,然而卻不見鮮血刺目。
仲友武踏空了。
那些轉頭或閉眼的人,聽出聲音不對,不禁好奇地轉過頭或睜開眼,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然後他們發現,擂台上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而李安已經自張友武的腳下逃脫,並被挺拔身影護在身後。
眾人的視線第一時間看向挺拔身影的臉龐,想知道來人是誰,卻發現是一個陌生麵孔,不由細細打量起來。
眉眼口鼻——五官稀鬆平常,不俊,但也談不上醜。
倒是一身暗紅色的錦衣長袍,把他挺拔的身材襯托的恰到好處,使其整體氣質提升了一大截。
若單看相貌,此人年齡似乎不大,也就十七的樣子,可其身上卻透著一股莫名的滄桑感,讓人摸不準他的真實年齡。
“是他!”
所有人都在疑惑挺拔身影是誰時,唯有李然心中驚呼一聲,認出來人竟是她偷偷帶進學院的兩人中的一人。
她的呼吸突然一陣急促,一顆絕望無助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挺拔身影不是彆人,張小卒是也。
“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哥哥!”李然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張小卒急切哀求道。
張小卒轉頭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仲有武見張小卒竟然答應救李安,臉色當即冷了下來,把張小卒上下打量一番,怒聲喝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公然破壞生死擂台的規矩?”
“南境,張小卒。”張小卒答道。
張小卒暖心的微笑,以及聽見擲地有聲的“南境”二字,李然突然撇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流落異鄉,受儘欺淩的無儘酸楚,和絕望之際遇到故鄉人仗義相助的溫暖,充斥她小小的心田,激蕩不能平靜。
“南境人?”仲友武眉頭微皺,隨之冷笑問道“你是來替他磕頭認錯的嗎?”
“不!”張小卒搖搖頭,冷然道“我是來讓你給南境人磕頭認錯的。”
不過話音剛落,卻又語氣一緩,接著說道“鑒於你年紀尚小,不諳事理,且輕饒你一回,你隻需麵朝南方磕頭執禮,向南境人說一聲對不起,此事便就此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