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步采和蘇柔的房間布置得簡單樸素,一應家具皆普通之極,除了牆上掛了幾副看上去不錯的字畫,房間裡再就看不到其他值錢的東西。
很難想象這是一位駙馬和公主的房間。
何況他們還經營著賺錢飛快的天禧茶樓。
張小卒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和精致奢華,頗感詫異。
從進府到現在,他大概看得出來,賀步采和蘇柔都不是愛慕虛榮,或貪圖享樂,或驕奢淫逸的人。
這二人雖坐擁金山銀山,有著享用不儘的榮華富貴,卻活得簡約樸素。
張小卒不由地對二人增加許多好感。
張小卒在外間轉了兩圈,入微心境和鬼瞳細查房間裡每樣物品每個角落,並未發現蠱卵或是什麼可疑的東西。
“外間沒有問題,可以進裡間臥房看一看嗎?”張小卒問道。
“公子裡麵請。”蘇柔走在前麵,朝張小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已經吩咐婢女芍藥把臥房收拾過,避免被張小卒看到一些羞於啟齒的私密物品。
“冒犯了。”張小卒先禮貌地告一聲罪,然後跟在賀步采和蘇柔身後進了臥房。
甫一進到臥房,他的眉頭忽的皺起,目光落在一張靠東牆邊擺放的朱紅色置物架上。
置物架上擺放著十多件東西,都以做工精致的錦盒或是玉盒盛放,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之物。
蘇柔注意到張小卒的表情變化,心裡不禁咯噔一聲,秀眉微蹙,問道:“公子可有什麼發現?”
置物架上擺放的東西也並非都是值錢之物,許多都是對她有紀念意義的物品,諸如兒時的玩具,或是父皇母後賞給她,具有特彆意義的小物件。
她久居牧羊城,不方便回帝都,故而擺在房間裡,時而拿出來把玩欣賞,以慰思念之情。
也有幾樣賀步采送她的禮物。
若這些東西裡麵暗藏蠱蟲,她不敢想象該如何去麵對。
可張小卒的表情反應明確地告訴她,蠱蟲就藏在這些東西當中。
這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慌亂,整個大腦如亂麻一般,無法思考。
賀步采感受到了蘇柔的驚慌,伸手悄悄握住她的小手。
感受著賀步采有力的手掌和暖心的溫度,蘇柔慌亂的心好似一下找到了倚靠,逐漸鎮定下來。
“可以打開嗎?”張小卒走到置物架前麵,指著擺在第三層的一個暖白色玉盒問道。
他的入微心境並未察覺到玉盒裡有異樣,但鬼瞳告訴他,玉盒裡藏有陰晦之氣。
“可以。”蘇柔點頭道。
玉盒有兒臂長,五寸寬,盒底墊著黃綢,黃綢上擺著半截血參,因為長久保存在玉盒裡,血參色澤尚且鮮豔,殷紅如血。 血參本是一整支,另外半截已經被蘇柔燉成養血的補湯吃掉了。
這支血參是蘇柔二產之後,宮裡的容妃派人送來給她滋補身體的。
血參乃是極其珍貴的靈物,可以幫助產後的婦人快速恢複氣血和身體機能,且婦人食之,亦可通過奶水滋補產兒,對產兒生長極具裨益。
像這麼大一支血參,光有錢是買不到的,以容妃在後宮的普通地位,必定托了很多人脈關係,耗費極大心血,才得到的。
當時正是月子裡的蘇柔,被這份充滿了長輩關懷的重禮感動地哭得稀裡嘩啦。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告訴賀步采,說容妃姨娘定是求了無數人,忍了無數人的奚落和冷笑才求得這支血參。
賀步采好生安慰,並給容妃回了一份厚禮。
蘇柔吃了半支還剩半支,便把剩下的半支放在房間裡,思念並感恩容妃娘娘。
她是一個極其念情的感性女人,誰對她好,她能掛在心頭記一輩子。
“公子,這支血參有問題嗎?”蘇柔懸著一顆心,忐忑不安地問道。
她實在不願意相信容妃對她的愛護實則是害人的毒藥。
她不願把人心想得這麼陰暗險惡。
“另外半截血參是被公主殿下服用了嗎?”張小卒問道。
“是。”蘇柔點頭應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公主殿下體內的蠱蟲應該就來自那半截血參,因為剩下的這半截血參裡還有兩隻蠱卵。”張小卒沉聲說道。
“是——是嗎?”蘇柔神情有些恍惚,抿著嘴唇,心口窒息生疼,感覺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
張小卒接著說道:“所幸公主隻食用了半支血參,若是食用了整支血參,讓四隻蠱蟲侵體,公主的身體恐怕已經——”
恐怕什麼張小卒沒說,但蘇柔和賀步采心裡明白,二人臉上都失了血色,後怕不已。
在賀步采和蘇柔的目光注視下,張小卒的手指輕觸血參,道力外放,切開血參,然後用指甲從裡麵挑出兩粒針尖大小的白色蟲卵,若不定睛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張小卒把兩粒蠱卵放在玉盒盒蓋上,以道力戳破食指指尖,滴了一滴鮮血在蠱卵上。
蠱卵甫一接觸張小卒的血液,突然動了起來,個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數倍,接著蠱蟲破卵而出,尖頭圓尾,和蘇柔吐出來的蠱蟲一模一樣。
鐵證如山,蘇柔中的蠱毒正是來自血參。
“見血即活,當真可怕,也不知龍涎果能不能克製蠱毒?”張小卒盯著兩隻孵化的蠱蟲暗暗心驚。
這個念頭剛在他腦中閃過,兩隻蠱蟲突然劇烈扭動兩下,隨之生機消散,沒了動靜。
張小卒神情一怔,不確定蠱蟲是自己死的,還是因為吸食他的血液死的。
蘇柔深吸一口氣,收拾起淩亂的心情,問張小卒:“勞請公子仔細檢查一番,看看房間裡是否還藏有歹毒之物。”
張小卒搖頭道:“沒有了。隻不過——”
一聽見張小卒說“隻不過”,賀步采和蘇柔心裡都猛地咯噔一聲,不知道又有什麼糟糕的事。
隻聽張小卒說道:“這間房子底下壓著陰墳,暫時不要住了。有時間找位道爺或是高僧,做場法事,把房子底下的陰墳遷走。陽占陰宅,你們理虧,儘量客氣著點,彆為難了人家。”
賀步采和蘇柔聽了,想到這麼多年自己都睡在一座陰墳上,不禁頭皮發麻,驚悚不已,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賢弟乃是三清觀的高徒,道法超絕,能否勞煩賢弟來做這場法事?”賀步采急忙問道,他已經折服於張小卒的高超本領,若是能讓張小卒做法事,他最是安心。
蘇柔亦是目光希冀地看著張小卒。
張小卒尷尬一笑,道:“我隻學了滅鬼之法,尚未修習法事之術,愛莫能助。”
嗚——
張小卒話音剛落,房間裡突然憑空刮起陰風。
冰冷刺骨的陰風打著一股股旋,吹得房間裡的東西嘩楞作響。
“哼!”
陰風當中響起一聲冷哼。
“賢弟,怎麼回事?!”賀步采驚嚇問道,同時把蘇柔護進懷裡。
“沒事。”
“可能是下麵的家夥不想搬家。”張小卒冷笑道。
說完他腳下一跺,大量金色符咒自他體內奔湧而出,直接把房間裡的陰風壓了下去。
張小卒開口喝道:“陰陽不相立,你躲在陽間不走,已是觸犯陽間法則,本道爺念你身上沒有戾氣,應是沒有害過人,外加修行不易,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休要不識好歹。”
嗚——
陰風鼓動,想要吹散張小卒的符咒壓製。
同時一道陰沉的聲音自地下傳出:“此地是我家,要搬家應該你們搬才對,休要欺人太甚。若把我惹急眼,休怪我和你們拚命。”
“賢弟,我們占了他的陰宅,與理不通,若不然我們搬家也可。”賀步采說道,他懼怕鬼物,想要讓步。
卻見張小卒眼珠一瞪,怒喝道:“這裡是陽間,不是陰曹地府,行的是陽間的法則,哪有陽人給陰人讓步的道理。區區小鬼,也敢在本道爺麵前作妖,再敢囉嗦,彆怪本道爺翻臉無情滅了你!”
“哈哈——”
地下鬼物狂笑不已,道:“本鬼尊已修煉三百六十餘年,會怕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不成?!給本尊破!”
他喝一聲破,房間頓時被漆黑籠罩,刺骨陰風撕碎了張小卒的符咒,如剃肉的刀子般吹在張小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