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小卒三人的好奇和期待中,兩位身穿白色羅裙,容貌出眾,氣質端莊的年輕女子,端著一應茶具來到房間。
二女先向房間裡四人恭敬施禮,然後把茶具置於茶幾上,順勢跪坐在茶幾旁,燒水、湯壺、溫杯、衝茶——
一通繁瑣操作看得張小卒三個大頭兵咋舌不已,頭一次知道喝茶原來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
尤其是那潔白的纖纖玉指,擺弄茶具時賞心悅目,便是本來不渴的人,欣賞了此番美景後,也會興致盎然地飲上一杯清茶。
“公子請用茶。”
二女斟好茶,一一奉到張小卒幾人麵前。
“品品看。”賀步采笑著邀請道。
牛大娃端起小巧精致的茶碗,看了看不大的茶壺,目測一壺茶頂多沏個五六杯,以五百兩一壺的價格換算下來,不禁嚇了一跳,手中這連一口都不到的小碗茶水,竟然價值一百兩。
太他娘的貴了!
牛大娃滋溜一口飲儘,一滴也不舍得浪費。
喝完咂咂嘴,表情禁不住一怔,沒覺出什麼特彆的味道,嘬了嘬牙花,依然沒覺出啥特彆味道,感覺這茶和他在街邊喝的一個銅子一大壺的沒什麼區彆。
牛大娃放下茶杯,瞧見張小卒和元泰平和他一樣,也是一臉錯愕的表情,當即看向賀步采問道:“駙馬爺,我學識淺薄,您可彆騙我,這是五百兩一壺的茶?我怎麼覺得和街邊茶攤上一個筒子一大壺的茶沒什麼區彆呢?”
“哈哈——”賀步采聞言大笑。
張小卒三人的喝茶動作他都瞧在眼裡,三人喝茶如飲酒,一瞧便知沒過過精致的生活,也沒有受過相關方麵的調教,因此猜測三人出身應該相較一般。
賀步采笑著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放下茶杯道:“牛公子品得極對,這正是街邊茶攤上一個銅子一大壺的茶。”
牛大娃聞言驚詫,叫道:“那你們賣五百兩一壺,還是這麼小一壺?你們這是坑人錢財的黑店啊!”
賀步采搖頭一笑,沒有因為牛大娃的口無遮攔而生氣,道:“我之前就說過,值錢的不是茶,而是喝茶人的身份和茶樓的招牌。
天禧茶樓這塊招牌,是我家夫人跪在大禹最具學識、最具智慧、最具名望、最具賢德,有文聖之美稱的大儒,雲落老先生的院門前,求了兩天一夜才求得他老人家提筆落字。
老人家羞於讓自己的字沾染銅臭之味,故而隻題字而未落款,以此來告知世人,這四個字是他迫於無奈才題的。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田文光之流,雖自稱大儒,但他肚子裡那點學識,恐怕都不敢在雲落先生麵前張口。
雲落先生,學究天人,是真正的智者,是一位值得萬人尊敬的大儒。”
賀步采見張小卒三人聽見“大儒”二字,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不屑一顧的輕蔑表情,知道三人是被道貌岸然的虛偽之徒田文光所影響,以至於對先生大儒之類的文人生了偏見之心,他立刻收斂神情,莊重嚴肅地向三人介紹雲落先生。
張小卒三人不禁被賀步采的神態和語氣感染,連忙收起輕蔑不屑的表情,對賀步采口中這位賢德威望的老先生表示尊敬。
賀步采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緩了緩嚴肅的氣氛,繼續之前的話題:“喝同樣的茶,你們覺得像傅開年這樣身份的人,他願意坐在路邊茶攤上喝,還是坐在茶樓裡喝?
他願意在一家沒有名聲的茶樓裡喝,還是願意在一家裝飾精致高檔,服務細致入微,名聲遠揚千裡的頂級茶樓裡喝呢?
一壺茶賣一個銅子和賣五百兩銀子,對他們這種不缺錢的人來說,有區彆嗎?當然有區彆。
但區彆不在於錢多錢少,因為錢在他們眼裡隻是一個沒有多大意義的數字罷了。
而是區彆在於格調、身份和地位。
一個銅子一壺的茶,那是低賤的窮苦人喝的東西。
五百兩一壺的茶,才符合他們的身份地位。
當然,傅開年從來不喝五百兩一壺的茶,他都是喝五千兩一壺的茶。
在天禧茶樓喝茶,喝的不是茶,喝的是尊榮富貴,喝的是身份地位,喝的是人脈關係。
同時喝的還是前程機遇,因為天禧茶樓彙聚了牧羊城最上層的名流人物,花五百兩進茶樓喝一壺茶,有幸得遇貴人賞識,得到的可能是一份不可估量的遠大前程。
所以,天禧茶樓的茶貴。”
張小卒三人聽得目瞪口呆,萬沒想到小小的一壺茶,背後竟有這麼多門道。驚訝過後,不由地露出受教的表情。
“五百兩一壺,這樣的前程機遇,普通老百姓可喝不起,未免有些不公。”牛大娃嘟囔道。
賀步采輕搖折扇,笑道:“天禧茶樓隻是一條捷徑,而非人生唯一出路,是金子總會發光,有真本事還怕沒茶喝嗎?再者說,世上本就沒有公平一說。有人生來為王,有人生來為奴,哪有什麼公平可言,公平需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
“駙馬爺學識淵博,一語道破真諦,令我等欽佩歎服。”聽見賀步采的最後一句話,張小卒不由的心生感慨,覺得賀步采說的對極。
公平確實需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創造。
“不知五千兩一壺的茶是什麼味道?”牛大娃冷不丁冒出一句。
賀步采聞言啞然失笑,朝候在一旁的兩個侍女吩咐道:“去拿今年剛下來的鳳尖給幾位公子嘗嘗。”
“是。”二女應命,走到茶幾邊上,把茶具收拾乾淨,然後端著茶具告退。
“看來我醒的正是時候,沒有錯過好東西。”周劍來的聲音自裡間臥室傳出,聽聲音有些虛弱。
賀步采驚訝地看向臥室方向,他以為周劍來怎麼著也得昏迷個兩三天,未曾想這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周劍來就醒了過來,他對周劍來的戰力認知又不禁提高好幾分。
“周大哥,五百兩一壺的茶你可是錯過了。”牛大娃笑應道。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周劍來惋惜道。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周劍來從臥室裡走了出來,換了一身銀灰色的廣袖長衫,臉色稍顯幾分蒼白。
“周大哥,傷勢恢複得如何?”張小卒起身問道。
“沒有大礙,不過五六天之內怕是不能妄動真元。”周劍來答道。
賀步采起身讚道:“周公子劍法超絕,實是讓在下大開眼界,若非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信一個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能夠憑自身實力硬接一式星辰神通。放眼整個九州大陸,同齡人中能出周公子之右者,絕對屈指可數。”
“賀大人謬讚了,周某還差得遠。”周劍來回道。
“坐下說話,小心扯動傷口。”賀步采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待周劍來坐下後,他目光環顧一圈,笑道:“我與四位公子一見如故,恨沒有早日相遇,依我看,咱們也彆駙馬、大人、公子的稱呼,聽著生分。若四位不介意,喊我一聲‘賀大哥’便是。”
“我兄弟四人區區一介武夫,不敢高攀。”周劍來謙讓道。
賀步采道:“若說高攀,卻是我高攀了四位兄弟。四位兄弟一看即知非池中之物,成就星辰大道不在話下,我區區一個凡夫俗子,望塵莫及啊。”
周劍來笑道:“既然大人不嫌我兄弟四人出身草莽,那我四人就鬥膽高攀,與大人兄弟相稱。”
“哈哈,如此甚好。”賀步采開心笑道。
牛大娃道:“這若是在酒樓,當浮一大白。可惜,可惜。”
“五千兩一壺的茶還不夠你喝的嗎?”張小卒揶揄道。
牛大娃伸手比劃了一下喝茶的小茶碗,道:“那麼一小口,喝起來實難過癮。”
“哈哈,確實不如大口喝酒來得過癮。”賀步采輕捋他的山羊胡笑道,“等周兄弟的傷好了之後,我備下酒菜請四位兄弟到家中做客,喝他一個不醉不休。”
“區區小傷,不妨礙喝酒。”提到喝酒,周劍來的眼神頓時明亮起來,他對酒越來越鐘情,有事沒事都會喝上兩口,眼看就要變成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
“當真不妨礙?”賀步采問道。
“當真不妨礙。”周劍來點頭肯定道。
“那好,我這就吩咐人回府,讓廚房準備酒菜,我們今晚就喝他個不醉不休。”賀步采道。
張小卒四人展現出的強大實力和潛力,讓賀步采認定四人非池中之物,必然會得到皇帝陛下的重用,在即將到來的皇權更迭中大放異彩,成為舉足輕重之輩。
所以他有意拉攏結交四人。
至於招攬栽培為己用的念頭,他已經想也不想,因為他已經看出來,四人絕非屈居人下之輩,恐怕隻有蘇翰林能讓四人心甘情願地效勞臣服。
“菜不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酒一定要烈。”周劍來一點不和賀步采客氣。
“好酒管夠。”賀步采拍著胸脯保證道,“你們先聊,我去吩咐一聲。”
目送賀步采離去,周劍來這才想起來問:“傅開年三人怎麼解決的?全殺了?”
“被六扇門的鬼麵接手了,三人死罪難逃,還要被抄家,並且全家流放。”張小卒說道。
“也算罪有應得。”周劍來點點頭,又問道:“傅家的修煉福地呢?不打算去看看嗎?”
“六扇門的人還在接手,等他們把傅家人清場後咱們再去逛逛。”張小卒道。
“如此甚好。”
城東,駙馬府。
天禧公主蘇柔放下手中繡花針,望向窗外,側耳傾聽。
前院傳來陣陣嘈雜,似乎府中出了什麼事情。
奈何聲音嘈雜且遠,聽了許久也沒聽清一句。
隻好吩咐身旁的婢女,讓其去前院看看怎麼回事。
可是婢女一去不回,直至蘇柔等的心慌,以為府中出了大事,打算親自去前院查看情況時,婢女終於返回。
“怎麼去了這麼久?是出什麼大事了嗎?”蘇柔皺眉問道。
不過她稍顯慌亂的心已經安穩下來,因為她已經由婢女的表情神態瞧出一點端倪,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好像不是壞事,至少對駙馬府來說不是壞事,否則婢女早該慌了才對。
“奴婢該死,讓主子久等了。”婢女慌忙認錯。
蘇柔擺了擺手:“快講。”
“駙馬爺要在家裡宴請客人,派人回來吩咐廚房備酒菜。咱們府上好些年沒有來客人了,下人們稍微有些緊張,生怕準備不周,怠慢了客人。”婢女講道。
蘇柔聞言神色一怔,驚訝問道:“有說駙馬爺要宴請什麼人嗎?”
“說了。”
“駙馬爺要宴請四個把牧羊城天給捅塌的少年英雄。”
婢女答道。
“把牧羊城的天捅塌了?!”蘇柔聽得糊塗且震驚,問道:“怎麼個塌法?牧羊城天都塌了,怎麼還稱上少年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