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到北十城城下時已是日斜西山的黃昏時分。
通過甬道進入城內,入目的情景嚇了張小卒一跳,觸目所及房倒屋塌,一片斷壁殘垣。
來的路上牛大娃他們提過幾句,說百荒山異寶現世那天,雁城遭了地龍翻身之災,所以進城的時候張小卒是做了心理準備的,可入目的淒慘場景遠超他的想象。
老百姓們隻能在廢墟中找那些一角沒塌的牆角,搭上簡易的草棚,然後窩在裡麵苟且生活。
張小卒下意識地想問,這都幾天過去了,為何不組織百姓們重建家園,但突然想到沒有水,沒有水就沒法和泥,沒法和泥就沒法砌牆,所以話到嘴邊立刻乖乖閉嘴。
從北十城到北二城距離實在太遠,步行的話估計得走到後半夜,所以和阮心遠等人拱手作彆後,萬秋清祭出風之域卷起眾人騰空而起飛往北二城。
自空中俯瞰雁城,災難的情景更是令眾人心頭沉悶。
北二城的情況稍微好一些,因為有錢人家的房子蓋的都比較堅固,所以坍塌的沒那麼厲害。
但聽雅軒的情況略顯淒慘,院牆房子全部坍塌,好在聽雅軒裡竹子多,梅蘭竹菊四女指揮仆人們沿著坍塌的院牆紮了一圈竹子籬笆暫代院牆,又在院子裡搭建了兩排八間簡陋的竹房,暫時供大家居住。
一行幾人到達聽雅軒時天色已黑,自空中落進院子裡,看見張屠夫正一人負手而立站在院子裡,萬秋清忙上前關切問道:
“前輩,您怎麼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梅蘭竹菊呢?怎麼沒陪您聊天?”
張屠夫抬手一指張小卒,神情冷峻,語氣低沉地應聲道:“老夫在等他。”
“前輩,出什麼事了嗎?”張小卒瞧見張屠夫威中帶怒的嚴肅神情,心裡禁不住咯噔一聲,忙疾步上前恭敬問道。
在幾人驚訝目光的注視下,張屠夫探手自虛空中抓出一柄戰刀,然後舉刀指向張小卒,命令道:“小子,拔刀,老夫給你好好上一課。”
言罷,目光掃向周劍來和牛大娃,又道:“你們兩個也一起上吧。老夫也不欺負你們,我把修為降到五重天境和你們打,你們可以全力施為,有什麼狠招辣招儘管使出來。”
“前輩,是這三個小子做錯什麼事惹您不高興了嗎?您說出來,我幫您狠狠地教訓他們。您千萬彆生氣,氣大傷身。”萬秋清忙勸慰道。
張屠夫瞪了她一眼,哼道:“沒你什麼事,一邊呆著去。”
“——”萬秋清被張屠夫一眼瞪得心裡咯噔一聲,嚇得吐了下舌頭,忙退到一旁不敢再言語。
戚喲喲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不由地露出幾分狐疑之色,目光在張屠夫和萬秋清身上來回遊走,在地下古城她就發現她的娘親對這位張老將軍似乎過分關心和恭敬,幾乎到了寸步不離身邊的程度,而萬秋清剛剛的反應更加證實了她的感覺,當即忍不住猜測起二人之間的關係。
張小卒一臉尷尬,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惹怒了老人家,想開口詢問卻聽遠處忽然傳來師父的聲音。
隻見天武道人手裡提著一張竹凳,身後跟著梅蘭竹菊四女,邊往這邊走邊說道:“老家夥不滿你把他的刀法改得麵目全非,想領教領教你的高招,順帶指點你們三個幾招,機會難得,你們可得抓住了。”
說完走到一個視野開闊的位置,放下手中竹凳,並吩咐梅蘭竹菊四女給他捶肩揉背,儼然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前輩,我——”
張小卒臉頰漲紅,想向張屠夫道歉解釋,可話到嘴邊卻被張屠夫身上猛然爆發出的狂暴氣勢生生堵在了嘴裡。
“有什麼話打完再說。”張屠夫聲音平淡地說道,“刀劍無眼,若老夫一不小心砍死你們一個兩個,你們可彆怪老夫手下無情,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本領不濟。來吧!”
道一聲“來吧”,他的氣勢再漲,把張小卒三人籠罩起來,三人的戰意被其狂暴的氣勢調撥得按奈不住。
“前輩,我們三個精壯打您一個老人家,您還要把修為降到五重天境,這架恐怕沒法打。”牛大娃上前一步說道。
“怎麼沒法打?”張屠夫問道。
“我們都是六七重天境的戰力,打您一個五重天境的老頭,打起來肯定束手束腳不敢下重手,您不妨再提兩個境界,七重天境,這樣打起來起碼能放開手腳,也能過癮點,無論輸贏我們都心服。”牛大娃說道,話語裡透著傲氣。
張屠夫聞言啞然失笑,冷哼道:“嗬,被你們三個小鬼小瞧了呢,不過老夫覺得對付你們三個半吊子,五重天境綽綽有餘。”
“晚輩鬥膽,請前輩指點。”張小卒見張屠夫主意已定,便沒有再多說廢話,從須彌芥子裡取出骨刀,事實上他心裡略有不服,外加躍躍欲試,想讓張屠夫見識見識他改良過的殺人刀的威力。
幻境中的幾十載生活,雖讓他身上多了一股和他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和滄桑氣息,可他體內流淌著的畢竟是十六歲少年的青春熱血,血液裡蕩漾著年輕人的桀驁和傲氣。
張小卒單手提刀,氣勢蹭蹭猛漲,當氣勢到達極點的瞬間,身體驟然朝張屠夫飄了過去,速度快到像是掌控空間之域瞬移過去一般,瞬間出現在張屠夫麵前,手中的刀已然朝張屠夫斬了過去。
“哼!”張屠夫冷哼一聲,瞧著張小卒扭捏造作的樣子心裡就來氣,揮刀橫掃,後發先至。
當!
兩柄刀撞擊在一起,骨刀竟脫離張小卒的手飛了出去。
張屠夫的刀鋒貼著張小卒的脖子猛然停住,冷笑道:“刀都握不住就學人家自研刀法,可笑之極!”
張小卒渾身汗毛倒豎,因為如果是生死搏殺,他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甫一交手就被擊飛手中戰刀,還被張屠夫不留情麵的譏諷,他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羞憤欲死。
“再來!”張小卒悶聲說道,心有不服,覺得是自己大意了,然後尷尬地跑去撿骨刀。
周劍來幾人全都震驚地張開了嘴巴,他們有想過張小卒極可能不是張屠夫的對手,可是萬萬沒想到甫一交手張小卒就敗了,而且敗得一塌糊塗,刀都被擊飛了。
張小卒撿回骨刀,三色之力旋繞全身,改由雙手握刀再次飄向張屠夫,鬼魅一般出現在張屠夫身後,一刀軟綿綿地當頭劈下。
張屠夫頭也不回,依然是漫不經心地舉臂揮刀後掃,再一次後發先至,當的一聲擋下張小卒這一刀,他腳下堅硬的地麵轟然塌陷,一丈方圓的麵積整個凹下去兩尺多深,可見張小卒這一刀威力之強,張小卒雖然沒有再次被擊飛手中骨刀,可雙手虎口卻崩裂開來,鮮血直流。
張小卒身體被震退,尚未穩住身形,就見張屠夫已然欺身壓來,長刀自下而上斜挑,欲給他來個開膛破肚。
危急關頭張小卒身子一擰,竟如彩綢一般柔軟地飄向一側,欲躲開張屠夫這一刀,然而他身體剛動卻驚恐地發現,張屠夫的刀竟後發先至,已然在他閃躲方向的前方等著他自投羅網,他匆忙間揮刀格擋。
當!
骨刀再次脫手飛出。
張屠夫刀鋒貼著他胸口一路劃向小腹肚臍,切開了他的衣服並在他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張小卒驚嚇得感覺整張頭皮都掀了起來。
如若在戰場上,這一刀絕對是大開膛。
強!
太強了!
被張屠夫冷漠的目光瞪視,張小卒感受到了窒息的壓迫感,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再來!”張小卒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窒息和無力感,頭一梗不服輸道,又跑去把骨刀找了回來。
他無法理解,張屠夫明明隻使用了五重天境的修為,為何能讓殺人刀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威力?
他在幻境裡鑽研參悟了幾十年,自鳴得意,難不成隻是笑話一場?
這讓他不能接受。
叮叮當當——
張小卒揮刀而上,與張屠夫戰到一處,這一次他把刀柄握得尤其緊,暗暗發誓就算手斷了也絕不鬆手,倒是起了一點效果,和張屠夫連過幾招骨刀依然穩穩地握在手裡。
“你學過握刀嗎?”
“你知道刀有幾種基本動作嗎?”
“不過是仗著一點天資悟性洋洋自得,耍寶賣弄而已。”
“不妨告訴你,光幾個簡單的握刀姿勢老夫就學了足足三年,就這老夫還不敢說自己學會了,學懂了,還要日日溫故,生怕忘卻。”
張屠夫一刀刀把張小卒逼得節節敗退,一聲聲質問,一聲聲厲喝,振聾發聵,讓張小卒冷汗涔涔,無地自容。
“你們兩個還愣著乾什麼?”
“等著老夫八抬大轎抬你們過來和老夫打嗎?”
訓斥完張小卒,張屠夫又看向半呆滯狀態的牛大娃和周劍來怒喝道。
“前輩,小心了!”牛大娃自震驚中醒來,頓時戰意高昂,喝一聲“小心”,舉起戰刀就衝了上去。
隻不過下場和張小卒一樣,甫一交手刀就被張屠夫砍得脫手而飛,牛大娃這才感受到直麵張屠夫的恐怖。
“又一個什麼都不會,卻還自以為是的蠢貨!”張屠夫不留情麵地罵道。
牛大娃伸出手指抹了把咽喉處流淌出來的鮮血,嚇得臉都綠了,張屠夫的刀再往前送一寸,他就一命嗚呼了。
“不服,再來!”牛大娃脖子一梗叫道。
“晚輩鬥膽,領教前輩高招!”周劍來執劍作禮,而後一劍刺向張屠夫。
叮當當——
張屠夫長刀一撩,和周劍來的劍叮當一陣交擊,把周劍來擊退後難得地點了點頭,道:“基本功勉強算紮實,但還遠遠不夠。魏家劍在你手裡才堪堪發揮出四成威力。”
乍一聽見張屠夫的誇獎,周劍來禁不住沾沾自喜,因為他自小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天資悟性不足,需要以勤補拙,所以他自小到大修煉得格外刻苦,尤其是在基本功上更是下足了功夫。可是聽完張屠夫後一句話後,心中的一點點得意瞬間被打擊得蕩然無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