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張小卒已經到了近前。
“前輩,您沒事吧?”近距離感受到張屠夫的氣息,張小卒不由嚇了一跳,急忙關切地詢問。
張屠夫的氣息忽明忽暗,飄忽不定,就像那燒沒了油的燈,火苗忽閃忽閃隨時會熄滅,這儼然是油儘燈枯的跡象。嚇得他一顆心竄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好似使勁喘一口氣就會把張屠夫飄忽不定的氣息吹滅了一般。
不怪他膽小,主要是因為這段時間接連看到星辰大能隕落,讓他發現“星辰大能”這四個字並不是免死金牌,他們的生命同樣脆弱不堪。
“暫時死不了。”張屠夫甕聲應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麵前五步外的鏽劍,再次催促張小卒:“去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從地上拔出來?”
“不會拔斷了吧?”張小卒掃了眼鏽跡斑斑,已經被穢血浸透的劍,看著那被血雨濺落的一層層鏽屑,儘管知道張屠夫既然讓他拔劍,那就肯定拔不斷,可嘴上還是抑不住小聲嘀咕了聲。
他的嘀咕聲雖小,卻被張屠夫一字不漏的聽在耳朵裡。
尤其是聽見張小卒那憂心忡忡的語氣,就跟隻要他用手指輕輕一碰,那劍就會立刻化成一灘鏽渣賴上他一般。張屠夫氣得直瞪眼珠子,恨不得站起來把張小卒一腳踹飛。
隻可惜他現在喘口氣都覺得費勁,哪有站起來的力氣,更彆說踹張小卒了,遂隻能沒好氣地喝道:“老夫這一身傷全是被它劍氣所傷,前後總共拔它三十三次,它始終插在地上翁絲未動,你覺得你能拔得斷它嗎?!”
“——”張小卒聞言不禁咋舌,他還以為張屠夫這一身慘不忍睹的傷是和古屍大戰時留下的,萬不曾想竟然是被眼前這柄鏽劍所傷,能自主揮發劍氣傷人,還把修為高深莫測的星辰大能傷成這副模樣,這哪裡是一柄鏽劍,分明就是一柄神劍啊。
張小卒看鏽劍的眼神頓時變了,再不敢小瞧於它,驚訝地問張屠夫:“它不會就是文老前輩從虛空大陣裡拔出來的那柄劍吧?”
“正是那柄劍。”張屠夫應聲道。
“怎麼變成這樣了?”張小卒詫異。
“老夫也不知,它甫一落地就成這樣了。”張屠夫說道,並叮囑張小卒小心:“你拔的時候小心點,彆被它的劍氣傷到。”
“前輩,您拔了它三十三次都沒拔得動它,晚輩這點修為怎可能拔得動它?”張小卒苦笑道,覺得張屠夫在讓他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張屠夫瞪眼道:“老夫和它拚了三十三次,它把老夫傷成這樣,老夫自然也沒讓它好過,消耗了它大量精氣,說不定它現在比老夫還慘。狗日的,就是讓你拔個劍,你他娘的怎麼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
張屠夫說著說著突然來了火氣,語氣一轉朝張小卒破口大罵起來。
“——”張小卒也發現自己似乎有點磨唧,感覺自己好像被這把鏽劍鎮住了氣勢,當即提起氣勢走上前去,三色之力旋繞周身,探出雙手握住鏽跡斑斑的劍柄,深吸一口氣,力貫雙臂,猛地往上拔起,同時小心提防鏽劍的劍氣攻擊。
噔噔噔——
啪!
張小卒往後連退好幾大步,一屁股跌坐在血水裡。
“啊啊啊——”他瞪圓了眼珠子看著雙手,嘴裡慘叫連連。
“——”張屠夫心跳猛地漏了好幾拍,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前——前輩——這可不怪我啊,是您非——非讓我拔的。我說會拔斷吧,您還不信。您看——這這咋辦呀?”張小卒雙手抱著半截斷劍,看向張屠夫,表情比哭還難看。
他噔噔噔後退跌倒,不是被劍氣攻擊了,而是被自己閃倒了。他使出了倒拔垂楊柳的力氣,結果鏽劍就跟爛稻草一樣,一拔就斷,差點沒把他的腰給閃折咯。
張小卒話音未落,手中的半截鏽劍突然碎裂,散成鏽渣跌落地麵,被血水衝走。
咕嚕——
張小卒生吞了口唾沫,目光閃躲不敢與張屠夫對視。
張屠夫感覺自己一顆心被張小卒這一拔給拔碎了,山羊胡一顫一顫抖個不停,突然抬手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咬著後槽牙罵道:“讓你嘴賤!讓你嘴賤!拔拔拔,現在好了吧。讓你嘴賤!”
“前輩,冷靜點,彆這樣。”張小卒急忙勸慰,驚慌不已,生怕張屠夫一口氣憋在心裡出不來得了失心瘋,“您若是心中有氣就——哎——哎喲——”
張屠夫不知哪來的力氣,翻身爬起撲向張小卒,一頓爆錘,直揍得張小卒吱哇亂叫。
“老子讓你拔,讓你用那麼大力氣了嗎?”
“你不能小點力氣,就屬你力氣大是吧?”
“你丫眼睛長屁股上了嗎?沒看到那是一柄鏽劍?風燭殘年你懂不懂?”
“老子揍死你個敗家玩意!”
麵對張屠夫理直氣壯的斥責和討伐,張小卒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清。
這哪裡是和藹慈祥的老將軍,分明就是一個老無賴。
還好張屠夫沒有多少力氣,打了幾拳便沒了力氣,從張小卒身上翻滾下來,仰麵躺在流淌的血水裡,望著漆黑的天空怔怔發呆。
鏽劍這一斷,斷的不單單是劍,還是他心中的無限希望。
和文不武一樣,在見識道鏽劍的厲害後,他不由自主地就把踏出最後半步,登天成聖的希望全部寄托到了鏽劍上,可是就在他希冀滿滿,感覺前路無限光明時,突然間一切化作夢幻泡影,這一精神上的巨大衝擊,他這顆老邁的心臟真的差點沒扛過去。
“哎喲——”張小卒摸著腫脹的臉頰坐起身,齜牙咧嘴地埋怨道:“前輩,您下手也忒狠了。疼死我了。”
“不是你丫自己說的嗎?讓老夫心中有氣就打你出氣。”張屠夫沒好氣地斜睨張小卒一眼。
“——”張小卒眼淚頓時落了下來,撇著嘴委屈道:“前輩,我什麼時候讓您揍我了?我是說讓您心中有氣就大聲喊出來,彆憋著,憋著傷身。”
“——”張屠夫不禁莞爾,回想剛才,好像確實是自己動手太快,沒等張小卒把話說完,可想到張小卒竟然看著他自抽耳光,還幸災樂禍地讓他喊出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殺氣騰騰地斜眼瞪著張小卒,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子,信不信老夫一巴掌抽死你?”
“——”張小卒急忙閉緊嘴巴。
“嗬嗬”張屠夫突然咧嘴嗬嗬一樂,問道:“你說要是文不武知道他拚上性命拔出來的寶劍,竟被你弄成了鏽渣,你說他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噗——
張小卒突然張口噴出一道血箭。
“——”張屠夫看見後不禁猛翻白眼,警告道:“小子,休想訛詐老夫,老夫每一拳都有分寸,隻會讓你受一點皮肉之苦,壓根不到吐血這種程度啊。小子,你沒事吧?”
張屠夫突然語調一轉,擔心問道。
起初他以為張小卒是佯裝受傷逗他開心,可是突然感覺到張小卒的氣息不對勁,似乎受了極重的內傷。
張小卒臉色慘白,不過血雨不停地打在臉上,白不白也看不到,但是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氣息忽然紊亂,並且在快速地衰弱。
“小子,你怎麼了?”張屠夫坐起身再次問道。
“劍——劍——啊——疼死我了!啊——”張小卒連喊兩聲“劍”,然後抱著胸口一邊慘叫一邊滿地打滾,雙手拚命地抓撓胸口,好似胸口下麵有什麼東西在啃噬他的臟腑,他想撕開胸膛將其掏出來。
張屠夫臉色一變,以為張小卒被劍氣傷到了,可是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無能為力。他的星辰之力剛恢複了一丁點,靈果靈草丹藥等等,全都在與鏽劍對抗的時候消耗掉了。
張小卒抓破衣服,抓破皮肉,但顯然他在極力克製著,沒有更進一步傷害自己的身體。
“機緣大道,福至心靈,強求不得。多十年少十年,心竅不開也枉然。罷了罷了。”張屠夫突然長歎一聲,探手從虛空中抓出一株九葉靈草,正是他在荒村裡得到的還魂草,食之可增添陽壽十年,便是剛才和鏽劍對抗時他也沒舍得吃。
“便宜你小子了。”張屠夫撇嘴一笑,伸手摁住張小卒的身體,道:“張嘴,吃了它。”
張小卒一口將送到嘴邊的還魂草含住,胡亂嚼了兩下就吞服下去。
還魂草入腹,磅礴的靈力瞬間在體內爆發出來,疼痛緊接著緩解許多。
可張小卒尚未來得及緩口氣,身體突然漂浮起來,而後嗖的一下衝天而起,快如閃電,眨眼間消失在雨幕中。
“——”張屠夫仰頭望天,一臉淩亂的表情,好想問張小卒這是什麼情況,奈何張小卒已然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