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屍倏地睜開雙眼,和張小卒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這是一雙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人類眼睛。就是有點大,比張小卒的拳頭還大。其目光淡漠而又不失威嚴,宛如君王巡視天下,掃視自己的領地和臣民。
甫一被這雙眼睛盯上,張小卒的心臟猛地顫栗,膝蓋打彎,差一點當場跪地臣服。
同時令他震驚不已的是,他發現這具古屍完全不同於剛剛被他斬殺的那具古屍,這具古屍非但一雙眼睛看上去很正常,刨除大以外,和人類的眼睛一般無二,身體其他各部位看起來也都正常。
它著身軀坐在那裡,身上沒有長一根紅毛,沒有一塊屍毒斑痕,沒有一點枯朽腐爛,也沒有惡臭氣味,除了皮膚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病態蒼白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甚至都能看見他皮下青筋裡正常流淌的血液。
“吾乃上古戰神休斯,九天諸神,九幽諸魔,九府諸鬼,見吾都要跪地參拜,汝一螻蟻,見吾如何不跪?”
古屍一雙眼睛審視著張小卒,竟突然張嘴口吐人言,其聲音洪亮,如晨鐘暮鼓,蘊含著無儘威嚴,在墓室裡回蕩不息,不停地震懾張小卒的心神。
“它活了不成?!”聽著古屍洪亮的聲音,張小卒心神俱驚,心裡冒出一個恐怖猜疑。
“跪下!”古屍突的橫眉怒目,舌綻驚雷,高聲怒喝。
怒雷橫空,威壓蓋頂,張小卒心神潰蕩,膝蓋一彎就要下跪臣服。眉心鬼瞳突然射出一束精光,照射在古屍身上,張小卒眼前景色突變,哪裡還有什麼像活人一般的古屍,分明就是一具渾身長滿紅毛的屍怪。
它的一隻手正五指曲張按在天武道人頭頂,如觸手一般的紅毛想往天武道人眼耳口鼻裡麵鑽,但是被天武道人懷裡古燈散發出的光芒抵擋。
“乾!”張小卒這才知道自己被古屍製造的幻想所迷惑,耽擱了大量時間,不禁氣急怒罵,當即腳蹬地麵,身體爆射而出,撲向兩百步外的古屍。
連取兩滴心頭血,張小卒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其道魂劇顫,差點潰散。
降妖誅魔之誅仙符!
這是張小卒學的威力最強的符咒。
雖然他不明白明明是降妖誅魔,為何要取“誅仙”這個名字,但這並不影響他施展此符咒。
“去死!”張小卒身體衝天而起,九九誅邪金錢劍攜帶蘊含鬼瞳之力的巨大的符籙斬向古屍的腦袋。同時眉心鬼瞳紅芒燦燦,照耀古屍全身,灼燒它的身體。
“區區螻蟻,也敢對吾揮劍?吾賜汝一死!”古屍巨大的嘴巴張合,口吐人言道。
說著,它左手猛地拍向張小卒,竟後發先至,速度快到張小卒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啊——”張小卒不甘怒吼,這是他的最強一擊,若是被古屍擋下,他將再無機會,因為已經沒有力量支撐鬼瞳開下去。可這已經是他最快的速度,根本躲不開古屍的拍擊。
就在張小卒悲憤絕望之際,周圍空氣中突然金光乍現,一條條由金色符籙鏈接而成的巨大鎖鏈從天空垂落,瞬間纏繞上古屍身體,把它的軀乾四肢牢牢禁錮住。
吼——
古屍憤怒咆哮,身軀一震便將捆綁周身的符籙鎖鏈儘數掙斷。
然而就是這一瞬的時間,就為張小卒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金錢劍狠狠地斬在古屍的腦袋上,蘊含鬼瞳之力的誅仙符咒爆發威力,嗤的一聲斬進古屍腦袋一尺多深。
沒有任何猶豫,張小卒驅動剩餘的所有鬼瞳之力,經由金錢劍劍身注入到古屍體內。
啪!
古屍的巴掌來遲片刻,但仍然拍蒼蠅一般把張小卒拍飛出去。所幸在緊急關頭一道星辰牆幕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下古屍這一巴掌的大部分力量。
叮當當——
金錢劍亦被這一掌拍碎,八十一枚古錢散落各處。
張小卒的身體如流星墜地,直撞在幾百步外的牆壁上才停下來,摔落地麵直接昏死過去。
古屍抱頭慘嚎,可很快就沒了聲音,因為它的整顆腦袋已經在青煙中湮滅,龐大的身軀隨之轟然倒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湮滅。
墓室裡漂浮的紅毛瞬間失去色彩,儘數枯萎落地。
“狗日的,總算僥幸逃過此劫!”天武道人苦澀一笑,抱著熄滅的黑色古燈兩眼一閉,亦昏死過去。
危急關頭兩次出手救張小卒的正是他。
兩道身影自石門方向電射而來,張屠夫和文不武姍姍來遲。
文不武甫一進門直接撲向摔在墓室牆根處的張小卒,眼睛裡閃爍著灼熱貪婪的光芒,張屠夫突地揮刀斬向文不武,文不武怒罵一聲,被迫揮劍抵擋,隨之與張屠夫戰在一處。
二人如有血海深仇,手上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轉眼間交手百餘招,誰也沒有討到一點便宜,反倒累得氣喘籲籲,最後互對一掌拉開距離。
“老家夥,幾十年不見,還是這麼厲害。”文不武目光陰沉地盯著張屠夫。
“彼此彼此。”張屠夫亦麵色不善地盯著文不武。
“天現異寶,能者居之。老家夥,你是何意?”文不武問道。
“你敢動他,老夫殺你全家,滅你狼窩,一個不留!”張屠夫目光狠絕,字字如釘地說道。
張屠夫會撒謊,比如說他告訴張小卒自己名字叫張老兵便是撒謊,但是在殺人這件事上,他向來嚴謹認真,從未說過片字謊話。
“嗬,當老夫是嚇大的不成?”文不武身出狼穴,亦不是好惹的主,譏諷道:“當你還是當年的張屠夫嗎?”
“老夫雖不在南境幾十年,但振臂一呼,滅你一個天狼山當不是什麼難事。你若不信,可現在回去,老夫給你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張屠夫嗤鼻冷笑,完全不把天狼山放在眼裡。
文不武目光閃爍,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對張屠夫的話頗為忌憚。
人們隻知道張屠夫是從南境逃也似的跑去北疆的,卻把他在南境的威望忘得一乾二淨。當年他在南境的威望已經到了振臂一呼萬軍跪地稱王的高度,這才會被蘇翰林調去北疆。當然,也是他自己願意去北疆,否則蘇翰林還真不一定能調的動他。
人們不知道,但是文不武知道,所以聽見張屠夫說振臂一呼,他心裡還真少了些許底氣。且他到現在也沒想通張屠夫為何會出現在南境,他來南境目的為何?
文不武沒有問張屠夫,因為知道問了張屠夫也不會告訴他。
他目光看向被張屠夫擋在身後的張小卒,語氣緩和了一些,問道:“這小子和你什麼關係?”
“一位戰場並肩殺敵,可托付生死的忘年小友。”張屠夫應道。
文不武神情略顯不甘道:“他身懷此等異寶,老夫不奪,也總有人會奪。”
“嗬嗬”張屠夫撚須一笑,道:“老夫很看好他,打算護他十年。”
“十年?”文不武撇嘴冷笑,“老夫還以為你要護他一百年呢?哦,忘記了,你怕是活不了多少年了。”
“彼此彼此。”張屠夫道。
“護他十年又能如何?”文不武問道。
“十年可撼天下。”張屠夫道。
“你就這麼看好這小子?”文不武不禁動容,目光審視著張小卒,而後沉默,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就怕某些人嘴上說得好聽,暗地裡卻做些監守自盜的齷齪事。”得不到張小卒身上的異寶,文不武實在難甘心,可有張屠夫橫加阻攔,眼下定然難以得手,所以隻能惡心張屠夫兩句,讓自己心裡舒服一點。
隻可惜張屠夫壓根不鳥他的垃圾話,因為罵他的人實在太多了,像文不武這種垃圾話壓根排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