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聲震天,地麵震顫。
張小卒等人心中皆是一顫。
“什麼聲音?!”萬秋清深皺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南方,但是視線被高大城牆遮擋,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下意識地開口詢問。
“可能是叛軍出動攻城衝車撞擊城門的聲音。”趙全皺眉答道,但聽他的語氣顯然是不確定,因為除了這一聲巨大聲響,並沒有聽到號角、戰鼓和喊殺聲,聽起來並不像叛軍在攻城。
萬秋清聞言身子一顫,驚聲問道:“叛軍已經兵臨城下了嗎?!”
叛軍第一次攻城時,他們正在深井密室裡,因為禁製的原因,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和動靜。
“是。”趙全應道,“十時到的城下,並且發起半個時辰的進攻,被守城將士打得落花流水,而後鳴金收兵,再無動靜。”
萬秋清忽然神色大變,驚叫道:“不,不是衝車撞擊城門的聲音,衝車弄不出這麼大動靜。叛軍兵臨城下,莫非是魏國公——快,快去通知大人!”
“還要小心一點!”戚長風突然開口說道,“大牙人在咱們雁城還有一處極其隱秘的據點,亦有一位星辰大能坐守,要小心他突然發難。”
“什麼?!還藏著一位星辰大能?!”萬秋清驚呼。
“是!”戚長風極其肯定地點頭,但是皺眉道:“隻是那個據點藏得極其隱秘,與這個據點隻有極少的幾次通信,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個據點藏於何處。”
“趙全,聽見了嗎?”萬秋清問。
“聽見了。”趙全應聲,目光忍不住落在戚長風身上好奇打量,因為戚長風以麵巾遮麵,所以他並沒有認出戚長風,隻覺得戚長風的身影似有幾分眼熟,可細想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聽見了還不快去通知大人?!”萬秋清嗬斥。
“是!”趙全領命飛奔而去。
萬秋清又命人進深井密室救人,諸多考慮皆一一詳細交代,然後進薛家寶庫,尋了些尚未搬走的丹藥奇珍服下,暫且壓製緩解糟糕惡劣的內傷,而後帶著戚長風和張小卒飛上天鐘樓樓頂。
天鐘樓作為雁城重要的軍情傳報工具,戰事一起即被戒嚴,連帶整個長虹廣場都被封禁,不準閒雜人等靠近半步。
萬秋清三人的身影甫一出現在上空,立刻引起守衛們的注意,並發出嚴厲警告,不過在萬秋清表明身份後,守衛們立刻恭敬放行。
萬秋清薛家一戰,已然成了軍中的名人。
四周許多高樓上的看客,頓時向天鐘樓上萬秋清三人投去豔羨的目光。因為天鐘樓是雁城最高的建築,站在上麵可以將整個雁城一覽無遺。
有人不服,與守衛爭辯,為何萬秋清能上天鐘樓,而他們卻不能,但立刻遭到守衛不講道理地拔刀警告,隻能悻悻吃癟離開。
天清氣朗,視線極佳。
甫一登上天鐘樓,目光投向南方,張小卒的心臟就禁不住咯噔一跳,隻見南五城巍峨高大、堅固厚重的城門洞開著,
那似石非石、似鐵非鐵的兩個巨大門扇朝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不知是被什麼生生撞碎了。
城門口聚集了一堆穿盔戴甲的士兵,望著空洞的城門不知所措,這一突發狀況他們想曾未想,一時間不知去哪裡找什麼東西才能堵上這個大窟窿。
轟!
又是一道響徹蒼穹的巨大撞擊聲,震得整個南嶺大地微微顫抖。
南六城的城門轟然倒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張小卒目光驟然一凝,他視力極佳,看得真切,清楚看見南六城的城門是如何破的,同時也知道南五城的城門是怎麼破的了。
是被一匹身披金甲的神俊戰馬揚蹄踏破的。
張小卒自然不信一匹馬能把巍峨堅固的城門踏破,所以他的目光立刻落在馬背上的二人。
前者銀盔銀甲,身披白風,一手持韁繩,一手抓一柄寒光寶劍。因為他整個人藏在鎧甲裡,張小卒辨不出是誰,可銀甲身後的人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身白色勁裝,背一柄黑鞘長劍,右臂空蕩,雖看不到正臉,但那熟悉的身影張小卒一眼就認出是周劍來。
認出周劍來,張小卒自然便知道前麵駕馬的銀甲人是誰,正是國公爺魏子焸。他老人家一劍斬星辰,破兩道城門自然不在話下。
張小卒禁不住心頭一緊,握起了拳頭,不明白國公爺為何要這麼做,而且還要帶上周劍來一起,這不是陷周劍來於不義嗎?
不過想到二人已是師徒,便也無話可說。
張小卒的目光往南延伸,落在南十城城外,叛軍軍陣森然,黑壓壓地望不到儘頭。那一架架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器械,已然蓄勢待發,隻待一聲鼓響便會對雁城發起殘酷的攻擊轟炸。
吱喲——
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在南六城響起,一個信號彈拉著刺目的紅色煙霧尾巴竄上幾十丈高空,在空中砰的一聲炸裂開來。隨著信號彈的升空,城外叛軍的戰鼓驟然敲響。
顯然,這是一顆給叛軍報信的信號彈。
火光、濃煙、喊殺、尖叫——南六、南七、南八、南九、南十,五城突生異亂,城內霎時間混亂不堪,但立刻就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出來平叛鎮壓。當場格殺,毫不留情。
“誰能攔下國公爺?!”見國公爺在南七城的主乾道上縱馬馳騁,上前阻攔的士兵連近身都做不到,眼看就要接近南七城的城門,張小卒心裡禁不住發急。
他和周劍來的兄弟感情深厚不假,但並不表示他會不加思考地和周劍來站同一陣營,他尊重周劍來的選擇,他日若是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能不打自然最好,若是非戰不可,那也絕不手軟。
不過最好的情況是現在有人站出來攔下魏國公,如此還有回轉的餘地。
所以見魏國公一人一馬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張小卒內心越來越焦急。
“魏國公為何會幫叛軍?”戚長風心中不解,喃喃自語,他本以為得不到答案,未曾想卻聽萬秋清應
聲道:“因為叛軍的幕後掌權者是大魏朝的遺族,他們想推翻蘇皇大帝,光複大魏皇朝。”
“可是——”戚長風皺眉。
萬秋清知道他為何皺眉,接著說道:“聽你師公講,唏——”正說著,她突然輕抽一口冷氣,抬起手輕柔額頭。
“娘,怎麼了?”戚長風關心問道。
“沒事。就是感覺額頭這個位置隱隱作痛,可能是戰鬥的時候被勁氣刮到了。”萬秋清說道。
“——”張小卒眼角餘光瞄見萬秋清拿手揉的位置,忙心虛地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聽你師公講,當年國公爺之所以破開帝都城門,雖為大義,但也夾有私憤。”萬秋清接著講道,張小卒和戚長風都好奇的豎起耳朵,準備聽這段不為人知的密辛。
“當時大禹境內哀鴻遍野,饑餓、疾病、瘟疫、土匪流寇等天災肆虐人間,大禹大地上每一天都會有數萬人,甚至十幾萬、幾十萬人死去,可東西南北四路反王一同攻向帝都,都想先一步攻下帝都登上王座,眼看戰爭不知還要持續多久,而魏氏皇朝也著實沒了夾縫求生的餘地,魏國公便毅然決然,寧肯背負天下罵名,打開帝都大門,把當時最有實力的蘇氏大軍迎入城內。而後蘇皇大帝登上王座,以風卷殘雲之勢平定大禹戰亂。”
“此為國公爺的大義,著實讓人敬佩敬仰。”萬秋清抑不住拱手稱讚。
“那何為私憤?”張小卒忍不住好奇問道。
“當時魏王奢靡,整日裡聲色犬馬、酒林肉池,他聽說右相家裡有一小女名叫蘇皖瑩,長得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貌美不可方物,於是色心大動,不顧右相苦苦哀求,下聖旨把蘇皖瑩招進皇宮。可當時蘇皖瑩已有婚約在身,其未婚夫正是魏國公。且魏國公與其青梅竹馬,早已私下情定終生。魏國公聽聞噩耗,連夜闖宮,卻被大內護衛攔在魏王的寢宮外麵。第二日,蘇皖瑩便被冊封為妃子。未婚妻一夜間變成小娘,你說魏國公氣不氣?”
“哎,此為私憤!”萬秋清哀歎道,而後語氣一轉,沉聲道:“如若我猜的沒錯,這叛軍的幕後掌權者中必有蘇皖瑩,不然這天下間又有誰能請得動早已經心死的國公爺?更何況還是讓他重複當年打開帝都城門的那一幕。此舉無異於揭開他內心中血淋淋的傷疤,再在傷疤上剜一個洞,把鹽水灌進去,實為殺人誅心啊!”
“可是蘇皖瑩為何要舉旗造反呢?”戚長風問道,“隻因她是魏王的妃子?可是這個身份恐怕應該是她這輩子最不願意回想的痛苦記憶吧。”
“這個問題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萬秋清說道。
轟!
魏子焸甚是凶猛,北七城城門告破。
一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現在北八城的主乾道上,望著駕馬馳來的魏子焸,道一聲佛號,朗聲道:“國公爺,此一去將造無邊殺孽。聽老衲一句勸,放下屠刀,就此罷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