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鬼瞳,張小卒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
和石像惡鬼一樣,鬼瞳亦讓他如鯁在喉。
儘管鬼瞳展現出了強大的本領,星辰大能和道門大天師無可奈何的紅毛屍毒,在它麵前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可也正是因為它的厲害,愈讓張小卒感到害怕。
因為它越是厲害,越會讓張小卒感覺到不可掌控。
它不似刀槍棍棒,拿在手裡,察覺到危險可以隨時撒手丟掉。
它躲在身體裡,又不可掌控,誰敢保證它不會對你有所企圖,誰敢保證它不會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候暴起發難,誰敢保證它不會像石像惡鬼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你給他扛天罰,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誰敢保證
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雖不完全對,但也不完全錯。
總之,身體裡有這麼一個東西,張小卒感覺吃飯睡覺都難安穩。
看到張小卒的緊張模樣,天武真人笑著朝他擺擺手,道:“彆害怕,它不會害你性命,你完全可以把它當成你的第三隻眼睛來看待,或者把它當成一件與你肉身融合的武器看待。隻不過它能耐很大,以你目前的修為遠遠不能激發出它的真實力量,所以當你使用它的時候會有被吸乾力量的感覺。就比如有一把寶刀,你想使用它,可是揮舞它一次至少要消耗一百斤的力,而你僅僅隻有一斤的力,你去強行揮舞它,定然要被它瞬間抽乾力量。”
張小卒聞言頓時長舒一口氣,有天武道人這番話,他心裡安穩多了。然後,便高興起來。忍不住好奇問道:“師父,那它究竟是什麼?”
“天機不可說。不可說。”天武道人高深莫測道。
瞎伯嗤笑一聲,不給情麵地拆台道:“屁的不可說,明明就是不知道。”
“好你個死瞎子,故意在小輩麵前拆老子台是不是?”天武道人頓時吹胡子瞪眼,喝道:“老夫法指一掐,前知五百年,後曉五百年,天下間就沒有老夫不知道的事。”
“那你說說,它究竟是個什麼?”瞎伯撇嘴道。
“你讓老夫說老夫就說,那老夫多沒麵子。滾滾滾,老夫要傳授乖徒兒道門秘技了,閒雜人等統統滾蛋!”天武道人突然麵紅耳赤的大聲嚷嚷道。
“乾!你屬狗的啊,說翻臉就翻臉。”瞎伯沒好氣地罵了聲,卻也沒有繼續和天武道人掐嘴架,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去偏室抱上戚長空,領著周劍來和牛大娃離開了密室。
待人都離去後,密室裡隻剩下師徒二人,張小卒反倒拘謹起來。他自覺出身山野,不似周劍來、戚喲喲等大家子弟那麼知禮節,所以生怕哪地方禮數不到,衝撞了天武道人。
“坐吧,不必拘謹,老夫這裡沒那些繁冗禮節。”天武道人指了指竹製茶幾對麵的凳子,又告訴張小卒:“包括咱們三清觀,也沒有太多禮節,隻要大體過得去就行。”
“嗯,多謝師父。”張小卒給天武道人滿上茶水,然後在對麵坐下。
天武道人看著張小卒,突地老臉一紅,道:“死瞎子說的沒錯,老夫確實不知道你的鬼瞳究竟是何物。當然,老夫雖不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但老夫可以萬分確定,它是個了不得的好東西,應該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應該?”張小卒眼珠子一瞪,剛安穩
下去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
天武道人看見張小卒的反應,當即眉毛一挑,罵道:“臭小子,吃飯喝水尚且有可能噎死嗆死,你平白得到這麼一件逆天的寶貝,還不想擔一點風險嗎?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禍福相依,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弟子受教!”張小卒慌忙起身應喏。
天武道人手指在茶幾上敲得噔噔響,道:“若不是有它在你體內震懾那隻石像惡鬼,那石像惡鬼恐怕已經把它的一縷鬼魂氣和你的神魂融合到了一起,一旦如此,你必死無疑。若不是它幫你解除紅毛屍毒,你也已經死了。還有,在百荒山,你說你殺死了大牙鬼,那其他惡鬼呢,為什麼沒有把你們全殺了?想必也是它幫的你。這麼算下來,它已經救你三次了,你還有什麼可矯情的?”
“弟子愚鈍,隻看其一,不見其二。”張小卒被天武道人一頓訓斥,略有幾分醍醐灌頂的感覺。
天武道人喟然歎道:“修行路上多磨難,旦夕禍福一念間,吾輩修者當謹慎前行,莫丟一堆白骨空餘恨!但更要大膽前行,天道無情,而吾輩修者偏要逆天而行,與天爭命。一味的瞻前顧後,畏畏縮縮,甚至膽小如鼠,如何成就大道?”
“謹聽師尊教誨!”張小卒臉頰通紅,羞愧不已。
“坐下吧。”天武道人語氣緩了下來,道:“老夫雖不知你的鬼瞳是何物,但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猜測,它應該是鬼界一件逆天的法寶,這份大機緣你可得好好把握住了。另外,不要輕易在人前把它顯露出來,尤其是星辰大能大麵,若是遇到聖人,那你更得小心翼翼地隱藏好。否則若是被他們發現鬼瞳的不凡,定會殺你搶奪。”
“啊?!”張小卒詫異驚叫,不明白為何在天武道人嘴裡,愈是修為通天的星辰大能,乃至是聖人,反而愈加不堪呢?
天武道人歎了口氣,神色幽幽,道:“修為越高越能窺視天道,可對天道了解的越多就越恐懼,越恐懼就越怕死,越怕死就越不想死,所以但凡能讓他們覺得有一線機會和天道抗衡的寶物,他們便會如屎蠅聞到了屎一樣往上撲。所以,不不要被‘聖人’二字蒙蔽雙眼,把他們想得多麼多麼高尚,他們若是做起壞事來,你所知道的壞人那就是大大的好人。”
張小卒頷首,不敢吭聲。
“罷了,這些事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的。”天武道人搖頭一笑,轉而說道:“那隻女鬼應該是器靈,嗯,確切點說是器靈死後變成的靈鬼。這隻靈鬼應該是剛生出來的,它渴望吞食人的精血魂魄成長,若是讓它成長起來生出靈智,它就會恢複生前的記憶,在特定條件下重新轉生為器靈。若下次再遇到,無需客氣,直接滅殺,它對你的鬼瞳有大補。甚至有可能獲得一些它的殘存記憶,得知一些關於鬼瞳的來曆信息,亦或是鬼瞳的強大本領。”
“搶了人家東西,還要把人家趕儘殺絕,是不是不太合適?”張小卒覺得這麼做實在太不厚道了。
“那就等著它把你殺了。”天武道人一臉無所謂道,“它是器靈死後幻化成的靈鬼,與鬼瞳之間有先天感應,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裡她都能感應到你的位置。它會不斷地吸食人的精血魂魄,一天天的變強,總有一天能超過你,然後殺了你搶回鬼瞳。是讓它繼續活著,不斷地殺人吃人,給自己養一個強大的敵人,還是殺了它替天行道?你自己看著辦咯。”
“呃”張小卒表情尷尬,既然是你死我活,那便沒得選了。
天武道人沒再和他糾結這個問題,轉而說道:“說說你自己吧,也好讓為師了解了解你。”
“我?其實也沒啥好說的。”張小卒撓了撓頭,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弟子是個孤兒,於繈褓之中被遺棄在白雲城豐水縣柳家村村口的老柳樹下,幸得村子裡的長輩們憐憫疼惜,各家各戶省一口吃的給弟子,弟子才僥幸活下來。”
說到自己的孤兒身世,他突然想到在聽雅軒時,周劍來在他耳邊的低語。周劍來告訴他,道門的大天師能算前世今生來世,或許能幫他找到親生父母也說不定,再不濟也能通過他的麵相看出他親生父母是否還活著。
所以,張小卒的心跳一下不受控製地快速跳動起來,血液流淌的速度也跟著加快,他看著天武道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不知弟子的雙親是否還活著?”
“活著又如何?死了又如何?”天武道人問道。
張小卒神色一暗,答道:“若活著,弟子想見他們一麵,看看他們和弟子日思夜想的爹娘是不是長的一樣。若已經不在人世,逢年過節弟子也好給他們燒點紙錢,儘一儘為人子的義務。”
天武道人聽著張小卒語氣平靜,不禁好奇問道:“既不養,為何生?你難道不記恨他們?”
“村長爺爺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能父母丟棄我的時候,或是出於某種無奈而被迫為之,是當時他們能為我做出的最好選擇。退一步講,即便不是,也不要惱恨他們,人生在世不過區區數十載,當暢懷行,快活活,瀟灑而為,不應在怨懟仇恨中苟活。弟子受村長爺爺點撥,把心中的仇恨全都放下了。”張小卒說道。想到村長爺爺,他的心抑不住地揪疼。
“暢懷行,快活活,瀟灑而為。嗬嗬,你的村長爺爺當是一位有大智慧的賢者。”天武道人點頭讚道,“話雖這般說不錯,但若無大智慧,通過平日裡的諄循循善誘、諄諄教導,單憑幾句好聽的話又怎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
張小卒鼻頭一酸,眼圈泛紅,點頭笑道:“若是他老人家還活著,知道有您這樣一位高人如此稱讚他,他老人家肯定得高興壞了。”
天武道人點了點頭,說道:“為師可以告訴你,你的雙親尚且活著。根據你的麵相推算,你的父親在北方,應是久病纏身,但無性命之憂。你的母親嗯,也在北方,身子健朗。你父母的財運昌盛,也就是說你家境不錯。想見他們,你若有時間就去北方尋他們便是。”
“北疆路遠難行,弟子打算等學藝有成後再去。”張小卒的表情並無太大波動,可他心裡卻非如此,“財運昌盛,家境不錯”八個字刺痛了他的心,他現在回去乾什麼?可彆讓人家覺得他是去搶他們錢財的。
天武道人微微低著頭,眼底深處有光芒交錯,他的內心也不平靜,因為他對張小卒說謊了。當然,以他的心境,說一兩句謊話自然不會讓他情緒生出波瀾。他之所以情緒波瀾,是因為他竟然推算不出張小卒娘親的方位,是有高人施展手段掩藏了張小卒娘親的命理,讓他無法推衍。
而財運昌盛和家境不錯,是他故意說出來刺激張小卒的,他不希望張小卒去尋他的雙親,至少現在不行,因為他推算出張小卒會有一劫應在他父母身上,是一場難解的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