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扁圓,極寬,極高,洞壁及地麵儘是白灰粉末,看上去像是長期受烈焰烘烤形成的。
地上有許多巨大的爪印,和火鳥的爪子很像。
洞內時而有熱風吹鼓出來,又有“啾啾”的鳥鳴聲傳出。
種種跡象表明,此洞必是那火鳥的巢穴所在,並且洞裡還有其同類,聽叫聲似乎還不止一隻。
張小卒心裡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心說在這麼狹窄的空間和火鳥鬥,火鳥噴一口火,躲都沒地方躲,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可黑巨猿根本不和他囉裡囉嗦,也不允許他囉裡囉嗦,伸手在他背上一拍,他當即如滾地葫蘆般往洞裡滾去。
洞蜿蜒向下,並且坡度很陡,黑巨猿謔謔有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往下滑,張小卒滾在它前麵,想停都停不下來。
張小卒本以為很快就能到達岩洞儘頭,看見火鳥的巢穴,哪知一路往下滑落,小半個時辰後仍然沒到儘頭,但是空氣的溫度在不斷提升,迎麵撲來的熱氣已經讓他感覺難以呼吸。
四周漆黑不見五指,隻有黑巨猿謔謔地叫聲,這黑廝好像玩得很高興。
又轉過一個彎,前方突然出現一抹光亮,張小卒的神經瞬間繃緊,握緊骨刀擋在麵前,以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前方的光亮不是正午太陽發出的那種白熾亮,而是像炭火燃燒的火紅亮,他隻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火鳥的火焰發出的光亮,所以說前方就是火鳥的巢穴,並且他也清晰地聽見火鳥的叫聲由光亮處傳來。
眼看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張小卒隻祈求黑毛畜生不要坑他。
隨著距離的拉近,光亮越來越強,同時溫度也越來越高,張小卒已是滿身大汗,熱得快要窒息了,可是溫度仍然在極速提升,這不禁讓他苦悶無語,感覺或許根本不需要火鳥出手,光熱就把他熱死了。
“乾!快停下!快停下!”
張小卒突然止住腳步驚叫起來,因為他發現前麵的路斷了,再往前是一個大坑。視線原因,他暫時看不到坑有多深,更看不到坑裡麵是什麼,這要是火鳥張著嘴巴在下麵候著,他們兩個一頭栽進人家嘴巴裡,來一個千裡送口糧,那可就搞笑了。
“謔謔——”
黑巨猿玩得正高興,哪會管張小卒的大吼大叫,拿大腳板子懟著張小卒往前跑。
“大黑鬼,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張小卒氣急敗壞地叫罵,但緊接著就是一聲驚叫,他被黑巨猿硬生生推下大坑,雙腳懸空,身體往下方墜去。
張小卒慌忙往下看去,並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萬丈深淵,更不要是火鳥的火盆大口,他的祈禱很有效,下麵既不是萬丈深淵也不是火鳥的火盆大口,而是赤紅滾燙,咕嚕咕嚕翻滾著的赤色岩漿。
“狗日的!”
張小卒臉色慘白,滿腹苦水,心說落進這地底岩漿裡,還不如跌落萬丈深淵,亦或是落進火鳥的火盆大口裡呢。
說時遲那時快,張小卒發現坑底並不是儘被岩漿所覆蓋,岩漿暴露的區域隻在大坑正中間,直徑約莫三四丈長的一個圓形池子,而池子四周皆有很大的落腳空地,當即擰身橫縱,朝一塊凸起的光滑岩石躍去。
呼——
呼——
孰料張小卒前腳剛落地,後腳就有兩道火龍迎麵襲來,冷不丁地嚇了他一跳,同時聽見兩道鳥鳴聲。嚇歸嚇,可他一點也不慌張,輕鬆一個縱躍就躲開了兩道火龍的攻擊。
其實他心裡一直提防著呢,墜下大坑時他第一時間尋找的就是火鳥的身影,因為在他心裡火鳥是最危險的存在,可是目光掃過整個大坑並未找到火鳥身影,所以他不得不警惕並防備著。
原本他理所當然的以為火鳥藏身岩漿中,於是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岩漿池上,孰料火鳥並沒有藏在岩漿裡,而是躲在坑邊岩壁上的石洞裡,這也是他為何會被下一跳的原因。
啾——
啾啾——
兩隻火鳥從石洞裡走出,敵視地衝張小卒和落在岩漿池另一側的黑巨猿大聲鳴叫,像是在質問他們為何亂闖它們巢穴。
張小卒目光落在兩隻火鳥身上,不由地微微愣神,因為這兩隻火鳥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地,像鴨子一樣。它們身上光禿禿地,隻有稀疏細軟的絨毛,沒有一根大翎,也沒有赤色的火焰,且叫聲稚嫩,這顯然是兩隻幼鳥。
不過,雖是幼鳥,可體型還是巨大的,比成年的大雕還大。
張小卒禁不住扶額,心說難怪黑毛畜生有恃無恐,原來是早就知道巢穴裡隻有兩隻幼鳥,根本不足為懼。
呼——
呼——
又兩道火龍襲來,不過比剛才那兩道火龍弱了太多,甚至都沒噴到張小卒身上就自行潰散了。顯然,這兩隻幼鳥的道行甚淺。
啾——啾啾——
兩隻幼鳥似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玩火的功夫尚淺,對付不了張小卒,於是撅著腦袋衝向張小卒,看架勢是要用嘴啄他。
張小卒骨刀一揚,對準蹣跚衝來的兩隻幼鳥,但馬上又把骨刀收了起來。因為骨刀是從大火鳥身上拆下的骨頭,用大火鳥的骨頭斬殺它的幼兒,未免太過殘忍。
嘭!
黑巨猿縱身越過岩漿池,落在張小卒和兩隻火鳥中間,落地時巨大的衝撞力把兩隻蹣跚的幼鳥震倒在地,它伸手一抓,兩隻幼鳥落入掌中,然後轉身走向岩漿池。
張小卒頭皮發麻,知道兩隻幼鳥落在黑巨猿手裡斷無活命的可能,覺得黑巨猿趕儘殺絕未免太毒辣,可轉念一想,自己以前逮兔子掏鳥窩挖田鼠,不也都是一窩端麼,甚至若是認真比較起來,他和小夥伴們對付獵物的手段要比黑巨猿殘忍狠辣的多。
弱肉強食,無可厚非。
黑巨猿抓著兩隻幼鳥走到岩漿池邊,一把揪掉了它們的腦袋,鮮血頓時從腔子裡噴出,它手對著虛空一引,噴射出來的鮮血似活了一般,在空中彙聚成一道血流,朝著它指引的方向落去。
滋滋滋——
鮮血落在岩漿池裡,頓時發出滋滋的響聲。
張小卒扛著令人窒息的炙熱,走到黑巨猿身旁,他忍不住佩服自己,感覺自己這具身軀已經煉得冷熱不侵了,身體結冰凍不死他,直麵岩漿也隻不過是讓他呼吸困難,外加皮膚炙烤得生疼,完全在他承受範圍內。
他覺得自己真應該好好感謝黑巨猿,若不是黑巨猿殘忍的摧殘與蹂躪,他怎能在這短短幾天內連就這冷熱不懼的強悍體魄。
張小卒在黑巨猿身邊站定,目光好奇地看向血流濺落的位置,看清後不由地驚咦一聲,他發現黑巨猿正在用火鳥的血澆注一棵通體火紅的植株。
這棵小小株苗竟然無懼炙熱高溫,直接紮根於赤紅岩漿裡生長,實在讓張小卒感覺不可思議,頓時驚奇打量上下。
植株通體火紅,和岩漿一個顏色,若不細細觀瞧,根本發現不了。約莫一尺高,莖上隻有五片葉子,每片葉子約莫兩寸長,呈兩頭尖中間寬的梭子形,莖的最頂端生長著一個花骨朵,花骨朵要開未開,含苞待放。
隻看一眼,無需任何猜測,張小卒就萬分肯定此植株絕非凡物。能生長在岩漿裡的植株,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凡物。
張小卒看見火鳥的血熱澆注在火紅植株上,它的莖、葉和花骨朵像是得到了養料的灌溉,變得越來越鮮豔,尤其是花骨朵,竟然張開了些許。
隨著血液的不斷澆灌,花骨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張開,最後完全綻放開來。
奇怪的是並沒有張小卒想象中的芬芳花香,而且隻有三片花瓣,更奇怪的是花骨朵中間竟然不是花蕊,而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圓形果子,果子表皮光滑,但不是通體紅色,而是有一道螺旋的黑色條紋,從底下一直盤旋到頂端。
咕嚕——咕嚕——
花朵盛開,露出藏在裡麵的果實,岩漿突然劇烈沸騰,而且無風起浪,熾熱的漿水掀起一道道波浪,從池邊湧向池中心,最後狠狠拍打在火紅植株上。
霎時間,火紅植株就像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上飄搖不定,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波濤吞噬。
黑巨猿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火紅植株被暴躁的岩漿吞噬,竟在池邊坐了下來,抓著一隻火鳥的雙腿,把火鳥身子伸到岩漿上方,悠哉悠哉地燒烤起來。
這次它倒沒有貪心地獨吞兩隻火鳥,而是把另一隻扔給了張小卒。
黑巨猿不擔心,可張小卒卻緊張萬分,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火紅植株頂端的朱果,生怕它被波濤拍落掉在岩漿裡。盯了半天,盯得兩個眼珠子都酸了,也不見朱果出問題,這才慢慢放下心來,抓起地上的火鳥,學著黑巨猿的樣子放在岩漿上烤起來。
兩隻火鳥先後烤熟,一猿一人吃得滿嘴流油,差點沒連舌頭一起吞進肚子裡,這幼鳥的肉比那成年的鮮美一百倍。
張小卒本以為會在兩隻幼鳥身上再尋得兩把骨刀,卻不料尋遍兩隻幼鳥的每一根骨頭,也沒找到一根和骨刀相似的骨頭,心裡禁不住失望,猜測可能是幼鳥太幼小,體內尚未長出此骨。
張小卒又圍著大坑轉了幾圈,一寸一寸土地仔細搜尋,期望能找到一些其他寶貝,結果除了鳥毛和鳥糞,以及一堆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白骨,啥東西也沒找到。隻能回到池邊坐下,望著池子中央的火紅植株發呆。
他知道黑巨猿在等,等那雞蛋大小的果子成熟。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三四天,也可能是五六天,洞裡無日月,辨不清時間,張小卒隻知道他睡了好幾大覺,也不知是第幾覺醒來後突然發現岩漿池不知何時平靜了下來,浪濤沒了,氣泡也不冒了,甚至連湧動也不湧了。
那朱果脹大了幾分,整體變得通透了些,顏色也由之前的亮紅色變成了深紅色,半透明的表皮下似有瑩光流轉,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突然間,火紅植株的莖、葉和花朵開始褪色,紅色全都往頂端的果子湧去,使得朱果的顏色愈加深紅。
當莖葉和花朵的紅色儘數褪去,整株植株迅速枯萎,與此同時奇異的香味自朱果身上散發開來,沁人心脾的甘甜果香,饞得張小卒口水如瀑布一樣從嘴角嘩啦嘩啦直流。
黑巨猿亦是垂涎三尺,對著朱果虛空一抓,將其連根拔起。
張小卒眼巴巴地望著朱果連根帶葉地飛進黑巨猿手中,渴望它大發慈悲分自己一口吃,讓自己嘗嘗朱果的味道,否則必將抱憾心中,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