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琪回到長安之後的尷尬,李承乾自是不知曉的。
75萬貫的確是一筆大錢,但如果能夠讓自己那個總是找各種理由撂挑子不乾的父皇,能夠老老實實的套一個根韁繩,把自己拴在龍椅之上,拴在太極殿。
李承乾就覺得是值得。
“太子殿下,按照您的吩咐,長孫大人已經帶著工部和水利工程相關專業的人員,趕去了靈州,對那邊預設的河段進行勘探和研究,最晚再過兩月,便能夠確定開工。”
壽功殿,並州刺史王銘滿是喜色的彙報著。
然而,李承乾卻隻是點了點頭。
“河東道那邊的下遊河道挖掘,讓他們加快,隻要一個月內貫通,我們第一期的黃河水利就能夠正式運轉起來,屆時河東道下遊地區的百姓們,耕地灌溉能夠更輕鬆一些,收成也能好一些。”
李承乾看著手中並州道工部彙報上來的,關於各個河段,包括河東道黃河下遊河段的彙報圖,眉頭緊鎖。
王銘不理解這位太子殿下為什麼這麼著急。
不由有些小心的湊近詢問起來。
“殿下,河東道那邊已經加緊開工了,陛下還多撥付了款項,最多一月半就能.......”
“一月半不夠!一個月後春耕都接近末位了,過了時節那還要有很大的影響的!”李承乾厲聲打斷。
深吸一口氣,從位置上站起身。
走到一旁的大唐堪輿圖前,眉頭緊鎖。
隻有他知道,貞觀二年的大唐,那真的是要和老天爺較勁。
原本作為大唐最富庶的長安所在的關內道,甚至是河東道部分地區,都會陷入百年難遇的旱災。
百姓家家戶戶,顆粒無收。
曆史之上,甚至於就連長安城之中,都沒有多餘的糧食,以至於自家那位皇帝父親,不得不放百姓出城,自行謀求生路。
他深吸一口氣,拳頭微微攥緊。
“一個月內!河東道的黃河水渠,水庫,必須貫通!孤隻給他們一個月!”
“來人!”
一聲厲喝,立刻王德便是趕忙走了過來。
“去給孤傳錦衣衛指揮使來!”
聽到李承乾竟然要傳喚乾樓這個殺星,就連王銘都不由得麵容一顫,因為一條河東道的水渠,太子殿下竟然要直接動用錦衣衛?
可是大唐不缺糧啊!
即便是耽擱了春耕,無非是糧食產量少點,但這裡的少,也隻是相對並州道而言。
河東道依舊能夠維持往年的產量......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乾樓一身飛魚服便是出現在了壽功殿之中。
李承乾眼神狠厲。
“您帶著孤的教旨,親自帶人,去一趟河東道蔚州郡,一個月!孤要桑乾河沿途的河道和水渠全部貫通!”
“該修的修,該補的補!”
“孤隻給他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蘆芽山的水流不進桑乾河......河東道工部官員全家的血,就要給孤填進那河道之中!”
王銘心頭都是一顫,這位太子殿下,這是又發得哪門子瘋啊!
然而,乾樓聞言,卻隻是立即領命。
“臣即刻出發!”
乾樓離去,李承乾卻是叉著腰,麵色凝重的看著麵前的堪輿圖。
目光尤其在並州道的媯州郡,至河東道的蔚州郡,然後就是幽州的這條由西至東的沿線上,不停的思索著。
“王卿一定覺得,孤是瘋了吧?明明如今我大唐不缺糧,卻是這麼著急,甚至不惜再次動用嚴刑,竟然隻是為了搶那一季糧食的豐收......”
李承乾幽幽開口。
身旁的王銘趕忙低頭拱手,連道不敢。
李承乾擺了擺手,示意對方放鬆,口中輕輕歎息一聲。
“王卿你和王氏都為孤做了不少事,雖說你出身世族,但至少也是一個聰明的世族家主.....孤不瞞你。”
李承乾緩緩坐下,看著麵前滿臉疑惑的王銘。
“這貞觀二年,我大唐關內道,還有河東道,將會麵臨大旱!”
“什麼?!”王銘瞬間震驚的發出一聲驚呼,瞪大眼睛。
又本能的朝著此刻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天氣晴朗,風和日麗,哪裡有什麼大災即將來臨的樣子?
“殿,殿下,這種事情可不能輕信呐,可是有什麼人在您身邊,蠱惑天機?”王銘神色嚴肅。
關內道和河東道,大唐最重要的中樞地區,不僅僅有著大量的百姓人口,更是大唐的軍事,經濟以及基礎製造業的基本盤。
這兩個道如果真的麵臨大旱,那絕對是大唐要麵臨的一大考驗。
“殿下,是何人散播謠言,竟傳到您這裡了?”
李承乾輕輕搖搖頭。
“如果真是謠言傳到孤耳中,你覺得,錦衣衛揪不出來這個人?”
王銘不解:“那殿下是因何得知?”
“孤夢見的!”
王銘:“???”
還未等對方露出匪夷所思,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的表情的時候,李承乾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
“雖說孤是夢中仙人傳話,說天道對我大唐有一尊大考驗,但在孤醒來之後,卻是即刻命人去了關內道,調取了今年春耕之前,各地水井和河道的水位情況。”
“也從欽天監調取了資料文書,還讓袁道長他們進行了推演......我大唐,的確要有一場大旱即將來臨。”
“而且......”李承乾眼睛眯了眯,看著麵前老臉表情都已然凝固的王銘。
“大旱之後,必有大蝗之災。”
王銘張著嘴,這麼大的消息忽然落在麵前,讓他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然而。
李承乾對此,卻是一副鬥誌昂揚的模樣,見對方一臉憂愁之色,反倒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著鼓勵了起來。
“王卿何至於如此愁眉不展?哈哈哈,不過就是一場旱災罷了,提前準備,再多積累一些糧食,穩定糧價,難道還度不過去?”
王銘趕忙搖頭:“這,太子殿下運籌帷幄,有得福緣保佑,自是不必擔心。”
“嗬嗬,福緣.....”
李承乾輕笑一聲,靠坐在椅子上。
“武德九年,孤和孤的父皇,殺入了玄武門,奪得了如今的位子!孤的大伯和四叔,那般不可一世,但還是死在了我父子的手上!”
王銘額頭瞬間冷汗冒出,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
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太子殿下,好端端的為什麼忽而間竟是提起了這些“光輝往事”。
還說給他聽!
然而。
李承乾卻是不搭理他的反應。
“貞觀元年,當初在渭水趁著我父子未站穩腳跟,想要趁火打劫的東突厥頡利,被五花大綁的送進了長安,至今還是一隻喪家之犬。”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
看著壽功殿外,那太原府今日晴空萬裡,豔陽高照的天空。
口中喃喃。
“這貞觀二年,倒是輪到了老天爺找孤的晦氣.....那孤,就和他鬥上一鬥!”
“天子天子,上天之子,可惜.....孤偏是生得一身的反骨,他老天爺要讓孤的大唐餓殍千裡,要讓孤的子民跪地祈求,孤偏是要告訴他,何謂......人定勝天!”
當天從陽成宮回到王家府邸的王銘,直到坐在自家客廳的時候,端著茶杯的手,都是劇烈的哆嗦著。
對於一個古人來講,今日李承乾的那番話,用大逆不道來形容,已然是不足了。
逆天而行!
還膽敢譏諷蒼天,說什麼人定勝天......
“瘋了,瘋了......”
王語嫣看著自家哆哆嗦嗦的父親,不明所以。
“父親,你說誰瘋了?”
王銘雙眼有些無神的看著她,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呢喃出一句。
“都瘋了!”
“砰!區區一個大唐罷了,當年那李淵若是沒有我們突厥的幫助,他還坐不上那個皇位呢!如今不過派來幾個羸弱的文官,吆喝幾聲,就把你們嚇得連尾巴都夾起來了?!”
“莫賀咄那個廢物,就這也敢自稱是什麼大汗?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
西突厥,右廂部族牙帳之中。
肆葉護可汗阿史那咥力肆意狂笑著,連帶著,此刻大帳之中的一眾突厥部族首領們,也是紛紛大笑。
在他們的麵前,莫賀咄可汗派來的突厥使者,麵色難看。
“大汗,大唐如今已經不一樣了!如今的大唐,占領了當年幫他們拿下長安的頡利,甚至還占領了他們的草場,另外就連吐穀渾的王,慕容伏允都不敢招惹他們,為此還被強行搶去了大非川和赤水源,大唐......”
“那也是頡利他們沒用!廢物!簡直丟儘了我們突厥人的臉!”肆葉護可汗一聲冷笑,打斷了對方。
“本汗承認大唐有幾個能打的,那個李世民,還有那個李靖,但這裡是哪裡,大唐的兵鋒再怎麼強大,難道還能打到我們這裡?”
“即便是打到了這裡,他們又能夠堅持多久?”周圍各部族的首領們,又是一陣陣大笑。
見那使者一臉的窘迫,肆葉護可汗張狂的性子,頓時得到了滿足。
站起身,一腳踢翻了麵前烤的正好的駱駝。
“既然莫賀咄那個廢物,讓你們來求援,那好......碎葉川以東八十裡,今後儘歸於本汗麾下,你們左廂部族的人乖乖讓出來,本汗便派兵支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