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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等著房玄齡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思,下旨處理那些博陵崔氏,好斷了太子想要誅殺九族的念頭的李世民。
忽然感覺一陣心神不寧。
按理來說,承乾那逆子昨日那般反應激烈,今日不太可能就偃旗息鼓了,然而眼瞅著一天就又要過去。
卻是一點沒有傳來關於太子的動靜。
“嘶,這逆子難道是真的放棄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拿反的長安出版《大唐日報》,有些不太自信的走到一旁的窗邊,看著窗外正在灑掃積雪的小太監們,口中沉吟著。
恰在這個時候。
孫公公忽然前來彙報:“陛下,房大人和杜大人求見.....”
“快,快讓他們進來!”
李世民麵色一喜,心道有些時候就需要給這些老東西上上強度,不然這幫家夥整天就隻知道太子太子。
朕這個皇帝的旨意執行起來都怠惰不已。
正如此誌得意滿的想著,倏然房玄齡兩人激動的聲音便是傳來。
兩人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
進入殿內,滿頭大汗,還喘息不已。
此刻卻是少有的顧不上什麼禮節,激動的在李世民麵前,喘息比劃著。
“陛下,璽,出現了,印璽,就.....”
“前朝的那個,印,陛下.....”
兩人喘息著,手中激動的比劃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動作。
見李世民似乎越看越疑惑,半天沒有調整過來喘息的杜如晦,急忙將手中李承乾讓王德送去尚書省的太子教旨,遞到了李世民的麵前。
“陛下,印,上麵的印!”
李世民蹙眉,接過教旨。
在看到上麵的內容的時候,頓時冷哼一聲,到了嘴邊的一聲本能“逆子”,卻是隨著那教旨下方的大印映入眼簾。
瞬間吸了回去。
“嘶!!!”
他瞬間瞪大眼睛。
“這是傳國玉璽!?這是太子那邊的教旨?豈不是說,東西在那逆子的手中?!”
瞬間,什麼博陵崔氏的九族,什麼自己身為皇帝的顏麵,什麼開元殺人有損名聲。
統統在這一刻,被李世民拋到了腦後。
滿腦子都是此刻太子教旨之上的那八個字。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房玄齡好不容易捋好了呼吸,臉色依舊漲紅,卻是胡亂的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連連點頭。
“陛下,當日侯君集攻下定襄城之時,臣就派人詢問過他,甚至在前朝蕭皇後他們被送來長安之時,臣也曾讓宋國公幫忙問過,並不在他們的手中。”
“頡利的手中,如今太子殿下大勝東突厥,將其覆滅,傳國玉璽落於太子之手,想來是沒錯的,而且,太子想來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糊弄陛下......”
李世民激動的連連點頭,卻是忽然走到甘露殿內的一處書架之上。
一把將在一旁準備幫忙的孫公公推開,自己親自上手從頂上拿下來一個錦盒。
打開,一封聖旨赫然被他保存在其中。
那是自己當初營救楊廣於突厥重圍之後,楊廣下旨給他的嘉獎。
由於那場大戰的凶險,即便是如今當了皇帝,李世民依舊好好保存著這份聖旨,如同保護自己的榮譽。
隨著這份聖旨展開。
三人立刻湊近。
一寸一縷,逐字逐幀的對比起來。
“沒錯,必然沒錯,那逆子手中果然是拿到了那枚傳國玉璽!逆子,明明得到了如此重寶,竟然一點沒有透露風聲!”
李世民從桌案前直起腰,既是激動興奮,又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齒。
開始在甘露殿之中左右踱步。
他眉頭緊鎖,原本的主動,隨著傳國玉璽落在太子手中,卻是全然變成了被動。
“玄齡,你們說,這逆子如今究竟是何意?”
他揚了揚手中的太子教旨。
“莫非是隻要朕準了他的這個旨意,把博陵崔氏九族斬首,那小子就會乖乖的把傳國玉璽給朕奉上?”
李世民一副很生氣的模樣,然而已然悄悄爬上眉宇的那抹喜色,卻是一下子暴露了這位皇帝陛下的內心真實想法。
什麼?
誅殺九族有損朕的仁德?
朕若是有了傳國玉璽,仁德為何物啊?
李世民一邊踱著步子,一邊故作猶豫和思索的樣子,最終像是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一般,咬了咬牙。
“罷了!畢竟是朕的太子,又是立下滅國之功,太子既然擔心博陵崔氏那些人將來遺禍無窮,那便按照太子的意思去辦吧!”
李世民嘴角已然是有些壓製不住,背過頭,伸手對著身後的房玄齡兩人擺了擺手。
“速去,重新擬定聖旨,寫好了不必呈遞給朕看,直接送去東宮,屆時將蓋好印的聖旨,連同那傳國玉璽,一同給朕送來......”
李世民乾咳兩聲,微微仰頭,竭力的想要克製住自己此刻的激動。
嘴角卻是顫動不已。
心中努力想著一些悲傷的事情,然而,隨著腦海之中,那玄武門隱太子和齊王飲恨西北的畫麵一閃而過。
“哈哈哈哈哈!”
這份快樂,卻已然是徹底宛若衝破大壩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
“速去!速速給朕將傳國玉璽,哦不是,速去給朕將博陵崔氏那些亂臣賊子,斬首示眾!”
“速去......”
房玄齡兩人急忙就要告退,卻在此時。
外麵卻是忽然走進來一個小太監。
“啟稟陛下,東宮王公公送來了東西,說是太子讓送來的.....”
瞬間。
李世民一雙眼睛都在頃刻間,變成了傳國玉璽的模樣。
“讓他進來,快點!讓他進來!”
“哈哈哈哈!玄齡,朕就說嘛,朕的太子,有朕和皇後從小教導,忠孝純深,乃是一等一的好孩子,如何還需要朕為難呢?”
房玄齡杜如晦兩人,低頭頷首。
心中已然是對於此刻這位皇帝陛下宛若女人一般時刻變化的嘴臉,有了幾分無語。
王公公邁著小碎步走進甘露殿。
恭敬的將一個長條錦盒,遞到了李二陛下的麵前。
“陛下,太子殿下請您禦覽”
原本還一臉笑容的李世民,看著麵前明顯不是用來盛放傳國玉璽,而是用來盛放聖旨的錦盒,笑容瞬間凝固當場。
“怎麼?朕的太子,不會親自來見朕嗎?還是說外麵的雪太厚,把東宮來朕甘露殿的路都堵死了?”
李世民嘴角笑容緩緩消失,身後房玄齡兩人急忙低眉垂首。
王德低頭,手中捧著錦盒。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如今正在東宮處理一些公務,據說是準備在來年於並州道,建造一些大工程。”
“哼!倒是個好借口,如今回了長安了,還是這副勤政的模樣,朕這個皇帝可比不上他啊.....”李世民不陰不陽的冷哼一聲。
最終還是接過錦盒。
當看到裡麵足足七個卷軸的刹那,整個人差點沒有當場把錦盒丟出去。
“這,這逆子!莫不是真的以為朕拿他沒有辦法?!”
幾乎是想都不用想。
就如同房玄齡他們送來的那份,要求誅博陵崔氏九族的教旨一般,這七份教旨,必定又是七份條件。
李世民當場被這個太子的大膽氣得不輕。
若非是腦海中那傳國玉璽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閃過,此刻的李世民怕是直接就將這些教旨丟了出去。
打開第一份。
“武德九年,二月,壬子”
“奉天承運太子,東宮教令”
“漢中郡王,錦衣衛指揮使,皇三子李恪,躬於社稷,洞察奸佞,察覺博陵崔氏心懷反義,不顧危覺累害,運籌帷幄,滅隱患於始首,未及博陵百姓於水火”
“孤心甚慰,晉封漢王,領登州大都督,賜長安王府一座,金萬兩”
“大唐東宮太子,李承乾”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李世民怒極反笑,揚了揚手中的這封太子教旨,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冷哼。
將教旨丟給麵前的房玄齡兩人。
隨後又拿起來下一份。
“奉天承運太子,東宮教令”
“越王,皇四子李泰,躬於社稷,悍勇無畏,隨太子北伐突厥數戰,與生死之間亦未曾墮我大唐軍威,另於並州新政改革期間,精於文治,主持新學新報,扶正民心,文武雙全”
“孤心甚慰,晉封魏王,領洛陽刺史,賜長安王府一座,金萬兩”
“大唐東宮太子,李承乾”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李世民咬牙點頭:“好啊好啊,太子倒是個有法子的,難怪朕的這些皇子和後宮妃子,一個個對朕的太子如此推崇,他倒是會收買人心!”
“一個漢王,一個魏王,還要朕給他登州,還要洛陽!哈!”
“朕的這個太子,倒是一點都不怕撐破自己的肚皮!”
房玄齡兩人滿頭大汗,慌亂接過李世民丟來的第二份旨意,看著上麵的內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太子,這,這是已經不滿於並州道了嗎?
將忠心於自己的兩個皇子,一個分到河東道的登州,一個分到河南道的洛陽.....
一個是麵向汪洋,可以用於組建水師的沿海州縣。
一個是有著東都之名的古都洛陽,蒞臨運河,貫中南北.....
李世民又是打開下一份。
僅僅是隻看了一眼,就怒罵一聲,直接丟給了房玄齡兩人。
“好啊,要朕封宜陽郡王李佑為楚王,還要讓朕準許他前往並州,嗬嗬”
李世民越是往後看,手上的動作就越是粗暴。
封李愔為梁王。
封李惲為郯王。
封李貞為越王。
封李治為晉王。
並且準許這些人,年後跟隨他前往並州道,學習新學,熟悉理政.....
李世民手都在顫抖,倒不是說他不舍得給自己的兒子封王,本身開元的時候,就是需要大肆封賞。
當初玄武門的那些功臣,還有自己的兒子女兒之類的,都在封賞的名單之中。
然而。
自己這個當爹的主動封賞,和被自己的太子要求封賞,這可完全就是兩回事。
這幾個兒子到時候這情麵是記自己這個父皇的,還是記他們那個太子皇兄的?
而且.....
一個李泰和一個李恪,跟隨著太子那個逆子去並州待了半年,就已經一身反骨了。
若是自己這些兒子全都去.....
想想那未來簡直就是一場災難的畫麵,李世民都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太特娘的恐怖了!
一個那麼能乾的太子,就已經讓朕頭疼的睡不著覺了。
若是這樣的兒子來上七個.....
“滾!滾回去告訴他,朕可以封朕的這些兒子為王,但是.....朕絕對不會答應那個逆子,讓朕的其他兒子跟隨他去並州!”
“不可能!!!”
王德急忙躬身拜禮,後撤離開。
似乎對於這樣的結果,一點都沒有意外。
東宮。
聽著王德的彙報,一直留在殿內的李恪,李泰等這些弟弟們,紛紛激動的瞪大眼睛。
李愔激動的拉著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兄長李恪。
“皇兄,父皇答應封我為王了,我也封王了!”
而不善言辭的李惲和李貞兩人,更是激動的恨不得趕緊回去告訴自己的母妃。
隻有李治此刻不由得將手中自己寫好的一份教旨,遞到了自家皇兄的麵前。
大大的眼睛之中,滿滿的都是崇拜又希冀的目光。
“皇兄,你,你能讓父皇下旨,讓母後和那些宮女,不阻止我吃糖嗎?我.....”
李承乾微笑,伸手接過,隨後下一秒直接將教旨遞給一旁的乾英英。
“拿去燒掉!”
“給他一份新的,讓他重新寫!”
乾英英捂嘴莞爾一笑,躬身在李治心碎的目光中,將對方一筆一劃,認真寫好的教旨,投入了一旁的暖爐之中。
李恪等人也是哄笑一團。
李治愛吃糖的毛病,如今幾乎已經成為皇後和父皇最頭疼的事情了。
然而,偏偏宮內還有一個長安最大的糖果商。
隨後,眾人在李承乾的示意下,紛紛準備好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倒不是什麼多麼嚴肅的東西。
比如說李惲希望李世民能夠多陪陪自家母妃,於是就寫了希望陪母妃遊船賞雪之類的請求。
比如李貞希望李世民能夠給自家母妃換一個不太偏僻,且大一點的宮殿,最好是帶一個花園雲雲。
拿著眾人寫好的教旨,李承乾一臉自信。
“放心吧,你們且看孤怎麼幫你們召喚神龍,完成許願!”
夜晚。
遲來的家宴終於在長孫皇後的勸說下,被賭氣之中的李二陛下同意。
當晚,李世民,長孫皇後,楊妃,陰妃,韋貴妃等等,包括李承乾等皇子公主,也是紛紛到場。
就連李淵,也一臉笑嗬嗬的帶著幾個兒子出現在這裡。
眾人落座,然而,不論是李世民,還是此刻的太上皇李淵,卻是全都一臉詭異目光的看著此刻怪模怪樣的太子李承乾。
隻見他懷中抱著一個錦盒,而在脖子之上,還用一個絲絹布袋,套著什麼東西。
環於脖頸之上。
“太子,你這是什麼打扮?脖子上是什麼東西?這打扮的怎麼像是梁上君子?”李淵好奇。
李承乾身邊,李恪和李泰兩個弟弟低頭憋笑。
李世民卻是額頭之上青筋隱隱跳動。
李承乾輕笑一聲。
“皇爺爺有所不知,我這打扮雖然像是偷雞摸狗之輩,然,實則卻是為了防備真的偷雞摸狗之輩......”
話音剛落,臉上似乎還隱隱帶著傷的孫公公,從偏殿走進來,來到了李世民的身邊。
愧疚稟報著什麼。
李承乾對著自家的父皇就是眨巴了一下眼睛,臉上笑容愈發得意。
李二嘴角抽搐兩下,瞪了一眼孫義這個沒用的廢物。
“嗬嗬,無妨,今日家宴,太子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朕不是迂腐之人,年輕人嘛,總該有些與眾不同.....”
李二皮笑肉不笑,舉起酒杯,又要喚樂人演奏助興。
而就在這個時候,怪模怪樣的李承乾,卻是忽然從位置上站起。
“啟稟父皇,兒臣略懂音律,最近心有所感,得意佳作,想要於父皇和皇爺爺麵前,表演一二.....”
李世民一愣,倒是李淵似乎察覺到了這對父子之間的什麼貓膩,有種吃瓜的興奮感。
擊節讚歎。
“好!那朕就看看太子音律如何!”
李承乾微微一笑,在一眾弟弟妹妹,以及母後母妃們的好奇注視下。
緩步走到殿中央。
身後早就準備好的樂師忽然開始奏響樂器。
而也就在這時,李承乾忽然長歎一聲,雙手負於身後,再其側,殿外飄雪。
“庭中~梨花謝又一年~”
“立清宵,月華灑空階~”
“夢裡笙簫奏舊樂~夢醒淚染胭脂麵~”
“小重山,念一遍又一遍~”
李世民:“......”
不是,唱的挺好,但是為何,這逆子一邊唱,一邊看朕的眼神。
讓朕如此後脊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