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頭頂上懸著一個很大的輸液瓶,旁邊的椅子上坐著的夏青檸,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我的寶寶呢?”洛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擔心孩子的安危,手也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洛雅,你彆擔心,孩子沒事。”夏青檸連忙站起安慰她道。
聽到孩子沒事,洛雅這次才放心下來,又怕夏青檸是在說謊安慰自己,忙又確認道:
“真的沒事嗎?”
“沒事!”夏青檸認真且肯定地回答她,然後又道:
“但是,醫生說了,你要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能再激動了,不然寶寶就危險了。”
“好好,我不激動了,也不傷心了!”洛雅立刻保證道。
聽了她的話,夏青檸的眼眶酸澀得難受,洛雅現在,不可以哭,不可以激動,就連人之常情的釋放情緒,在她這裡都變成了奢侈的事。
這時候陸驚蟄提了一個飯盒進到了病房,他將保溫盒打開,拿了個勺子,遞到夏青檸手裡:
“你喂洛雅吃點。”
飯盒裡裝著瘦肉粥,是周慧穎剛剛才做好的。
夏青檸知道洛雅現在肯定沒胃口,剛想勸她為了身體,多少吃點,就見洛雅自己坐了起來,然後伸出手去,十分主動地對夏青檸道:
“青檸,給我,我自己吃吧。”
一開始夏青檸還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洛雅是被流產的征兆嚇到了。
現在她隻想保住自己和蘇向南的孩子,所以就算沒有絲毫胃口,也要迫使自己吃東西。
“沒事我喂你。”夏青檸壓下心裡的悲傷,用勺子舀起粥,在唇邊吹了吹,喂到了洛雅唇邊。
洛雅很配合地吃著粥,生硬地將它們都咽了下去。
“洛雅”站在夏青檸身後的陸驚蟄忽然開口說道:
“蘇向南走的時候,有話留給你,你現在要聽嗎?”
洛雅的神色滯了一瞬,她努力地讓自己保持著平靜,並沒有看陸驚蟄,像是猜到了什麼,並沒有回答陸驚蟄,而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不會打掉孩子,我也不會再和其他人結婚,我這一輩子都隻會是蘇向南一個人的妻子!”
她的語氣是那般平靜,但是態度卻是那般決然:
“你們不用勸我,也不用覺得我很可憐,我會當著他一直在執行事務,一直在保護國家,和孩子一起等著他回家。”
聽到“等他回家”幾個字,夏青檸的心再次被揪了起來,她知道洛雅現在,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催眠自己。
可是她還這麼年輕,如果要依靠回憶,來撐過這一生,實在是太殘忍了。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阿真嫂子!
“洛雅”夏青檸哽咽著喚她,下一秒卻見落雅微笑著看向自己,很認真地對自己說道:
“青檸,以後叫我三嫂好嗎?”
一直以來,夏青檸和洛雅都是最好的朋友,就算洛雅和蘇向南結了婚,夏青檸也一直叫她的名字,偶爾開玩笑時,故意叫她“三嫂”,她還會因為這個稱呼覺得不好意思。
但是現在她卻主動讓他們叫她三嫂,夏青檸知道,她不但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她要這個身份,她想讓大家一直都記著蘇向南,
隻要有“三嫂”在,無論以後過去多少年,大家都會記得,蘇家還有一個三兒子叫蘇向南!
這時夏青檸忽然理解了阿真嫂子,也理解了洛雅,深愛過一個人以後,真的會失去再去愛其他人的能力。
不是其他人不好,隻是對她們來說,巫山以後,看到的都不再是雲了。
“好,三嫂!”夏青檸決定尊重洛雅的選擇,隻聽她十分認真地說道:
“我會支持你的決定,會一直站在你這邊,以後也會幫你擋,所有你不想要的姻緣,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洛雅不解地看向夏青檸。
“搬來和我們一起住,以後我們一起照顧你和三哥的孩子。”夏青檸說道。
這時候陸驚蟄也看向洛雅,認真地開口說道:
“這也是三哥犧牲前,我答應他的。”
“他知道,我懷孕了?”洛雅猛地看向陸驚蟄,眼裡透出了光。
“他知道,舅舅告訴他了,他說‘不知道會是蘇洛,還是洛蘇。’”陸驚蟄回答道。
洛雅忽然就笑了,蘇洛和洛蘇這兩個名字,隻有她和蘇向南才知道,笑著笑著,一滴眼淚卻劃過了臉頰,滴落在了藍白相間的被子裡:
“他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
因為先兆流產,洛雅還要在醫院裡住幾天才回來,幾家人商量著,輪流去醫院找看她。
蘇向南和劉小峰等烈士,在接他們的第三天,舉行了吊唁儀式,在後山給他們立了墓碑。
那天也如接他們回來那天一樣,天幕沉沉,細雨紛飛,等人都離開以後,陸驚蟄依舊站在一片墓碑之中,久久地佇立著。
夏青檸和蘇漫則站在不遠處的路上,一直沒有上前去,這幾天蘇漫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同時失去哥哥和喜歡的人,她受到的是雙倍的打擊。
不過蘇漫卻比大家想象中的堅強,現在甚至安慰起了夏青檸:
“四嫂,你多安慰一下四哥,讓他彆太自責,上了戰場,誰也不能保證誰的安全。”
“小曼你也彆太難過。”夏青檸輕輕握了握蘇漫的手,安慰道。
“我沒事的,從小父親就告訴哥哥們,要當兵,就要做好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他們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而我和媽媽也做好了失去他們的準備”
蘇漫說完,忽然笑了笑起來,但是那笑容卻怎麼看怎麼苦澀:
“隻是劉小峰那個笨蛋,既然也去湊熱鬨,把身軀捐了,捐之前也不知道給我留點什麼話。”
知道蘇向南和劉小峰犧牲以後,她就去找了蘇向南的警衛員,問了他們犧牲時的情景。
在知道劉小峰居然給廚房的師傅都留了遺言,卻什麼話也沒給自己留時,一時間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真是榆木腦袋啊!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什麼是兒女情長,心裡隻有部隊,隻有他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