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京營親兵, 按道理是要護衛皇帝北返,不得擅自離開之外,其餘的廂軍五六千人,要說個個都想留下做活, 倒也是未必的, 這人一上百, 千奇百怪,消息傳出之後,願意留下來的隻有八成, 餘下那麼二成人裡,有些當真就是為了賺這來回跑腿錢的,家裡有老有小,等不得這多半年的功夫, 的確心急著回去,還有那麼幾百人, 說來也是好笑,費力巴哈地吃了一路的苦, 到買地之後居然連銀子都不要了, 直接就找機會逃出營地, 消失在了武林城內, 合著這麼辛苦了一個多月,為的隻是省下南來的路費!
雖然怎麼想怎麼荒謬, 但這樣的人真還是有, 更荒謬的還有得是呢, 就說這廂軍的挑選標準吧,當時在京裡說得好好的,至少也要粗識得幾個字, 能讀懂拚音,以看得懂簽下的契書為標準,按說入選的漢子全都是符合的,可等到買活軍這裡再組織大家去參加考試的時候,您猜怎麼著?還真有若乾連最基本考試也不能通過,近乎於交了白卷的文盲被挑出來呢!朝廷的臉麵,跟著也丟了不小,先廂軍這裡私底下埋怨著買活軍多此一舉,不信任朝廷,還要自己再考一次的聲音,一夜間也陡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說這話的漢子,反而覺得自己麵上火辣辣的,對朝廷也多了些埋怨。
萬幸的是,買地這裡,倒沒有拿著不放,他們似乎也習慣了朝廷這裡辦事的紕漏,魯二等人聽那劉營說起來,哪怕是買活軍內部交接,該考也還是要考的,這裡雖然有考卷紙張上的浪費,但卻可免去太多口舌了,“他送是他送,我考是我考,我不考,焉能知道他送來的都是好人?若我們這裡考出來都好的,【名實相符】,對上家來說,也是個好聲名,也免去了異日若出事了,大家扯皮!”
出事?能出什麼事?這可就有說頭了,關係到買地的技工培養——買地這裡,用的不是學徒製,而是授課製,師傅挑不了學生,學生也不是隻有一個師傅,而且技工若是出現生產事故,後果嚴重的話,在若乾年內,甚至要倒追到授課老師這裡,對一個班的同學重新進行該技能的考核,是不遵守安全操作規範出的事,那就要重考規範。
是刨、切、焊、銑的技術不過關,造成鑄件大批量不合格,那麼也是要找到師傅,對同一批次的學生再同樣考核一次,甚至還要重新去統計近年來上報的生產質量問題中,這學生的老師都是誰,如果都是一個老師帶出來的學生,那麼,視情況或者扣除報酬、獎金,或者要剝奪其的教學資格。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沒有經過相應的培訓課程,是不能缺課上崗的,譬如說,銑工的活,定了是二級的難度,就要由二級工來做,如果讓一級工來超配工作,出事了,從車間主任往下擼帽子,廠裡的領導也要跟著吃瓜落。這就可見我們買地這裡,對這種生產規則有多麼的嚴謹了。”
“因此,一個工人哪怕是廠間調動,從我這裡用二級工的身份發出去了,到了接收的單位,也要再考核一次,如果符合不了二級工的水平,那我當即要和前廠去商議,去找原因。若是接收廠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用了,到最後出了事故,考核下來沒有二級工的水平,再去找前賬,這都過了多少年了,前頭的廠子說人從我這裡出去是二級工水平,就不許他後來退步了?——這你該怎麼說呢?”
雖說敏朝的工坊,其實也有諸多嚴苛的規矩,但那些規矩,多數還是以師徒製為核心,更多的像是工坊主人直接找大工師傅,由大工師傅來管理他的徒弟們,在徒弟之間又存在森嚴的等級。和買地這裡的規矩又不一樣,魯二等人都是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又開了眼界,這才知道,原來買地也不是特地不信任敏朝的衙門——聽劉營這話,他們自己人之間也彼此防範著那,看來,買地的百姓也和敏朝人差不多,萬萬不會因為換了一個主子,便突然間誠懇老實、一片赤心起來,買地這裡,時不時也有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事情!
該說不說的,知道買地內部也少不得有這些勾心鬥角,倒讓這些漢子們,對於買地多了幾分親熱和歸屬感,沒那麼自慚形穢了。甚至於他們也敢於在各種工作中開始挑揀起來:買地這裡,一向是缺工的,而且一直是缺有基本‘脫盲’文化水平,肯服從管理的壯勞力。這些廂軍從京城一路走到武林,便是再懶散的人,也操練出來了,至少知道定時起身,定點吃飯,注意衛生……這不比那些剛從山旮旯裡出來,飽飯沒吃幾天,人還沒挑擔高、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戶好?
話說回來,也是因為魯二他們班跟的是劉營,一路上劉營都給養成了習慣。到考核的時候,才知道他們這樣是很吃香的,至少要比跟了敏朝本地營長的那些班組吃香,魯二等人,此時方才知道劉營用心良苦,對他都更是感激——他們通過考核之後,買活軍都給發了序號,是按成績排名來的,排名在前的人,可以先挑崗位,魯二等人就因為‘紀律性出眾、衛生習慣良好、可融入本地風俗’,額外加了至少二十分!
這三樣優點,不是劉營這裡有心,這幫漢子哪個能得加分?眾人因此更加信服劉營,都請他參謀選崗:買地這裡,提供了許多各行各業的崗位,考試通過的可以自願挑選,且報酬都是二十五文一天,有些崗位實得二十五文到手,有些是實得十七文到手——因為他們預計是要回去的,因此不能任由他們在民間散住,除了那些住廠裡宿舍包吃住的,不管住的崗位,買地要給他們找地方住,早晚要點名,飯也不能隨意每餐出去吃,是要給搞食堂的,這樣算下來,一天吃住包了算八文錢,倒也不能說很貴,不過這明顯就不如二十五文到手的實惠了,因為這二十五文的崗位一般也都包吃住,最多略去中午一頓,算算中午吃個三文錢好了,按買地的標準儘可以吃飽,那一天就多了五文,四五個月算下來,也相差好一兩銀子了呢。
倘若是沒有通過考試的那些,還要先上課,上課期間自然沒有報酬,一日還要倒欠八文錢,做工了再倒扣回來。若是兩次考試不通過,那就隻能被分配一些挑糞、刷馬桶的苦工,而且一日收入隻有二十文——收了八文的食宿費之後,還要再收兩文錢的管理費,因為這些人是文盲,買地要額外分人出來管理,給他們解釋規矩、朗讀文字,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人的工錢,都要從管理費上來。
“倘若考出來考不出來的,考得好考得差的,到手的都差不多,那誰還願意下苦功?既然考,那就要考出區彆來。我們買地用人,一貫是這個宗旨,如此方能激發大家那向上的心思。”
劉營也很得意於他這一營考試成績的優越,可想而知他也能因此得些好處——這話說得也是有理,大家也都認為倘若所有營長得的都差不多,那劉營這一路額外的用心,豈不是虧了?便正是要多勞多得,才算是公平麼!都道,“這買地便有千般不好,這一點也是好的,‘混日子’三個字可以收起,那俺們難道就是天生的懶漢,隻知道遊蕩,不知道奮發不成?劉主任您給我們指條明路,挑個好崗,我們必定甩開膀子大乾一場,不給您丟臉!”——他們私下猜測,若是在崗位上乾得好了,劉營也能得些好處,畢竟這就是買地一向的作風。
劉營聽了,果然滿麵是笑,拿了那張單子,對眾人說道,“我們這裡有些崗位是好挑的,譬如老夏,原本殺豬賣肉的,渾身有把子力氣,你去肉聯廠萬不會有錯,這殺豬畢竟也是一門手藝活,如今糧食富裕,各家養豬都多了,城邊又不許私宰,武林這裡新設的肉聯廠很缺人,你一去操刀就能乾活,考核通過了,能頂個大師傅的崗的話,那就不是一日二十五文,而是三十五文,還包吃住!隻是要起得早些,不是輪班恐怕沒時間出去溜達。”
但凡是殺豬的,從來都是披星戴月,淩晨交四更就起是家常便飯,沒想到在南方也是如此風俗,甚至還要更早,尤其是在夏日,隻有乘氣溫最低的午夜淩晨殺豬放血、開膛破肚、燎毛燒皮再打個鋼印,市民清晨早市才能買得上肉,不然到盛夏了,那肉一過午就留不得,就要發臭。
上午十點以後,沒賣完的肉就要殺水處理,不是做白肉,就是做鹵肉,總之不能白留著——至於說各家買回去了,那倒還好,南方這裡水井多,吊在井裡保溫,或者在灶上掛著被煙熏著,還能保到晚上,但也基本不敢留過夜的。肉聯廠這裡又沒有冷庫,背靠寶石山下,挖了一個山洞能存點肉,平日還好,但三伏那幾日也熬不過,恰好他們這就準備度夏了,因此接下來幾個月,肉聯廠是額外的辛苦。
不過,三十五文一日,這些辛苦就全說不得了,老夏笑得一口豁牙全露出來了,隻是點頭道,“咱也說,這肉聯廠的活合該我去,隻不知道廠子裡還有什麼彆的講究,又怕自己嘛事不懂,丟了營裡的人,如今劉營說能去,咱一顆心就大安了!”
屠戶確實是要把子力氣,也要手藝,會殺不會殺的差太多了,那老屠戶一刀下去,豬一聲不吭當即咽氣,放血、拆骨一氣嗬成,不會殺的,豬脖子上噴著血尖叫著到處亂跑的,每年鄉下都有——彆的不說,浪費了那豬血也是可惜!因此大家雖然豔羨老夏,卻也知道能和他爭搶的人不多,其餘人便是去了肉聯廠,也是做苦力搬肉去的,輪不著他們殺豬。
事實上,這裡各單位要的也都是力工為多,隻是看各單位的不同罷了,吃香的都帶了廠字:紡織廠、機器廠、肥皂廠、火柴廠、水泥廠、鉛筆廠……買地這裡廠子實在是多,算下來至少近百種廠子都缺力工,再往下那些什麼洗衣廠、環衛局、河工組、建築隊,大家就看不上了——這京城老爺們眼界就是不同,建築隊在買地還算吃香的,他們都看不上,認為倘若願意進建築隊,當時就跟著去修那個海清河晏園了。但凡是建築隊、修路隊都是比較顛簸,不斷遷徙風餐露宿的,而且距離城區都比較遠,難得來武林一趟,就算是做力工,也願意在一個福利較好、比較安穩而且距離城區比較近的廠子裡乾活。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牛不喝水強按頭,沒有這個理,其實這些地方為什麼缺力工呢,大概也是一個理,買地的百姓一旦發現力工和農戶賺的差不多,又自忖沒有做技工的希望,很多人也寧願去種地的,種地的辛苦是有時有候,比較自由的,也有歇著的時候。力工的辛苦卻是每日上工都要承受,就歇工那兩日實在休息不下來,有點兒熬命的味道哩!倘若要養身子骨,那就要舍得吃,計算下來,還真不如種田手裡能落得多些。
這道理,如今在買地逐漸形成共識了,所以力工才不算太好招,得瞅準了這些體壯的老爺們,倘若可著那些初來乍到,還保留了飲食上克扣自己,為了攢錢賣力乾活的苦哈哈裡找力工,那真能做死人的,買地這裡豈不也要和敏朝一樣,三不五時就傳出工亡的消息了?因此,劉營也不和他們爭辯,把眾人都安排了:
多是順著眾人的性子來,那愛抽卷煙的送去煙草廠,平時就乏力氣但手巧的送去火柴廠,“實在不行你就糊火柴盒,那也是個營生,總歸這貨輕省,便是幫著運貨也不吃力,隻是福利差一點。福利好的廠子,無一例外是乾的苦的,比如水泥廠,每天都要推車裝石灰石去粉碎,不但吃力,灰塵還大,雖說那是個富得流油的廠子,但大熱天的還要戴口罩,須得是能吃苦的漢子去——不過,福利是多的,管吃管住,一日三餐基本都能見大葷!莫說一般的廠子,就是衙門的食堂也未必能供得起!”
水泥這東西,如今在天下的地位約莫著就相當於從前的綢緞,那是可以當錢使的。一袋上好的水泥,價格非常□□,而且各處都缺,理所當然水泥廠的吃穿肯定是好,大家聽了不覺得詫異,都能理解,隻是認為這勝過衙門食堂有點誇張了。劉長智笑道,“這是當真的,莫說好廠子的福利,那好廠子裡管機器的大工,連廠長都要給麵子!敢和廠長大聲說話!一日拿五十文、八十文,收入真比一般的吏目還高!”
大家聽了,便是一陣嘩然——這都是到了地頭才能感受到的事情,在京城,就算聽說買地的工人收入高,那也沒有絲毫的觸動,因為‘做工的’和‘工人’似乎還是兩碼子事,而這些年來,京城雖然也多了一些工廠,報酬也並不低,但很顯然大家的生活中,認識的工人也不算多,倒還是‘做工的’多一點,而且,隻聽說京城工廠收入還可以,但怎麼去應聘做工人,進去之後,怎麼一步步往上升,這些都是不太知道的,似乎和百姓的生活總是隔了一層,不像是在買地這裡,非常清楚明白,好處又明擺在眼前,真真兒讓人不能不信,這一下就讓人很心動了!
——畢竟,這高級工也是一步步學上去的,大家全都是考,沒有什麼人情世故,就看你機靈不機靈,肯乾不肯乾罷了,有些自負聰明的人,怎麼能不心動,都打聽道,“入廠後,若是自己肯學,廠裡可有課上的?”
在京城這大概是沒有的,雖說掃盲班也是開了,但大家也是一路走過來的,不會不知道買地這裡的學習氛圍有多濃厚,這買地的衙門,簡直是想方設法把學堂開得到處都是,村頭巷尾,哪怕是屁大的祠堂旁邊,也給它開個學堂起來。因此大家都認為廠裡大概也是有專門的課程學的,果然,見劉營微微一點頭,便立刻有人道,“那您挑個技工好入門的廠子,便是一時福利不如,那我們也是情願。藝多不壓身麼!倘若能學會了一門手藝,勝過那幾塊肉哩!”
“那要說技工好入門,就是造機器的廠子最需要技工了,彆的工廠,需要的是操作工,和機器打交道的是維修工。你們都去機器廠好些。”
劉營這裡顯然也有一本資料,比廂軍眾人得的都齊全,哪怕大家人各有誌,他也能一一從容指點。這心靈手巧,本身文化水平相對高,學東西快的,安排去了機器廠,有一身力氣能吃飽,寡言少語遇事隨大流的,肯吃苦的,給挑了水泥廠。本身比較拈輕怕重,愛遊逛愛看熱鬨還愛俏的,去紡織廠,“紡織廠多在城郊,進城方便,那些花色布料俏不死你!”
這樣一一安排妥當了,又對始終不言不語的魯二招手道,“老二,你是個實心眼子的,旁的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下南邊是你家小姐叫你來,這會兒她要登海船去羊城港,不能給你做主了,你便聽我的,我早給你看好了。你也去紡織廠——卻不是去武林城郊那個,下頭的州縣,有個新開的紡織廠,有特殊人才需要報上來——缺一個打更上夜的,需要一些武藝在身,再能調弄狗。不但包吃包住,因夜裡可能遇賊,工錢還開得高,一日是四十文,若能把賊抓到,另有賞錢。你說,這份工作如何?”
論到待遇,這是數一數二的了,眾人聞言都是一陣羨慕的喧嘩,不過,卻不敢有人說和魯二換——一般說需要武藝去上夜的,還點明了夜裡遇賊,那就都是不好乾的活,捉賊沒捉到,自己折進去的例子有的是。隻有魯二,藝高人膽大,聞言便滿不在乎地應了下來,謝劉長智道,“主任,多謝你照顧我,咱們都不能喝酒,今兒我做東,請您並大家儘情吃頓肉,也算是我們兄弟謝您一路的恩德!再感謝眾兄弟信我魯二的為人,跟我一路南下平安到此!”
劉長智啼笑皆非,見眾人中有些人不以為然,也有一些人躍躍欲試,也是微歎人性不同,忙道,“彆了,這頓肉不吃個幾千文下得來?你這也真不是個過日子的性子,我勸你,然後還是耐煩瑣細些為好!”
他這樣講,那些老實忠厚的班員也鬆了口氣,忙跟著相勸,魯二方才罷了,還有些人則頗為失落,這頓肉沒了,確實讓他們咂嘴惋惜。魯二看了,心下也是明白,但他裝不住事,並不在意——他是隻認了一個道理:這輩子隻能靠武學出身,那就不能破這童子功,也不會有孩子。沒孩子留錢做什麼?至於說老娘麼,哥哥嫂嫂不分他家產,那合該由他們奉養。他自己掙的,一個高興,吃光花光了,再掙就是。因此,對劉長智的規勸,也隻是記住了恭敬一下,往沒往心裡去就隻有他自個兒知道了。
由是,眾人便都各有了去處,當天魯二在營地小攤前到底是買了幾角飲子請大家喝了,算是散夥飯。翌日又去驛館和張九娘交代去處,話彆了一番,張九娘帶他南下,本來意思是備著萬一有事,能多個人差使報信,這一路都還太平,她品級不高也的確不能帶魯二去羊城港,知道魯二有了去處,便好生叮囑了一番,讓他小心做事,勿要生出事端,又答應為他捎口信給家裡道明下落,還給了他二兩銀子傍身。
其實她不提,魯二都想不起來往家報信,既然張九娘給了銀錢,又送了個人情,便也拜謝一番,依著買活軍的安排,乘上烏篷船,出了武林去紡織廠報到。
說來也巧,他要供職的紡織廠就在紹興——武林到紹興,不過是一宿的水路,夜航船甚多的,魯二上得官船,包袱往腦袋底下一擱,鼾聲如雷一夜無話,醒來已是天光,揉揉眼起身要如廁,卻見同船人都擠在甲板上往外看,惹得船夫不時嗬斥他們回來坐好,免得翻了船。當下好奇問道,“你們這是在看什麼!前頭這不是碼頭到了麼?”
“今日逢初五,是紹興這裡的招婿大會到了來!”
同船人便興奮地告訴魯二,“前頭就是紡織路的碼頭了,你瞧,現在是不是都擠滿人了——你這官人,濃眉大眼的,怕不是也來這裡看行市,想要找一戶好人家托付的吧?那可要好生打扮一番,你瞧,這全紹興乃至武林蕭山一帶的好小子都在這裡,巴不得要做她們紹興女娘的贅婿了哩!”
說著,還真把魯二當成來找好人家的贅婿了,七嘴八舌,讓魯二趕緊梳洗過了,又熱心地伸出頭來,和碼頭這裡一眾烏篷船家打商量,讓他們當先靠岸,把魯二推上碼頭去,“彆誤了你找人家的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