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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3 三線是哪三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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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這工業小三線建設的來龍去脈, 還要追溯到兩年以前,買地出兵,將大江以南的州縣府道傳檄而定的時候了, 這一次出兵,動靜不大,似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報紙上更是輕描淡寫,仿佛隻是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還不如報道敘州案費的筆墨多,對於諸多州縣麵對天兵時的表現,內亂,因此造成的死傷, 都是一語不發,也不提沿江各地藩王府的慘事,以及順著大江滿載而歸,從鬆江港出海,走海運直送天港入內庫,甚至都沒沾漕運的巨額財富……

總之, 從報紙上來看,就好像是出門溜達一陣子, 隨意地劃拉了一塊地進兜裡似的——但是, 在事實上,卻是讓買地的實控區域一下就翻了兩三倍, 現在從疆域來看, 忽略掉那些靠海疆相連的飛地,就是於傳統華夏的腹心之地,買活軍占的領土也實在不小了, 倘若把麵積平移到歐羅巴去,在歐羅巴可算是讓人心驚肉跳的龐然大物了!

這些土地和飛地相比,大多數都是已經完成初步開化的熟地,而且在地利上,山川相連,也讓買地第一次擁有了大陸上的戰略縱深,在陸上也有了諸多南洋鄰國接壤,可以說,這一次擴張對買地的意義要遠比海外占據的一兩塊生土飛地要更大得多,買地也在這些新占之地上花費了最多的力氣。

說實話,奴兒乾都司也好,蝦夷島、苦葉島也罷,那都是捎帶手的事,隨便分撥一點資源而已,真要是花大力氣去弄,那些地方變化的速度還要更快。隻是現在衙門的心思不在那一塊上,這才維持著一個較為緩慢的開拓節奏——如周老七那樣,從敘州遷徙到蝦夷地的,都是鳳毛麟角了,實際上,大量的管理人才,還是從東往西,從買地、雞籠島甚至是南洋,回流到華夏內陸,來完成六姐擬訂的目標,爭取在五年內完成初步的消化:掃盲率、移風易俗、工農業升級、城建、交通改造,方方麵麵都是有指標的,雖然第一年沒設考核線,但各單位也都派了調查員,結合情報局、統計局給出的數據,幫助中樞來認識這一次消化區域的難度和規模,畢竟,誰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買地的中樞衙門,雖然也有消化新占之地的經驗,但從前也沒有一次性主持過如此大規模的開化掃盲行動啊!

慢是慢不得的,就算自己想慢,形勢逼人,這腳步也沒法停,自己這裡稍微沉澱一下,那邊敘州這樣的地方就開始有新型食利階層冒頭,再慢下去,先機就失得太多了,可想快呢,問題卻又的確是多的,除開已經有經驗的那些,更多的新問題也隨著規模的擴大不斷的浮現,在第一個耕種季之後,從新占之地收取到的官吏反饋,新問題主要集中在這麼幾個方麵:1 買地的‘奢物’,也就是建材、玻璃、馬口鐵器、醫藥這些工業產品,非常難以獲得,絕不如在福建道、廣府道甚至是南洋占城港、呂宋島那樣供給充足,目前來說能明顯把價格打下來的,就是糧食和白糖而已,甚至連油都不好拿,這就讓很多買地官吏慣使的手段變得非常的匱乏,很難去拿捏消解本地的頑固勢力;

2 買地的人少,本地的人又特彆的多,人口稠密的鄉村,也讓官吏,尤其是村官,很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很多地方目前隻敢去推那些沒阻力的東西,比如高產稻、牛痘、掃盲,至於說買地那些規矩,在沒有大量軍士隨時響應趕到的前提下,村官不敢硬推,認為不會有任何作用,反而隻會激發百姓的對抗心理;

3 這些新占之地,距離中樞太遙遠,百姓對六姐的敬畏,多依賴於高產稻、牛痘等等,是把六姐當做皇帝和神明來敬畏的,不是說不尊敬,卻還是老一套的敬而遠之,他們沒有從心底建設起對六姐的正確認識,對於六姐的‘神威’,沒有眼見,都看得相當的淡薄。那麼,對於買地的一些規矩也就更加的不以為然了,總的說來,還是那套好處我全要,彆的我隻聽聽的思維方式,甚至很多村長都感到,如敘州一般,新的食利階層正在湧現,而在敘州案後,於他們看來這是特彆讓人警惕的事情。

這三個問題,彼此是有重複,有聯係的,經總結之後,在《吏目參考》上登報,發往全買衙門,同時,各地的州縣也都派出了代表,去各道首府開會討論,很多吏目都是在會議上第一次見到六姐,也都非常激動,談了很多發自肺腑的感受,同時,還把會上大家歸納總結的結論帶回來,在自己的州縣和同儕討論,曹小力便是從縣裡的會議上聽到這番轉述的,當然,會議紀要也下發到了縣裡,但這自然不如聽人說得明白:

“這所有種種的問題,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那就是咱們這些山村,距水路,距六姐都太遠了!我們的山區,是內陸山區,和沿海山區還是不同!”

這麼說的話,似乎是有道理的,因為廣府道、之江道、福建道都多山,但似乎在開化上,吏目們麵臨的局勢並沒有這麼棘手——山區也出了客戶人家的事情,但是,那規模是完全不同的,就這麼說好了,客戶人家最後被拆分遷徙,形成了如今最壯觀的遷徙人口,也是那一次大遷徙,讓吏目們甚至是六姐看到了買地運力的上限——最多也就是這麼多了,百十萬人,這是差不多把廣北閩西的州縣給倒空了,畢竟山區人口還是少。可要說把江南這些村子裡都拆開了遷徙……你就去算吧,這得用多少年?你說會不會鬨得天下大亂?

紙上得來終覺淺,很多居於雲縣的吏目還天真地提出分家遷徙,可這邊州縣把初步盤查人口一報過去,就都不吱聲了:兩湖道是天下糧倉,天然的魚米之地,而且不像是北方那樣屢經戰亂災異,算上流民、隱戶,光南湖這塊,人口就是數百近千萬!這其中九成以上務農!

這和務農人口較少的沿海三道怎麼比?遷徙?你遷徙得完嗎?彆忘了,這裡是內陸,而且山巒起伏,可不像是沿海三道那樣,少高山多丘陵,這裡的山區路不好走的太多了!你打算派多少人去強迫本地的宗族拆分遷居呀?

山高了,路確實就是不好走,距離水路又太遠,這和沿海的山區根本就不一樣,沿海三道素來是河流交錯之地,可以這麼說,除非是真正深山裡的驛站村落,否則,每個小村鎮,它和王化的距離就是和最近一個水運碼頭的距離,甚至它和繁華的距離也隻是到海岸線,到碼頭港口的距離,海運的廉價性,讓所有商品的貨運成本都被攤得很低,而這種和外界頻繁交流,以及沿海三道作為買活軍起家地的特殊,也使得當地百姓的見識不是彆處可比——六姐就是在福建島起家的,當時人前顯聖,就光是島船這事情,當時多少人是親眼看到的?這些人可不就來自於沿海各州縣嗎?這些百姓哪敢和六姐對著乾?六姐在他們心底,那言出法隨的份量,會是如今這些村夫村婦能明白,能跟上的?

交通不便,那就要修路,路修好了,一切就好說了,六姐精神上的威嚴也好,兵力上的威懾也罷,都是順著一條條的水泥路——現在也有些地方實驗性地用瀝青來鋪路了——往各處去延伸的,可這一切就真就都卡在了交通上,交通不便,水泥運進來,離開碼頭之後,還有漫長的路程,這是要支付運費的,因為買地這裡不征勞役,所以得給錢,可,錢也不是無限的啊,縣裡也要做預算啊——彆說水泥路了,就連建房抹麵那點量的水泥,在曹小力他們這的價格,也是比沿海足足貴出了四倍,這三倍的價基本都是折在運輸成本裡了。

路修不起來,其餘的工業製品價格也沒法跟著打下來,所以,越是基層的村官就越著急修路,這路修不好,他們就隻能在村裡消磨,渾身的手段無處施展,陪著一幫老農民鬥心眼子,看著全都是違規甚至違法的事情,自己憋死氣死。但事實是,還真就卡在修路上了,在會上,六姐提了一個恐怖的數字:30年,高達十億級彆的預算。這就是把現在新占之地的修路需求全都彙總在一起,現有產能,彆的需求不供給,專生產各地修路所用水泥所需要的時間,以及所需要的金錢。

十億,甚至還不隻是十億,是幾十億乃至上百億……這數字聽了都讓人頭暈,倘若不是六姐的態度非常平靜,曹小力聽到的瞬間就會絕了指望,認為村裡一輩子都通不了水泥路了——

這要不是他看過仙畫,見過那上頭橫平豎直的水泥路,結合轉述中六姐那種理所當然的平靜態度,建立起一種將信將疑的猜想:或許在不知多久之後的將來,彆說官道了,就連村裡各戶人家的阡陌小道都能用上水泥……曹小力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個能解決的問題,但現在,他至少還維持著一點最基本的希望,那就是這問題大概最終必然還是會被解決的,所需要的隻是時間,以及——必然的,大量吏目的心血與操勞。

一想到這點,他就覺得身子骨一陣陣地有些發虛,彆的不說,就光組織修路隊,其實都夠剛畢業的村官喝一壺的了。要不是村級任職,對仕途極有好處,曹小力怕是剛到村裡就想棄官而去,這會兒,他想到要去縣裡奔走爭取物資,那必然的重重難關,也是腿肚子直轉筋,說不出的畏難,而且,說實話實在也很難想象這到底該怎麼解決——現在這邏輯就是卡在這了,後續呢?難道就是等,等到更多廠子建好?或者,搬?先把人口都搬出來,充實在交通便宜的所在,先發展那些地方?這也是一條路子,畢竟現在畝產量高了,能養活的人多了,也沒必要住那麼開……

他等到的,是一個‘工業小三線建設’的概念——說白了好像是一句廢話,“交通不方便的地方,運輸是最大成本,那就把廠子搬到村鎮邊上,這預算一下就降下來了不是?”

聽起來是非常簡單的道理,甚至三歲小孩都能想到,但卻恰恰是所有吏目都未曾想過的:這個工業小三線,分為基礎廠——水泥廠、育苗育種基地,提高廠——磚廠、玻璃廠,特色廠——罐頭廠、紡織廠等等。選址也是有講究的,以人口分布和交通居中為兩大標準,也就是說,人口過萬的縣城,在單程五天的腳力輻射範圍內,必須要有一個水泥廠,一個育苗育種基地,提高廠可放寬到十天腳程距離,每個州縣提倡發展一個特色廠,除開罐頭廠、紡織廠之外,還有菌菇園區、飼料廠、馬口鐵廠等等,因地製宜,考量自身優勢以及周圍市場,爭取做到自給自足,和周圍州縣互通有無的基礎上,還能向外遠銷,形成新的拳頭產品!

“可是……如果以這個標準的話,那很多廠的選址就隻能在荒地裡了呀——”

這個認識也是這十幾年來逐漸才產生的,因為對地圖的教育在敏朝是完全缺失的,隻有曹小力這樣的新吏目有能力看得懂等高線地圖,並且能在地圖上做標注,於腦海中對應到具體的畫麵。老式吏目談到這種選址標準,是完全糊塗的,隻有找人把地選好,帶他去看才能做出評價。曹小力隻需要這麼一句話,再把他辦公室裡常備的州縣地形圖拿來,摸索片刻就能找到大概的選址區域,並且下好判斷,“全是荒地!甚至很多在山區!”

“緩坡山區就不能建廠了嗎?荒地就不能建了嗎?”和他嘮嗑的鄰村村長鄭途,和他抬杠起來了,但也明白曹小力的意思,“至於說建了以後有沒有人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沒準到時候,六姐腦筋一動,把重刑犯拉來了呢!再這樣下去,各地的重刑犯怕不是都不夠用了,沒準以後連小偷小摸都算重刑犯,都往各處送,不然可填不上這個口。”

要說他話裡沒有一點取笑,一點不以為然,這是假的,村官做久了,似乎天然就喜歡陰陽怪氣,哪怕是最敬仰的六姐也逃不過這無差彆的嘲諷,不過,曹小力也明白鄭途的心情,正是因為他很想把工作乾好,很想得到上頭的幫助,才會對這篇一看就難以落地的文章大失所望,說起怪話來了——荒山野嶺建這樣的小廠子,的確,誰願意來啊,一樣是在廠子裡乾活,誰不願意去雞籠島、呂宋?那裡的條件可比他們這裡好得多了!

難以想象的問題還有很多,甚至許多人都質疑,這樣的政策花的錢會不會比原本的預算更多,這個政策在《吏目參考》上刊登之後,引來了不少議論和疑惑,隨後就沒了下文,似乎是在可行性論證上遇到了問題,不過,曹小力這些村官的態度,也在一再的等待中,從疑惑、顧慮變成了期盼——不管有沒有用的,能有點動靜也行啊!就這樣不死不活的熬著,怕是人的心氣都要給熬散了!

三線難落地?沒關係,我來想辦法,我來催,你們總不能一動不動,把我們這塊都遺忘了吧!曹小力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在日複一日的工作中,隨著反複的思索、論證,變成了三線建設的堅定支持者,正當他在自己的書桌前咬著筆頭苦思著該如何下筆為這個政策鼓吹時,窗外卻傳來了洪亮的叫喚聲。

“小曹、小曹——哎小孩,你們曹主任在不在!”

“老鄭?!你怎麼來了!”

曹小力趕忙走出屋子,和鄭途互相拍了拍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鄭途就把他拉上了自己帶來的一頭驢子,“走,縣裡叫開會呢,路上說!送信的趕著去劉家村,我說我來叫你!”

傳音法螺沒有落實到村,通信還是靠喊,這就是村子的現狀,不過好在巽山村距離縣裡不算遠,也就是兩個來時辰的腳程,說走也就走了,曹小力跳下驢子到底把門鎖好了,拿了個隨身的包袱,這才偏腿上驢,“怎麼回事?是苗木都下來了?”

“倒不是,聽送信的小祝說,是三線建設的事情,文件已經下來了!你可知道——”

鄭途臉上洋溢著喜色,過年都沒見他這麼開心,說出了一個出乎意料但卻讓人喜出望外的大消息,“老父母看了文件,足足笑了小半個時辰——我也是聽小祝和我說——文件上彆的不要緊,一句話是最想不到的——”

曹小力先是瞪著眼,隨後,麵色也隨著鄭途的轉述,震驚而又不可置信,隨後陷入了狂喜起來——

“明確了,三線建設,用的是中書衙門的錢,不從地方財政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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