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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 朱立安的消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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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船隻走到東瀛北部海域的時候,六分儀測緯度達到多少時,船隻要為什麼洋流做準備——李魁芝!”

隨著清脆且極富威嚴的怒斥聲,一根粉筆精準地投向了李魁芝的大腦門,一下把他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砸醒了,“什、什麼!哦!在蝦夷地外圍,六分儀測得緯度為北緯40度時,要為……要為千島寒流做準備,千島寒流和黑潮,也就是東瀛暖流在蝦夷地外圍相遇,在那處海水顏色有明顯的改變,也形成了著名的蝦夷地魚場,魚獲產出非常的豐富,也意味著接下來不能再直接往北方航行,要采用側帆,借助風向再往北去……”

完全正確的答案,多少遏製住了教師的氣勢,女老師不太滿意地哼了一聲,在教室中來回徘徊,如鷹隼一般審視著所有學生,忽然間,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仿佛把利劍攢刺到了對方心窩。“東瀛暖流起始點在雞籠島外多少公裡?洋流速度是多少?楊必勇,不要看彆人,我問的就是你!東瀛暖流的最大特色是什麼!”

“啊,這、這……”

剛才還眉飛色舞看熱鬨的楊必勇,這下抓瞎了,也成了‘啊這’一族,吭哧吭哧地緩了半天,才勉強回答,“一百五……一百五到兩百公裡?洋流速度……洋流速度……”

“洋流速度一晝夜60到90公裡!”

地理老師一手卷著書,一手叉著腰,“我就納悶了,這拿身家性命去賭一鋪的人是我,還是你們這些大老粗,像你們這樣的人要出去開疆擴土,簡直就是肥羊牯入賭坊!大自然就是那個東家,笑都要笑死了——完全是給他們送人肉去的!”

“這麼多年來,你們誰利用黑潮航去蝦夷地過?全部都是走的內海航道,從武林上到天港,再從天港出海去長崎,不管是倭寇——不管是真倭還是你們這些假倭,就隻掌握了這一條航線而已,你們不好好學地理,敢直接走黑潮去蝦夷地的?就這樣還在課上睡覺的?!到時候在海上不要叫媽祖,媽祖都不應你!天助自助者,你不好好上地理課,衙門敢給你們批貸款,給你們賣貨的?”

淩厲的言語,句句戳心,甚至有些話完全是能讓人翻臉的程度——對於十八芝出身的海軍來說,你罵他們什麼都不能罵他們是假倭、假洋番,因為這是他們真正曾有的身份,而如今,在大華夏概念越來越普及,他們的文化水平也越來越上升,逐漸認可了華夷之辨的時候,這段過去就從理直氣壯的謀生求富貴,變成了真正的屈辱。曾經為洋番東瀛做事,現在講起來都是要低人一等的,也就是買活軍地理進修班的老師,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戳著他們的軟肋罵了,這些老海狼還得賠笑,若是彆人,拿這些過去來說事,那都是要結死仇的。

沒有辦法,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已經有了師生的名分,那就得尊敬著,而且老師說得其實也沒錯,船隊要去海對麵的黃金地,而且是要獨創性地從蝦夷地北上,穿過白令海峽而去,這條航路如今世上根本沒有一個人開拓過,的確要做足準備才行。

包括利用黑潮北上,直接去蝦夷地,這條航路現在也沒有什麼船隊能掌握——蝦夷地如今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有魚場又如何,沿海的魚場實在是太多了,在保鮮成問題的當下,勞師動眾的去那邊捕魚做什麼?曬成鹹魚乾再回來賣個白菜價嗎?

商船不去,漁船也不去,隻有想開拓的李魁芝眾要去的話,就隻能在事前儘量做好計劃了,而地理課隻是往外開拓需要進修的一堂課而已——李魁芝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給自己找事!

說實話,他多少有點被逼上梁山的意思了:話都放出去了,人也開始招攬了,要說不走,這是不行的,和羊城水師莊將軍勾結買船買豬仔的事情,就是個隱患,這是看在他要走的份上,才輕輕放過,若是臨了賴賬,六姐一怒之下,他說不定就得挖礦去。要不然,李魁芝真不想走了,就在買地這裡做點小買賣,當個富家翁它不香嗎?就是因為不想一直上課,一直考試才要出去的,結果發現出去要上更多的課,麵臨更多更嚴格的考試……

而且,原本考試通不過,頂多隻是晉升上存在問題,一直升不上去而已,隻要自己‘自甘墮落’,彆人也不會來管你什麼。可現在不同了,現在上的課都是小班,老師盯得可嚴格了,稍微有點走神,嘴裡就沒個好話,自己還隻能聽著……以前是不想學就不學,現在是不想學逼著自己學——和他一起去的那些船長要一起上地理培訓班,規劃中的後勤人員要一起上管理學培訓班……

畢竟,如果做老大的不能每一門都至少考個中上(李魁芝早已放棄門門第一的幻想了),如何能服眾呢?當然可以說錢大部分是你出的,但兄弟們跟你混,也是要冒著沒命的風險啊,錢在這時候都是次要的了,如果有個人方方麵麵的素質都比你李魁芝強,那到了蝦夷地,我們服從他不行嗎?或者退一步說,如果這些方麵表現好的人聯合在一起,搞個聯席會議,各領導各的,大家乾自己專業的事,效率夠高的話那也行啊,為什麼一定要聽你李老大的話呢?

他媽的,現在的隊伍是越來越不好帶了,真懷念從前,自己一呼百應,根本不用考慮底下那些小船員的心思,身邊拉攏一批死忠親信就行了,去哪裡,做什麼,底下人哪有發言的餘地?跟著就是了,反正不少你們一口飯吃!

現在呢?大家都讀書認字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再不可能回到‘我說的就是規矩’那個時代了,帶隊也變成了一件異常花費心思的事情……得費心製定公平的規矩,讓大家能把勁往一處使,得表現出自己高超的素質,不能再靠豪氣、兄弟義氣來糊弄人了,要找人和你一起出去冒險,就要讓他們看到你的能乾之處,還有在蝦夷地、黃金地能得到的,買地這裡沒有的好處……

李魁芝要出海的事情,自從轉了正過了明路,他就沒有一刻停止過操心,讀的書,寫的字,是從前多少年加在一起的百倍之多!雖然物資、人手也因此都變得豐裕了,可當計劃書出了一版又一版,培訓班上了一期又一期,在考前熬了一個又一個通宵之後,李魁芝有時候真覺得,還不如就自己幾艘船,帶著兄弟們莽出去了,就算可能會死,可能會灰溜溜地跑回來,可怎麼也比現在要痛快啊!

但是,上課雖然痛苦,卻怎麼也痛苦不過孤零零無聲無息地死在無人島上,如果不打招呼就往外跑,回華夏之後,也極大可能作為蓄意私逃的活死人,被抓去挖礦,而挖礦總是比上課要更可怕一些的。所以,李魁芝畢竟還在上課,而且,隨著越學越多,他有時也會偷偷地慶幸——還好衙門介入了,不然,他們的開拓是絕不可能成功的,想想看,一無所知的跑到一個有土著居住的未開化島嶼去……曆朝曆代難道就沒有華夏人嘗試著去開拓海島嗎?既然現在那些島嶼上的人不說官話,就說明幾艘船、幾百個人的模式,失敗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當然,李魁芝是不學曆史的,他並不知道可能這些周邊諸島的住民,可能有一部分的先祖,就是很早以前從如今的華夏之地遷徙過去的古人類,隻是時間太久,當時的文明程度還十分低下,也無力維持如此遙遠地域的互相往來。所以,畢竟還是有移民成功的存活,且把自己的血脈發揚光大的,隻是死掉的人同時也非常的多罷了。不論如何,他的性子在開拓計劃逐漸成型之後,是變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善於忍耐了,在地理課後,更是管製了手下心腹們的不得體言論。

“買地這裡,什麼都好,就是尊卑完全亂了套,瞧那姓李的,還說我們是假倭呢?就她那羊牯不離嘴的說話,誰不知道她原是什麼出身?一個賣笑的表子,就因為有點兒巧勁兒,會看點地圖,現在也爬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起來了……”

這個李老師,罵人是最狠的,也難免楊必勇他們不服氣,出了課堂之後,嘀嘀咕咕地編排了起來,拿李老師的出身說事。李魁芝雖然也被罵了,聽著卻不順耳,因道,“胡唚什麼呢,要說出身,咱們又是什麼好人家?若是在老朝,賣笑的表子還能嫁進閣老府,做個炙手可熱的小夫人,咱們便是招安了,能混個七品的出身不能?大哥彆笑二哥,如今大家都是新朝人了,說這些老話做什麼!李老師地理知識修得這麼精深,若是她願意上船跟我們一起去蝦夷地,你們難道還不樂意不成?”

眾人聽了,都是無話可說:這不可能不樂意的,如果有地理學得和李老師一樣的人才,他們肯定是大喜相迎的,畢竟渡海去黃金地,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動作,有個地理專才加入,夜裡都睡得安穩一些。彆說嫌棄李老師了,到處都找不到這樣的人才,這才是他們現在最煩惱的事情。

“嗐,就白說幾句唄……”

這是個大課間,大家也不著急去下一節課的課堂,還聚在操場上閒談,自有人為李魁芝他們去買點心,楊必勇見又一撥學生走進了地理課堂,也有些幸災樂禍地嘀咕道,“哈!這幫女金人來受折磨了——他們一定想不到吧,要簽署和議之前,還得上地理課,得認地圖,將來還得去給苦葉島、野人女金那一片勘界……就是去衛拉特、通古斯的族人,想要買地這裡給支援,也得派代表來地理培訓班上學!”

“想要開發,問題多著呢,不上學的確不能行。”

雖然上學的確讓人極為痛苦,但李魁芝還是給出了公允的評價,同時還不忘為手下鼓勁,“這是好事啊——苦葉島就在蝦夷地邊上,距離很接近,苦葉島要開發,蝦夷地也跟著沾光。有了船經過,一切都會很不同,經濟就好起來了。”其實這也是他從培訓班裡學到的見識。

“這倒是。”

“老大說的不假,若是要借助黑潮搬運苦葉島的礦產,那蝦夷地的港口就必然繁華了。這麼看,朝廷收下遼州地域,對我們來說是大好事!沒準蝦夷地——黃金地的航線還能早幾年發展起來!”

“這得看氣候如何了……如果還是這樣大半年風雪,那是有點難。”

眾人樂觀的也有,保守的也有,亂七八糟地議論著買地衙門對草原、遼州的開發,於蝦夷地的幫助到底有多大,也有人在爭辯這種培訓班對各方豪傑的意義,楊必勇道,“雖然課是上得難受,但不上還是不行,將來去世界各地的船長還是都來好好上幾年課,這是不會有錯的——去非洲的船隻,我看就是上少了課,本來預期早三四年前就該回來了,到現在都沒音信,這一下,就嚇得好些船隻不敢想著往過開了。”

這倒是真的,去非洲的那幾艘大船,是很多黑大漢心中的牽掛,隨著他們的遲遲未歸,很多黑大漢越等越焦灼,甚至還有想要籌資再買船去非洲查看的,隻是因為第一隻船隊出師不利,沒有什麼海商敢參股,錢上就是很大的問題,而衙門那邊也沒個說法,這件事雖然百姓們不關心,但在走海的人群裡,卻是被大家都惦記著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就算是遇到了颶風,也不該全軍覆沒吧,至少能傳點音信回來呢?這怎麼一去就沒消息了呢?

“可能是傳音法螺壞了。”

“船隻受損太嚴重,非洲又沒處修也是有可能的。”

“沒準是卷入了當地的部落爭端,和洋番打起來了……”

都是老走海了,說到此事,大家也來了精神,正在各抒己見時,李魁芝卻忽見學校門口,有些黝黑麵孔奔跑了起來,往某處而去,神色非常激動。

他心中也是一動——要說衙門就此擱置對非洲的開發,這是屁話,因為在李魁芝等人就讀的培訓學校裡,就有不少烏人學員,很明確是為了下一批出海準備的,這幾人李魁芝看著麵熟,正是烏人中出眾的海事人才,是什麼消息,讓他們上課時間還跑到學校外頭去了?

抬手看了看,距離下節課還有十五分鐘,他和楊必勇等小弟招呼了一聲,帶了個小廝,走出校門去看熱鬨,果然見到街頭巷尾,不少烏人大漢、女娘,都是奔向了公告欄——培訓學校臨近港口,這裡萬國居民甚多,便連很多白人洋番,也跟了過去,彼此口中都在用自己的母語議論,時而又換用官話,不過,哪種語言李魁芝倒都是能聽懂。

“是去非洲的朱利安送信回來了嗎?”

“好像是!四年多了!這支船隊,終於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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