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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5 吏目也相親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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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博物館的選址終於定下來了——最後還是選在了榕城,羊城港也會建一個,但規格都不是頂格來的,初步定為道級博物館——按這意思,國家大博物館可能還要往北方建。”

“這是為何?是要建到六姐的老家山陽道去?六姐要定都山陽道了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聽說是和氣候有關,南麵的氣候太濕熱了,文物不好保管,尤其是青銅器,鏽蝕得厲害,說還是北方好些……不過南方這裡也有些本地文物是要保存的……”

“老王呢?怎麼不見他?這回統計局開會他也沒來——”

“他啊,調任去雞籠島大學了,那邊要整合幾所專門學校,成立大學,老王負責數學院的籌備工作……”

“不是我刁難你們小組,張老師,咱們就事論事的說,蒸汽船這個項目,你們小組的進度真是最慢的,到目前為止毫無成果,你要我怎麼繼續給你批經費?我的意思,接下來馬上就要開放民間義商助拳投資了,要不你聯係一下,哪怕外來拉點資金,我們給你配一點也好啊,張老師,張師兄,你彆為難我了,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事……”

打從辦公室一往外,沿途灌入耳朵的對話,雖然斷斷續續,但無不是充滿了信息量,買地這裡不養閒人,很少有遲到早退的情況,午休回家對吏目來說也難以想象——現在外頭的工作,一個工時大概是六個小時,這和學校的學習時間是錯開的,早上七點上工,下午一點散工吃飯,再趕著去學校讀下午的課程,時間上是來得及的,但吏目的工時卻是八個小時,早八晚五,他們想要繼續進修,往往隻能去讀夜校,如果是一個上進的吏目,也就是中午這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可以稍作休息了。

一天就這麼一小時,大家差不多都是閒空的,同事之間的社交也都擠在這個時段,此時三三兩兩,或是去食堂,或是去衙門外不知何時成形的一條小食街用飯,沿路邊走邊說,隨意都是外界難以聽聞,還沒登上報紙,或者沒有成文的政策八卦,令聽聞者往往興起一種微妙的優越感和興奮感,這也能有效地緩解工作帶來的勞乏。

譬如儲鴻的同事張祥,這會兒也不再抱怨自己的相親了,而是側耳細聽著同路人的對話,等那兩人折道去了食堂,方才低聲和儲鴻議論道,“連蒸汽船都要開投資了?衙門這麼缺錢了?”

“缺錢不缺錢的,不好說,”儲鴻倒不覺得買活軍會缺錢,就他們所知道的,外交辦公室這裡經手審核的幾筆貿易,衙門都是賺得盆滿缽滿的了:牛痘疫苗,對自家、敏地的百姓都是五文,就如同不要錢一樣的,可外銷卻是二兩銀子起,還有賣到五六兩銀子的‘特優苗’,實際上和普通苗區彆根本不大,隻是包裝精心一些而已,光這一項都是滾滾的財源。更不要說買地的紡織品、機器貿易了。

儲鴻是知道的,實際上很多時候對外貿易的定價,都不是看自家虧不虧本,而是卡在一個買方能接受,能用自己的大宗原料來回收貨幣的線上,這麼來開價的——也就是說,衙門考慮的不是自己能賺多少,想賺多少都是可以的,隻是不願竭澤而漁,要保留敏地的元氣,讓他們一輪一輪的供大宗原料,這麼的和買地把買賣長久地做下去!

張祥這個人,性子有些跳脫了,雖說他負責的南洋區域,很少有和土著的大宗貿易吧,但於對外貿易的賺錢程度毫無概念,可見平時有多不留心細節,儲鴻也不好說破,隻好從科研項目攻關那一側解釋道,“再有錢,劃分給一個項目的錢也是有限的,重點項目的競爭小組都很多,不可能無限供給一個小組,這個張老師是有些天真了——”

他壓低聲音道,“毫無進展,經費卻花光了,還來糾纏專員,專員按規定上報的話,他要寫自查報告,提供小組賬本的,如果有挪用經費,中飽私囊的行為,估計要被罰。”

張祥也是一下瞪大眼,“真的?他是科研人員啊——按說有免死金牌吧?!”

“得看經費數量了,要真是大額經費,上頭略加留心就能查個底掉。”關鍵是買地的錢是鈔票,要存在銀行才能方便存放,不像是金銀,挖個洞埋起來,幾十上百年之後還能使。鈔票一旦收藏起來,在南方就很容易朽爛了,而一旦開始用鈔票,和銀行打交道,那要查貪墨就方便得多了。儲鴻道,“也不是沒有研究員被送去挖礦的,雖說是高人一頭,但畢竟還得在規矩裡,和我們相比,也就是婚書略自由些了。”

一提到婚書,張祥就被觸動痛處了,撇了撇嘴,哀歎連聲道,“天可憐見,我是沒有這個讀理的頭腦,百無一用是文科,否則我也爭著做研究員去,錢也不少拿,處處被人高看一眼,一有什麼成就,動輒便是巨富,受的限製還少——最沒意思就是來當吏目了,行動都在套子裡,一點小事也不得自由!”

謝天謝地,話題總算從彆人的公務那裡轉開了,儲鴻也是鬆了口氣——彆人吃午飯聊工作還好,多是一些密級很低的東西,譬如說博物館、大學的籌建,說實話旁人的興趣並不大,但他們就是不同,外交辦公室的工作內容最基礎都是有一星密級的,吃飯的時候真不好談,嘴上隨意帶出來,旁邊都是好奇的耳朵——外交辦公室和總台辦公室,都是這個時代消息最靈通的一群人了,誰不想聽聽遠方的消息?

談彆人的公務,也容易招惹是非,還是談個人問題最保險,儲鴻也是認可張祥的觀點,“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如今可謂是書生地位最高的時代了,自古以來,為官做宰都是第一等的出路,如今做官真不如做研究員!逍遙自在,令人羨慕至極,我們這些小吏,汲汲營營,倒真是庸俗拘束至極,任何事情都要瞻前顧後,受那政審分的約束,便是做了高官也不得快活——要肆意者彆做官,做生意,做科研都行,官吏反倒是次一等的出路了。”

“我就是不服氣這婚書——”張祥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因為他是最受這一點困擾的,而且也認為這一點很沒有道理——買地的婚書製度,推出至今也有八年多近九年了,在雲縣這樣的統治核心區域,已經完全融入了百姓的生活,人們已經不去考慮婚書這個製度是否合理,應不應該去遵守了,而是針對婚書派生出的種種默認的社會風俗進行爭辯。

譬如說,官吏現在迅速達成一致的婚書模板,就讓許多吏目很不滿——按道理講,婚書這個東西應該完全是因人而異、自由博弈的,但奇怪的是,一旦被大眾接受之後,婚書的條款不但沒有百花齊放,反而迅速地在博弈中形成了幾種流派,而其中吏目們不管自身條件如何,擇偶標準如何,幾乎都選擇平等婚嫁、權利對等流,這種大趨勢甚至已經形成了一股洪流,裹挾著所有吏目卷入其中,甚至現在已經到了上交婚書審查時,如果背離了默認模板,要寫說明報告,也不排除被扣政審分的地步!

“嘿,真就絕了,就說六姐吧,她那婚書模板也半點不平等啊,為啥輪到我們偏就平等了?那叫人怎麼找?你說我們好歹也是個當吏目的,去找個一日賺二十五文,啊,街頭扛大包的,掃地的文盲,那也什麼都平等嗎?財產權平等,以後錢就都得一起花,我一天賺一千塊也得分她一半,她啥也沒有就結個婚,一日就賺五百文了?簡直就是荒唐!”

雖然要找個扛大包的女工也不容易,但張祥的憤怒是實實在在的,倒不是他想找個扛大包的,簽不平等的婚書,而是這種絕對平等的風氣,使得婚姻雙方有了一種稱斤論兩的感覺,好像找個條件差於自己的對象就成冤大頭了——這樣條件的異性,這要是在衙門外頭,哪有這麼好的婚書簽啊?幾乎都是要在三權上有所讓步的,向上找那就簽尊卑婚書,至少財產權絕不會平等,那這不就把張祥這種囿於潛規則,隻能簽平等婚書的吏目比成大傻子了嗎?

若是不想吃虧呢,那就得找各方麵都很相當的對象了,還要很慎重,因為吏目多次離婚,肯定也是影響政審分的,敏地的高官三妻四妾,風流債無數,多次續娶的情況,在買地都是妥妥的扣分項,要是沒有什麼突出的亮點,真能扣到一輩子原地踏步難以提拔的程度——絕大多數人,或者說絕大多數官吏,在買地這個係統裡,要麵對的競爭都是敏朝難以想象的,真沒有誰的優點能突出到蓋過弱點的地步,大部分人都是一步慢,步步慢,就這一個扣分點,都足以讓他們永遠沉淪下寮,沒有和同年比較的機會了。

一個合格的,有野心的吏目,一定會對自己的婚姻、男女交往情況都極為審慎,寧可晚婚也不能隨意挑選對象。而張祥呢,他又有一定的野心,又還很計較得失,絕不想輕易找一個條件差過自己太多,卻還要簽平等婚書的對象,成為自己認定的大傻子——可惜的是,他母親卻是老思想,認為張祥年屆廿五,還沒成家實在很不像話,若是在老日子裡,孩子怕不都要滿地跑了。

因此一俟他滿了年紀,就積極地為他介紹起來,找的全都是她自認的賢妻良母——也就是沒有什麼事業,隨便找個活計做做,條件也弱於張家、張祥不少,隻等著靠上嫁個吏目來占便宜的女娘。

張祥是個能吃虧的主麼?這些‘吏目捕食者’,他是一個也看不上,還頗有幾分嗤之以鼻,卻偏偏還很難和母親說理,這不是氣得七竅生煙的,一提起來就拉著儲鴻沒完沒了的抱怨,又問儲鴻打算找怎麼樣的妻子,因愁道,“我是想著在衙門裡找,卻也是難,現在調動實在太快了!”

確實,找女吏目的話,就沒有婚書上吃虧的問題了,是僅次於上娶的選擇,但也有明顯的缺點,那就是現在買地還在急劇擴張,吏目得到的晉升調動機會都是很多的,儲鴻、張祥幾乎不可能在外交辦公室做一輩子,毫無疑問,年的曆練之後,升遷外調是眼見的事情。

那麼,妻子若也是女吏目,那就要有一方放棄自己的事業機會,跟著另一方走了——這還得是級彆到了,級彆不到的話,想要隨從調動還很困難哩。但買地的女吏目,會心甘情願為了婚姻放棄自己的事業發展嗎?這根本不是買地提倡的風氣!

買地最喜歡刁鑽精明的女吏,謝六姐視三從四德為歪理邪說,多次表達不喜,上行下效,凡能進衙門做事,且有一定級彆的女吏,個個都是野心勃勃,張祥可沒那麼大臉,自以為吏目妻子就一定會跟自己走——他也絕不願意為了女方的發展而犧牲自己大好的前途,那麼這在婚前談話上就尷尬住了,肯隨從丈夫調動的女吏目,也輪不到他來相看,在衙門裡甭提多吃香了,多得是前景比張祥更好的乾部請人介紹的,他根本就爭不過!

一來二去,張祥的擇偶,豈不就陷入僵局了?選擇餘地變得極小——而且這種困窘絕不是張祥一人,也不限男女,凡是吏目都有這個問題,思來想去,就在於婚書模板的僵化上,所以張祥一路痛罵這條規矩,儲鴻也並不反駁,任他宣泄情緒,時不時還點頭稱是。

他們兩人邊走邊說,此時已經出了衙門大門,走進河邊全是柳樹掩映的一條小巷子裡,這條巷子此時也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沿街兩麵都是小食檔,多是賣些現做小吃的,譬如燉罐麵、拉麵、雞湯餛飩、現貼燒餅、玉米卷餅、烤雞、炸雞、煎餅果子等等:

如今雲縣的日子好過了,吏目的待遇也是上來,不少吏目中午不耐煩吃食堂菜,認為雖是真材實料,但大鍋菜口味一般,再加上不少百姓來衙門辦事,也有就餐需求,他們兜裡也有幾個錢,舍得下個館子,因此這條食街也就應運而生了。

這些小店,點菜的小炒館子都很少,整條街就兩家,多以食堂不好做的現煮小吃作為招徠,拉麵現點現拉,從一窩絲到杠頭,粗細火候悉聽尊便,炸雞也是點了再炸,又脆又熱,咬在嘴巴裡,嘎吱嘎吱的,不像是食堂供應時,麵皮多都軟了,炒菜也是溫溫乎乎,對於肚子裡已經頗存了一點油水的吏目來說,就難免有些不夠意思了。這會兒天氣畢竟還不算真正暖起來,湯麵湯粉館生意也是火熱,反倒是賣包子饅頭的很少見——買活軍的食堂做這兩樣是很少失手的,吏目們外食很少買這兩樣,自然也就沒有供應了。

儲鴻、張祥兩人找了家還沒客滿的小食鋪坐下,張祥要了一個馬蹄鮮肉蝦仁的雞湯縐紗餛飩,“加點辣椒,再來兩瓣蒜!”

他平時是不吃蒜的,因怕熏了同事,今日頗有些被逼上梁山,破罐子破摔的憤怒,儲鴻微覺好笑,對店家道,“掌櫃的,我要個兩個油炸圈子,一碗鼎邊糊,多加一份蚵仔,再要一碗海鮮鹵麵,裝罐帶走——我要走的時候再裝出來。”

鹵麵因為不怕發脹,外帶是最方便的,不斷也有人過來買鹵麵帶回辦公室吃,老板忙得滿頭大汗,在那裡盛湯,聞言大聲答應,又反身去燒鍋要淋米漿做鼎邊糊,張祥大聲道,“我這裡再衝碗甜蛋漿來——我買生煎去,你吃不吃?”

看來情緒已經平複,便覺得一碗餛飩吃不飽了,儲鴻笑著應付了兩句,張祥麵上重新露出笑容,匆匆起身出去排隊,儲鴻這裡等著也是無聊,正要掏出報紙來看時,忽然聽到身後一桌有人低聲說道,“徐曉瑩,你要考慮清楚,你若不作證,可對得住夫人帶我們一路南下的苦心麼?”

這三個字,叫儲鴻心中一動——徐曉瑩?這不是那個接線員的名字嗎?

他也是個謹細人,知道此時不好打草驚蛇,當下便忍住扭頭探看的,隻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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