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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 火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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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團的成員,雖然各有各的缺陷,但到底都是本職工作上手的吏目,基本的判斷力是不會有錯的,都是明白金娥這話的道理,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黃老是萬州府這裡十分有名望的鄉紳,又至少是拿捏住了本地百姓認可的道理,敘州幫的人這樣強橫地找上門去,隻怕還沒到黃老家,本地的漢子就要鬨起來了!

這樣的械鬥,在買地是非常少見的,買地的社會團體主要是以促進會為主,彼此間很少有肢體衝突,因為買地的更士、軍士,是不允許參加任何促進會的,他們的立場絕對中立,而且出手狠辣,凡是有幫會潛質,誘導會員結陣習武乃至和彆的促進會衝突的團行,立刻勒令打散,始作俑者可能要去挖礦不說,其餘人不論是什麼崗位,都要立刻被調派去各方做事——你要不服,那你交買活錢吧,現在買地的買活錢已經到了五千兩一人,而且付錢之後要立刻離境,你要是不願出錢,那就聽憑安排去乾活吧。

一般來說,給官府乾活,一日25塊的基本收入是有的,如果是去南洋開拓,還有危險津貼,怎麼也有30塊一天,但從這個活起步,和幾年內隻能乾這個活,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現在這種強製派差的製度,似乎已經取代了敏地的勞役,很多好勇鬥狠之輩,都被一竿子叉去南洋,和土著鬥心眼子了。

再加上大多數人並不傻,從前在敏地抱團鬥毆,主要是有些矛盾官府根本不調解,隻能靠血勇來劃分地盤立下規矩,買地的官府幾乎什麼都管,若有不服還能寫信投稿,買活周報也會刊登,有了這樣的途徑,團行之間的摩擦也就大大地減少了——任何有秩序的團體,他們之間的流血衝突都是為了劃分新的秩序,而不是單純的互相仇殺。

但是,在敏地這裡,尤其是在川蜀的大江碼頭這裡,事情就太不一樣了,碼頭一向是團行勢力最膨脹的地方,苦力挑夫彼此都是用籌碼算錢,天然的就是一個行會,而且驍勇善戰,手裡的扁擔,有活時是挑擔的工具,這時候就是趁手的武器。此時在敘州幫的帶領下,平時靠著他們船隻吃飯的挑夫都是氣勢洶洶,團護在眾人四周——但對麵一樣有不少萬州父老,此時都是發狠了撒開腳丫子,往這裡趕來,口中還用本地的土話叫道,“格老子的,敘州的袍子們來欺負我們萬州人?”

這些人裡,也有挑夫——萬州的挑夫多啊,此地多山,除了碼頭上吃敘州一口飯的,還有很多是商行雇傭的,或者為大戶人家效力的挑夫,多數都是衣衫襤褸,還有些衣服較齊整的,大概是本地富豪的家丁,此時也來助陣,跟著叫道,“萬州還有男兒麼?這樣欺人?夷兵都沒這麼不講理!”

這時候遇到攻城戰,除了守兵之外,最依賴的當是本地的鄉勇,家家戶戶都要出人來維護鄉情,乃是刻在大多數人骨子裡的思想,就是吃敘州幫一口飯的挑夫裡,也有不少站在他們的對立麵,這時候,敘州幫哪怕有喇叭也沒用了,大家都在聲嘶力竭的大喊,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互相推搡,窄窄蜿蜒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便是要抽出扁擔互相廝打,那都沒有這個餘地了。

考察團的幾人,在這樣的人潮中,隻能彼此緊緊地牽著手,避免失散,小雷和王小芸兩人沒有纏足,下盤穩定,一左一右把金娥夾在中間,另三個考察團的兵士,此時也顧不上什麼避嫌一說,隻是拉著她們,奮力推開人潮,橫插出去,在騎樓下頭這才略得喘息,小雷又拍門道,“讓我們進去歇一歇——我們帶了有錢!”

一錠碎銀子起到作用了,街邊的人家多數都已經上了門閂,此時慢慢往裡打開,才開了一條縫,兵士頓時把門一推,將幾個女吏目搡了進去,門裡的人不提防幾乎跌倒,他們也顧不得這許多,也是跟著翻身進門,把門重新閂好了,此時已經聽到外頭轟然傳來了一群人共同的大叫聲,都是川渝土話,那兵士小王側耳細聽,回頭說道,“這裡施展不開,要約著到碼頭去火並了!”

這就是金娥所說的,‘敘州幫想要殺人’的道理在了,現在根本已經不是萬州人排斥女吏目的問題,而是雙方積蓄已久的複雜不滿完全被一下引爆,否則,就憑黃老一人,也沒有這幾百上千的本地民眾願意舍命給他出頭哇——喊兩下聲援倒是有的,真的要這樣打起來,肯定不止這麼一件事兒。

作為考察團的一份子,買地的吏目和他們的恩怨本來無關,但刀劍無眼,真在其中打起來了,不可能不受到牽連,眾人自覺撤退得還算及時,都是有些慶幸,小雷驚魂未定道,“我們回客棧去嗎?”

“他們約的地方就在客棧附近!”現在想要回去報信,讓考察團其餘成員小心也是不能了,按照預案,這樣的危機時刻要聽兵士指揮,小王沉吟道,“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也要做好考察團同僚被卷入鬥毆甚至全軍覆沒的準備,我們現在不能回去,要做好本職工作——這附近若有高處,可以觀察火並情況的話,先去那裡,可以評估敘州幫的戰鬥力。”

他的想法和三女完全不同,卻得到另兩個兵士的認可,這些兵士,當真是人中龍鳳,素質比吏目們半點不差,而且見多識廣,處理這種場麵要老練得多了。三女此時六神無主,受驚不淺,有人做主,其實也鬆了口氣,雖然暗驚小王的果決,但也知道這話有道理,便都點頭請小王安排。

這屋子的主人不在,隻有一個少女,帶了兩個男孩兒縮在堂屋一角,瑟瑟看著他們,小王便放軟了聲音,用土話問道,“會說官話嗎?”

那少女猶豫了一下,眾人便知道她是不會的了,就由土話說得不錯的女兵小李上前,把銀子遞給她,又柔聲問,“這屋子背後是山嗎?我們想去個高地,看他們火並,可有這樣的地方,你能帶路嗎?”

有銀子開路,什麼事辦不成?那少女安頓了兩個男童,帶著三人爬上二樓,從後門出去——果然,一樓當門是一條坡路,二樓當門,還是坡路,從這麵來看,二樓才是一樓,一樓則成了負一樓。不過這條小道非常窄細,看來,除了這家主人去山裡砍柴之外,平日並沒有多少人路過。

這少女身手靈巧,飛快走在前頭,領著一行人繞過兩個彎角,便見到一個大斜坡,下頭正是江灘,遠遠地也可以望見碼頭邊的一大塊空地,此時已經站滿了人,各自鋪排起場麵來,其中一麵有人舉著喇叭,想來就是敘州幫了。

從這個距離看下去,真的難以分辨兩個陣營的具體區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裝束,手裡的武器也都差不多,兩邊的人也都是悍勇非凡,沒有一個孬種,一邊的首領說話時,旁人便以扁擔頓地,營造出啪啪的脆聲巨響,另一方則喝倒彩、叫罵,碼頭邊的客商,也有參戰的,也有在船上解繩要躲避的,幾個守軍都是上船去不敢沾邊。

眾人先看客棧,似還完好,這一口氣還沒鬆呢,就見得雙方結陣互衝,揮舞扁擔已經鬥在了一處,那領頭拿喇叭的小張,雖是女吏目,卻也勇猛,喇叭一扔,手裡拿了一根棍子,衝上去眼看要揮棍子了,突然從懷裡又抽出一把菜刀來,左手菜刀、右手長棍,威風凜凜,在武器上一下就占了上風。

幾個吏目居高臨下,看得清楚,此時後方客棧門打開了,有人抱了一大捧武器出來,把手上都有紅纓出來,想來應該是敘州幫在此地私藏的刀劍,給後方的兄弟們一分發,三個兵士都道,“果然是有備而來……敘州幫如此要勝了。”

果然,前方這剛一交戰,其實還分不出勝負——小張這樣拿菜刀的行為,更觸怒了對方,當下就有人呼喝起來,意思是碼頭火並,從來都是不動鐵器的,敘州幫果然陰險狡詐。又有七八人,都因為小張的行為而向她衝來,小張立刻便湮沒在人群裡,敘州幫這裡要去救援,也都紛紛從懷裡掏出小刀、匕首上前。

但是,這械鬥的事情,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若不是大砍刀、長劍,菜刀還不如一根好用的竹扁擔,有韌性,抽人疼,而且,萬州的漢子們舞弄得久了,對於扁擔物性是精熟的,力都能用在點子上,這樣日積月累的功夫,還真不是輕易能處置得了的,不乏有人的刀劍被奪,隻能重新憑借棍子和對麵互相抽打,這才逐漸穩住陣腳。

數百人械鬥,場麵不可能不血腥,等到這波混亂散去時,小張早已不知去向了,至少考察團眾人根本沒看到她去了哪裡,而此時敘州幫的刀劍也運到了前方,他們得了刀劍,頓時有了底氣,也是激發血勇,揮刀嗷嗷大喊,往前衝去,手下絲毫都不留情,不片刻便把對麵的萬州鄉親都砍成了血葫蘆,在地上嚎叫著打滾。

在械鬥中,一方若有長兵器,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那就等於是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場麵上很快形成敘州幫把萬州人壓著打的畫麵,敘州幫的人出手也是狠辣,刀劍都往心窩捅,這些手無寸鐵的挑夫、棒棒,哪裡有護心的東西?

便是之後也有萬州父老帶了鐵器趕來,但士氣已泄,又不像是敘州幫這裡,有明確的主心骨,萬州這裡就算有家丁做骨乾,但其餘人多是憑借義憤而來,見當真死了人,眾人已有了退意,於是且戰且退,又往來路飛跑而去,敘州幫的人也不肯放過他們,很有些趕儘殺絕的架勢,揮著刀劍在後頭追。這片空地上,很快就隻有輾轉呻吟的傷員,而客棧中也冒出了不少人,開始收拾殘局了。

考察團的同僚,便正在其中,眾人都能認出熟悉的麵孔,當下也是放下心來,小雷等三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血流成河的可怖景象,都是麵色蒼白,王小芸牙關打戰,金娥也魂不守舍,腿和麵條一般軟,小雷相對好些,道,“我申請回去急救傷員,請小組批準。”

遇到緊急情況,在場的小組立刻結成一起,由有軍事經驗的兵士領頭,這個是眾人早演練了,還被吳老八考察過的行為規範,小雷還能記住這一條,可見吳老八在船上的功夫就沒有白做,小王道,“行,如果情況許可,我們一起回去,但現在要先把守好房門。”

說著,便指派小李留下來陪她們三人慢慢走,自己和另一個男兵士站起身,一晃就消失在林間,三女還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小李道,“我們也快點兒——這會一方追一方逃,秩序比剛才還亂,很可能有人趁亂搶掠,都未必是這雙方的人。那家裡隻有三個小孩,無法自保,我們既然進了他家的門,也當遮護則個。”

三女不提防還有這樣的擔心,當然,也讚成小李的說法,金娥一聽自己還有要保護的人,當下不知哪來的勁兒,腿也不軟了,回去時還撿了一根樹杈要作為武器,催著王小芸道,“快走,快走,不要誤了事。哪怕你回去人家裡躲起來,也比在這更安全。”

她是知道怎麼對付王小芸的,王小芸一聽,也立刻有動力了,四女飛快地回了民宅,那少女還在張望,待她們進屋之後,趕緊給後門也閂上了門閂,一行人在昏暗中又下到一樓,果然,門外已是呼喊、苦叫連連,又有稚童之音,很顯然是有人趁火打劫,開始作亂了。

眾人所在的這間屋子,在街道上也還算體麵,料來是街坊中的富戶,不過多久,便有人用力來拍門叫開了,那少女有人相助,膽氣壯實了些,便喝問是誰,對方也是不答,又從門縫中伸出一柄刀來,往上要把門閂挑開。

王小芸怕得尖叫了一聲,忙拉著幾個孩子進裡屋躲避,金娥緊了緊手裡的樹杈,小雷麵色有些蒼白,卻也操起了屋角的一根棍子,三個兵士倒很鎮靜,彼此用手勢溝通,很快分站在門兩側,讓金娥和小雷在正麵遠處站定,眾人都注視著那門閂被巧妙地撥得顫動起來,緩緩摩擦後退,最後終於脫出卡扣一側,門扉便立刻被人轟然推了開來。

屋內本是昏暗,此時那背光之人根本看不清麵孔,他也不做聲,隻是持刀在前,閃身進門,揮刀就要向金娥兩人砍來,卻不知門內側還有玄機,小李蹂身而上,隻是一腳,便將他往屋角踹飛了,片刀脫手墜地。

同時小王關門上閂,另一個兵士小鄭把片刀踢到牆角,將手中隨手取來的扁擔壓著他的後脖子,叫他起身不得,金娥趕忙跑去拾刀,見這砍刀製作十分精良,而且有紅穗子在刀柄上,不由得驚呼道,“敘州幫的刀——”

幾人對視了一眼,小鄭把那人翻了過來,果然見此人衣衫還算體麵,而且長相還有點兒眼熟,似乎今早的確見過,不由得和其餘幾名同僚麵麵相覷,臉色都不好看——看來,敘州幫的吏治和軍紀,的確還存在很大的問題……

隊伍成員,良莠不齊,領導人的控製力,隻怕也並沒有他們顯示出來的那麼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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