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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翩翩決定去雞籠島闖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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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縣這裡,錢淹腳目,要說工作,自然種類是非常繁多的,做了放足手術之後,女娘們再怎麼樣都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實在不行,還能掃大街去呢,要說飯沒有得吃,那是誇張了。但,是否每份工作都能完全如意,這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從收容所中走出去的女娘,大體上分為兩種,一種是已經嫁過人,從這個行業中脫離出去的女娘,年紀較長,而且已經融入過一次社會生活,手術恢複之後,再融入也會比較順利,她們中有些是做女紅的,順理成章,去紡織廠做事,腳雖然還有些不便,但紡織女工都是坐著乾活的,影響不大,手快腳快,一個月一千文左右的工資,至少是穩穩都能拿到。

一千文一個月,又是單身的女娘,在雲縣這裡,日子很可以過得了,廉租房的房租,每月是二百文,自己隻需要管一頓早飯,一頓晚飯,午飯都在廠裡吃,以買活軍這裡的物價來說,這份收入雖然談不上買房,但光吃飯、買衣服,買些日用品,那是足夠了,還能存下一些來。

至於房子,廉租房便是一直住到老死,也不會有人來趕,這樣的生活,就比她們原本的日子要好得多,原本在夫家那裡,有空就要做繡活,眼睛都快做壞了,也攢不下多少私房錢,哪裡比得上在買活軍這裡用錢的自在?

便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去紡織廠的女娘,也有各自的技能,曾做過瘦馬的,會看賬,會做菜,買活軍這裡人口是爆炸式的增長,對於廚子的需求很高,哪怕腳不方便,做不了在灶台前掂鍋翻炒的大廚,但有一兩道私房菜,做些燉盅、湯羹什麼的,推車子賣個小點心,這總是可以的,手術一做完,任何事不需要彆人幫忙,這些女娘們心中原本曾有的一些雄心,現在立刻都活躍了起來——哪怕是做個點心車子,對她們來說,也是原本根本無力承擔的壯舉了。

會看賬的,可以做會計去,雖說做賬房往往要考察三代,要本地人……但雲縣的本地人最開始隻有四五千,現在這城市裡聚居的人口都快十萬了,哪來這麼多的本地人?大家幾乎都是外地人,還有很多東家,本來也是一文不名、光身一個,就是靠著買活軍的‘女娘貸’,做成了一點小生意,她們也沒有自家人可以幫襯,即便是賬房這樣的職位,也隻能信賴職業介紹所介紹來的員工了。

現在對於會計,大家的看法,是更願意找女娘,一來,是因為女娘更擅長算數,顯而易見的,做賬房的人,不擅長算數可是不行,而且女娘因為心細,更能接受環境的變化,再加上她們從前做賬房的人非常少,一上來學的就是新式記賬法,所以,她們對於新式記賬法的掌握是很快的,這一點要勝過許多四五十歲的老賬房,還不習慣用羽毛筆,舔著毛筆,半天寫不了一行字,在什麼都求快的買活軍,這樣的速度不可能讓東家滿意。

二來呢,自然是因為女娘不愁她們卷款跑了——能跑到哪裡去?男人帶了大筆的鈔票,還能跑出買活軍的地界,在黑市裡把鈔票兌成銀子,逍遙快活去了,女娘呢?跑回敏朝,等著被拐子拐了,被本地的地痞流氓欺壓強占了去?

若是跑不出買活軍的地盤,那她就隻有被找到的份,買活軍的更士,那可不是吃素的,雲縣的更士甚至有個口號,叫做‘命案必破’,許多在敏朝一定是無頭懸案的案子,在買活軍這裡,兩日便找到真凶!畢竟,他們或許有仙器的幫忙啊!

若說大家都是人,可能還有些人不服氣,想要和更士們鬥一鬥,但明明白白,這些更士們是服侍謝六姐的近臣,包括一些吏目,辦案時屢屢是可以拿出仙器來的,那麼除了一些真正的狂徒,大部分人在觸犯規矩時,都要好好地掂量一下了。

這裡是沒有什麼‘一擊不中、遠揚千裡’的,在一地犯案之後,除

非當天就能趕上出海的船隻,否則不論往哪走,傳音法螺都能傳出信息,在下一站等著你。其實就是上了船,也沒有什麼好果子,有些船是有傳音法螺的,即便沒有,在下個港口停靠時,也一定能收到消息,在乘客裡把你給排查出來。

有了這兩重束縛,本地敢犯案的人並不多,女娘們的膽子當然就更小了,犯案的可能也更低,因此,哪怕是外地來的海商,但凡要在本地開設鋪子,也都喜歡找個女賬房——他們開鋪子就要接受查賬,賬本必須合規,自帶的賬房,也不是個個都會做新式賬,因此在本地找賬房還是很必要的。

若是不會做賬,不會做飯,也沒有進紡織廠去,也還有很多照顧人的崗位,譬如去孤兒院、扶弱院做事,還有商行也需要夥計、管事。像是翩翩和金娥,她們就都在附近的商行裡做夥計,每日二十五文,若是能招徠生意,賣得比平時要多,東家也不小氣,會給些賞錢,讓她們多賣力做事。

這個行當,對她們來說,是較無奈的選擇,因為她們並不是做瘦馬養起來的,不論是女紅、做飯、看賬,都沒人教過,唯一的技能便是在酒桌上唱曲行令,於這些知識上十分博學,其餘的事情,一竅不通。

而且,她們是從行院裡直接逃出來的,不像是前輩們,已經是從紅花魁的身份上跌落下去了,吃過了苦頭,便知道珍惜現在的生活,對她們二人,尤其是對翩翩來說,即便理智上也明白,花無百日紅,將來的結果一定不好,但沒有切身之痛,現在又怎麼能滿足於這麼一丁點兒收入呢?

“都是笑臉迎人,在鋪子裡,有時也偶爾要被客人臊皮,一個月才止一兩銀子!”

翩翩不像是金娥,金娥手腕靈活,而且細心妥帖,眼裡有活,鋪子裡的大事小情心裡都有數,聘她們的掌櫃霍娘子,對金娥是很有些另眼相看的,似乎還有把金娥培養成管事的意思。

翩翩呢,每日站在那腥氣的海貨鋪子裡,便覺得打從心底沒勁兒,她想若是能在本地找個有房的男人嫁了,婚後在自己院子裡開個托兒所,就看看娃,這錢不也掙得輕鬆嗎?

“娃兒的屎尿,那味道可比海貨要衝鼻得多了。”

趙大聽她叨咕了半日,“你不願做夥計,為何不去劇團做演員?演白話劇去?平時就數你能說,小曲兒也唱得好,雖然沒有吊過嗓子,但演白話劇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她也想過,隻現在白話劇都是《何賽花》居多,不要我們這樣的矮個小腳女娘呢。”金娥便幫翩翩回答了,“《鴛鴦錯》倒是也演白話劇了,隻是收容所出來的女娘,一多半倒都想去劇社,她們有些是瘦馬名伎出身,我們哪裡比得過。”

說來好笑,但什麼行當都分個三六九等,做表子時不是名伎,現在要從良也難和人家比,頂尖的瘦馬,譬如將軍家的那個姨娘,手術完了,現在便立刻開起商號來,想向服裝廠下定,賣自己畫圖紙的衣裳,若是做成了,自然是財源滾滾,如翩翩和金娥這樣的花娘,說到唱曲兒,怎麼和名伎比呢?而且名伎多數都生得比她們漂亮,劇社這條路,是被她們給占死了。

要說認得一些字,可以做老師吧,雲縣這裡的老師,現在可都是飽學之士,她們要做老師,得到新占之地去,那就是要離開雲縣了,人家說長安居,大不易,雲縣也是一般,留給翩翩的門路實在是不多。

“我說是讓她去繼續學數學,學新式賬,也做個賬房去,”金娥和趙大都為翩翩打算,這是很自然的事,在姑蘇時,大家有種種算計,可來到異鄉之後,彼此能依靠的隻有三人而已,即便結識了新朋友,熟悉彼此過去的交情依舊是不同的。“她呢,又說做賬要心細,她一急就容易出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真隻有嫁人一

條路了?趙大似乎有些失落,悶不吭聲,把翩翩和金娥送到廉租房,便回去了還車了——今日是交易所的休息日,生意淡,他抽了半個下午,教兩個女娘學自行車,日落前還是要趕著把車鎖回公家的車棚去的,若不然,他自家也住廉租房,哪來的地方存車呢?

兩個女娘站在門前,目送他遠去,金娥跟翩翩進了她的房間,口中道,“我瞧趙大對你,是有幾分情意,你要嫁給旁人,他很不開心呢。”

翩翩故意說,“關我什麼事,窮鬼一個,買不起房,哪個女娘嫁給他?”

金娥笑了笑,也不坐——女娘們做了放足手術之後,都愛站,愛走,甚至還有人去跑步,就算速度慢,還要穿著特製的鞋子,她們也願意享受這種奔跑的感覺。

她隻是在房間裡轉悠來轉悠去,道,“我給你們盤算著——若是要在雲縣買房,那是難的,現在一個帶院子正經的一層水泥房,都要百兩的,做什麼能賺出那麼多錢去?便是說有放貸的說法,那聽著也叫人不喜歡,能不欠債,還是不要欠債的好。”

“但是,若說是去榕城,去雞籠島呢,那就又不一樣了,雞籠島那裡,去了就給安家費,而且房子再便宜不過,我們身上都還有點錢使,去了以後,湊起來買些宅基地,蓋了房子,再過幾年,靠收租不也能安穩過活?便是買不了宅基地,做些海貨生意也不錯,這些日子以來,在海貨鋪做,多少是懂些行情的,便是本錢一時不湊手,不還有女娘貸麼?”

金娥這個人,說話是最好聽的,翩翩聽得不覺也就跟著盤算了起來,卻又覺得自己虧了,嘴硬道,“雞籠島那裡,醫院都沒有,如何與雲縣比?我留在雲縣,嫁個好男兒,日子不一樣是過?”

金娥道,“那自然也是好的,那你便要留心了——你也知道,雲縣這裡女娘多,有房子的好兒郎,能找的媳婦很多,哪怕不挑從良女,他們也不願要我們做過手術的女娘,再說,我們到底是做過這行的,婆家人說嘴,你也隻能受著,若是你結婚後便不願出去工作,隻在家裡混著,豈不是又給自己找了個媽媽在上頭?”

她也不規勸翩翩,隻道,“雞籠島那裡,我聽個客人和掌櫃聊天,說是自願遷移過去的,若是服從安排,去務農務工,造房子還有補貼,水泥房三間,地白給,房子補貼造價,不過是二三十兩便造下來了,我們這裡這些錢還是有的。”

“便是要造兩層的鋼筋小樓,也不過是五十多兩,趙大收入我剛問了,一個月四兩,他又儉省,做個一年,怕不是能存出五十兩來,一年後你們過去,一棟樓怕不就是有了?到時候,我就在你們旁邊造一棟房子,我租你們家一個房間住,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給那些初來乍到的短工、商人,在蓋房以前住,你們立刻便能收租金了。”

翩翩笑罵道,“算不死你!你要真來住,哪個好意思收你的租金?成日裡便參謀彆人的婚事,你不給自己算計個漢子去?”

金娥便失笑道,“那我可和你說好了,你若看不上趙大,我便和他成了事,你也不許生氣。不過,到時我們去雞籠島,你若願來,也一樣帶上你,這個你放心。”

翩翩急得轉身道,“你!”

見金娥滿麵笑意,便知道自家還是露了行跡,臉上不由一紅,啐道,“你真是心肺都爛了,唐金娥,再不理你了!”

“人家現在姓謝了,”金娥也不生氣,隻笑道,“你自己掂量著罷,咱們也不是那一等有本事有運氣的人,總要有自知之明才好,在雲縣不出頭來,便隻好往外頭去移一移了。總想著靠彆人,也靠不出個什麼結果。”

說著,便轉身回隔壁去了,翩翩在白牆上一靠,先歎口氣,罵了金娥幾句,便也不由得仔細思忖起來:若是趙大現

在沒有這份活計,翩翩自然是不會和他在一起,又或者若她現在能在本地嫁個有房有自行車的少年郎,翩翩也不把他看在眼裡。

隻雲縣這裡情況是這般,金娥說得對,人貴有自知之明,趙大麼……勉勉強強也還算是湊合,雖然沒和家裡依靠,但一樣是沒得公婆囉唕,過去就能當家,也還是個有成算的漢子,三人一路行來,倒也是有些情誼。就隻是找了他,那便沒有現成的房子了,也沒得人養,什麼都得自己設法支應起來。

其實金娥的話裡,是有漏洞沒說清的——在雲縣,三個人都沒有買房的希望,但到了雞籠島,翩翩和金娥帶的體己都能自己蓋房,便她們兩人過去,除了在異地少了個男丁照應以外,似乎也沒什麼不妥,也不至於少了趙大,便不敢去了。

趙大去不去,實在是很兩可的事情,說不定留在雲縣一邊做報子一邊找機會,對他來說還更好呢。隻是說來也是奇怪,這麼簡單的漏洞,翩翩居然完全沒有看破,反而一想到和趙大湊成一處之後,那就是坐定了靠不得什麼祖蔭旁人,一切都隻能靠他們兩人,心裡反而安穩了不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從哪裡就滋生出一股勁兒來,心情輕快了不少,仿佛放下了一個大包袱,看前景又充滿希望,積極得多了。

原本想不通的事情,現在也一下轉過彎來了,在心底對自己道,“謝翩翩,你也老大不小了,豈不知人活在世上,沒有容易二字?你不喜歡做夥計,從前難道就喜歡做花娘了?人總是要上進,要拚搏,要為將來打算些。你哪裡是能任性的身份?”

當下定定心心,把自家的優劣仔細想了,得出結論:她還是適合做賬房,因她雖然幾何不好,但代數學得的確輕鬆,而且對錢是極有興趣的,雖說是性子急躁,但也可以改呀,磨呀,性格並不是擇業的借口,該定下心,還是要定下心去。

雞籠島那裡,能做賬房的人肯定不比雲縣多,至少和雲縣相當的收入是可以保證的,一個月一千多,這是主業,副業還能和金娥合股做海貨生意——翩翩自知她錢財上看得重,不似金娥會做人情,會和客戶來往,獨立支持一門生意是難的,但把穩後勤,這還是可以抽時間辦到,連本錢都是現成的,到雞籠島上,建房的錢她和趙大一人一半,餘下的拿去做本,不夠,還能女娘貸,便是虧了,她和趙大兩人的工資也能償還。

一旦想著要去雞籠島,日子一下就比在雲縣中要有盼頭得多了,翩翩想得興奮了起來,夜深了方才睡著,第二日一早便要起來去尋金娥——此事還要她從中說合。剛推門出去,正好撞見右隔鄰的女娘出門,見了她笑道,“翩翩姐,今日好高興!”

“十三娘起得早呀。”翩翩和十三娘年歲相差無幾,十三娘剛搬來幾日,生活上這也不懂那也不懂,不過嘴甜,手裡也大方,常買了點心來請翩翩指教些瑣事,兩人是很熟悉的。“這是晨練去?”

“是呀,先洗漱去。”

金娥似乎還未起,翩翩敲門不應,便和十三娘同路先去倒了痰盂,又走去井邊提水洗漱,翩翩還埋首水槽裡,十三娘這裡先好了,一邊拿毛巾揩臉,一邊說道,“那我就先走了,翩翩姐——哎?”

她把毛巾往盆裡一扔,叫道,“武醫生,你怎麼來這裡了?”

剛在宿管帶領下,急匆匆走出院子裡的武醫生也愣住了,他望著範十三娘,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範十三娘?你不是在西城都買房了嗎,怎麼竟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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