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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閹黨反而很冷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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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幫子西林黨恐怕也正琢磨著要怎麼出招呢,這一次,買活軍動了葉老奴的命門,連首輔老家尚且落入賊手,西林黨人惱羞成怒,必定萬眾一心,營造聲勢,群起攻訐。這一次的動靜,肯定是小不了的,隻怕若不出兵,實在是說不過去。”

老對手有時便是老知己,西林黨對閹黨的了解半點不錯,此時,靠近紫禁城玄武門附近的一處大宅院裡,閹黨的幾個中堅人物也正湊在一起喝著悶酒,議論著此時這錯綜複雜的局勢。“等到建賊的信一到,更加便要亂了,那幫臭窮酸的哪怕主張和建賊議和,甚至是引建賊出海對付買活軍,老子也是半點都不會驚奇。”

九千歲這幾年來,從原本在東華門附近的宅子搬到了這裡起居,主要是因為原本的宅邸獻給了皇帝的緣故,那處現在造起了好幾間水泥小樓,甚至連新式的蓮蓬頭浴室都有,皇帝在冬日幾乎都住在這個新建的小彆宮中,到了夏日,貪圖涼快高敞,這才回宮中去,如今那彆宮幾經擴大,裡頭已是塞滿了買活軍送來的奇物,已經不再適合九千歲日常起居處理政務,因此他便把宅子搬到了玄武門外這套裡裡外外十幾進的宅子裡。

如今這宅子裡常年居住的,除了奉聖夫人和九千歲之外,還有他親兄弟家的一些族人,還有常年進京候見拜訪的大小官兒,也依舊是滿滿當當,門外車馬如龍,九千歲自己時常住在西偏院的小書房裡,這書房裡陳設倒不見得豪奢,隻是牆壁上掛了一個大圓盤鐘,上頭用幽綠色的字體顯示著此刻的時間:19:43,這是十分讓人羨慕的,這麼大這麼薄的電子鐘,那是真有錢也沒地兒買去,肯定是買活軍透過黃謹進獻上來的寶物。

“建賊若真敢出海,那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說話的是田任丘,這個錦衣衛頭子眼下青黑,一邊說話一邊打嗬欠,顯得極為疲倦,這也不怪他,每有戰事,肯定是錦衣衛最出力的時候,廠衛之中,東廠主要是監督百官,錦衣衛才是收集民間以及敵軍情報的衙門。閹黨這裡收到報紙的速度要比西林黨那裡快得多,而且對遼東的動向也更為了解。“他們不習水性,上了船就是旱鴨子,若是真肯上船去打青頭賊,上船多少個,那都是有去無回,這般再來幾趟,自己人都要死光了,什麼金漢八旗,恐怕以後都要以漢八旗為主嘍!”

“建賊真的在編列漢八旗了?”最開始斷言西林黨動態的崔薊州不由就問了一句。

“不止,還有韃靼八旗——都是最新傳出的風聲,估計也是看到報紙了,他們今年來境況本來就不好,再不安撫治下民心,給漢民一條功名之路,遼東哪可能真正安穩下來呢?”

若說消息靈通,天下間誰能和田任丘這個錦衣衛頭子相比?很顯然,這是錦衣衛埋伏在遼東的探子線人收到了消息,其實,有時並不需要戲劇性的什麼竊聽、賄賂、美人計,哪怕是收集到本地的一些政治信息並及時送達,也足夠這些腦子一百八十個彎的大人們,分析出太多了。崔薊州也冷笑了起來,“看來,彼輩也被買活軍擠對得很局促啊!”

“局促這詞兒用的好!”田任丘搓了搓臉,舉杯敬崔薊州,自己一仰脖‘啯’地咽了下去,哈出一口酒氣,又撚起幾粒酒鬼花生吃了,搖手說,“給我換果子露來,喝一杯提神,不能再多喝了——局促這詞兒用的好啊,薊州、猶三、繼賡,其實用來形容咱們又何嘗不可呢?買活軍幾個月來,接連走了好幾步棋,依我看,普天之下,除了闖、西,還有川蜀那邊的奢安兩家之外,還有誰會歡喜呢?還不都是被擠對得局促不安?福建陷落,其實倒不是最壞的消息,那幾份報紙卻是最難以應付的。”

崔薊州輕輕歎口氣,顯然也很讚成,一旁的吳猶三則還有些迷糊,他剛出了一趟公差,從關隴輔佐帝師孫大人賑濟歸來,才到京沒兩日,便被接連不斷的消息砸得頭暈腦脹,半日沒回過神來,此時便以求教的態度,笑道,“任丘兄,小弟不才,願聞其詳。”

田任丘也沒有吊胃口的意思,麵對如今這錯綜複雜的局勢,首先閹黨內部要保持統一,才有餘力去應付西林黨的攻勢。他用手指輕敲著桌麵,徐徐說道,“買活軍是從來不說假話的,因此分析他們將來的動向,就要從謝六姐一向的口徑著手。我們手下那位黃錦衣,便曾經上報過她的判斷——往後數十年,天候會越來越冷,南邊才是買活軍經略的重點——你瞧買活軍的動向,南下吞並泉、榕、鷺,兼並雞籠島,刊發《勒石合約》,廣告天下,錦衣衛這裡收到消息,買活軍的船隊已經大量駛入雞籠島,顯然是要燒荒墾殖。”

“據說,雞籠島可以一年三熟,有了雞籠島在手,買活軍便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糧食不夠吃了,下一步,他們應該要沉寂一段時間——這也是謝氏一向的習慣,一旦領土擴張,一次戰事結束,接下來絕不輕啟邊釁,而是潛心消化新地,不過個一年半載的,是不會再有動靜的。”

“下一步,他們要取哪裡呢?是之江道,還是廣府道,又或者是順著大江,去江右道?都不是,我以為他們會去取瓊州。”

“瓊州?!”

非但吳猶三,連崔薊州都有幾分詫異——倒不是說他們不知道瓊州島,隻是此處一向是過於荒涼,實在說不上有什麼讓人垂涎的地方,因此習慣地還是認為買活軍會喜愛人口稠密富饒的江南而已。

“不錯,正是瓊州。”田任丘麵上泛起一絲紅暈,剛才那杯酒似乎已經開始發揮效力了,他有些激動地說道,“這幾年來,買活軍的報紙我是一期都沒有落下,每一版,我田某人都潛心研究,再加之黃謹對我複述的不少謝六姐言行,今日才有膽如此斷言——此女最為重視的,其實並不是陸地,而是海權!”

“海權?”

“《買活周報》上似乎提到過這個詞兒,隻是當時並無編輯備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說來,他們倒也是能做事的,如今報紙上頗有一些備注,寫得很有用。”

“不錯,海權,這海權可以如此解——將大海視為疆土,大量造船,由此獲取對我諸海疆的統禦力。”田任丘點著桌子道,“諸位,想必都看過周報上那關於巨舟的描繪了吧?自謝六姐降世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公然展露神威至此,而且還讓所有雲縣百姓都可自由前往觀望。試想,有這樣的大舟在手,誰敢和她作對?事實上,買活軍已經獲得了我們敏朝疆界之外,這片海疆的海權。”

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這說法讓幾人都有些不舒服,但也無能為力,崔薊州沉聲道,“所以,她會更喜愛島嶼?畢竟我朝水師羸弱,若是拿下雞籠島、瓊州島,她可憑借海權來去自如,我等卻很難前去攻打,她在那處的經營便更加便利了,也少了戰亂的憂慮?”

“也是,也不是,除了崔兄所說以外,以我所見,謝六姐看重海權,又判斷天氣將會變冷,欲往南布局,那麼瓊州島,以及現在被弗朗機人取走的壕鏡,便都是她必要取走的戰略要地。”

田任丘起身取來了一向擺放在書房裡的《萬國坤輿圖鑒》,在桌上展開,“諸位請看,從雞籠島往上,琉球、那霸、東江島、東瀛,往下,瓊州、壕鏡,這些小島,既然善於航海的西洋人想要,那麼看重海權的謝六姐一定也想要,她此前也和黃謹說過,有意前往安南、呂宋經營,現在又從遼東大量吸納流民……”

“是了,是了,所以她是為了取雞籠島,而取了福建道,而不是為了福建道,去取雞籠島。”吳猶三看著輿圖,也是恍然大悟,喃喃道,“雞籠島和福建道距離極近,如果不取福建道,則雞籠島始終有被偷襲之虞,取走福建道以後,此道四周多山,大軍難以攻伐,又相當的窮,軍事上的壓力實在不是太大,便可從容作養勢力,生息人口。”

“不錯了,福建道八山二水一分田,實在是很雞肋的地方,彼處溺嬰成風,不是沒有緣由。”崔薊州也道,“那處為何海盜多,漁民多,種田是養活不了那麼多人口的——而如今有了雞籠島和瓊州島這自古以來人煙稀少的地方,便可把多餘人口往兩個大島轉移,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南下去占領呂宋。”

“是了,買活軍的思維,和所有爭霸天下的草頭王都是不同,便在於此,她對於熟地、城鎮,是看得不重的,她會種田,有高產稻,而且有水泥,還有火器,建城根本不在話下,人煙稠密的江南道,能給她的無非就是這些,而她需要的東西,便是現在也要從外界運來,都是些礦石、皮棉什麼的,現在的福建道難道有什麼東西是自產的麼?既然要運,運到雞籠島和運到雲縣又有何不同?”

分析了這麼多,隻是為了肯定一點,那便是買活軍對於傳統陸地的渴望不像是彆的義軍那樣急切,並不會目標明確地直取京城,重心的確依舊偏南,雖然買活軍的確一直是這樣說的,但如果眾人連分析都沒有便完全信實了,那才真是傻子。而一旦確立了這一點,那麼局勢就很明朗了:買活軍、建賊、闖賊、西賊,這四賊之中,如今對天下威脅最大,長遠來看潛力最大的無疑是買活軍,沒人會愚蠢到視而不見,但朝廷要優先處理的卻依然還是建賊,這裡的先後

關係依舊沒有變化。

原因麼,也極為簡單,那就是地理位置。買活軍在福建……那是個快馬都要跑十幾天的地方,路上稍微出點差錯,就是二三十天的延宕,而建賊,可就在三百裡外的寧遠一線……就算買活軍強到無可匹敵了,那人家也是在福建,朝廷還是得先收拾建賊。更何況,買活軍要發展,是往南去,往敏朝的疆土之外去,套用他們報紙上的邏輯,這還是為華夏開疆辟土呢,但建賊呢?他們往北去有何意義?那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養不活人,天氣會越來越冷,他們想活命就隻能南下,那麼敏朝和他們就根本沒有徹底談和的可能。

不知不覺間,常看報紙的這些大人們,都接受了買活軍‘天氣會越來越冷、極端天氣會越來越多’的說法,並且以此作為自己判斷政局走勢的依據,而且這種潛移默化,當事人是不自知的。吳猶三注視著萬國坤輿圖,目光在關隴一帶反複流連,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突地說道,“其實,若能讓買活軍的鹽販子深入內陸,接走關隴流民也不失為好事。那處已經大旱多年,連人畜飲水都隻能勉強保證,今年眼看著又沒下幾滴雨,若土豆的收成不像是買活軍說得那樣好,秋後是一定又要大鬨起來的。”

“這就要看朝廷的局勢如何發展了。”田任丘冷冷地說。“買活軍若不發後頭的文章,屁事都沒有,隻要把榕城、泉州那幾戶人家送到之江道,難道他葉台山還真能說要打不成?哪來的銀子哪來的兵?福建道沒了就沒了,薩爾滸沒了不也沒怎麼樣麼?隻要買活軍還給送遼餉,之江道、廣府道的夏稅秋稅還能解得上來,不過是打打嘴仗!”

“千不該,萬不該,謝六姐發了這篇所謂《政權、國家、文明》的雄文——也不知她哪來這麼多怪詞兒。”

田任丘又拿起報紙,輕輕地撣了撣——他如今雖然是錦衣衛,但也是正經的進士門第,對這樣的文章咂摸得很深,見地或許更勝過九千歲。“這篇文章,讓建賊心裡不安了,也讓那幫西林黨心裡難受得很——這文章裡的傳承,說了曆史,說了語言,說了文字,可就沒說這千秋萬代的聖賢學問,這可比要他們的命更誅心啊。”

“如此一來,其人必定要圍繞福建道一事大做文章了,但真的能打嗎?讓他們打,他們也不會去的,去打就是送死,西林黨夾袋裡本就沒幾個武將,現在更是尋摸不出來的。但這不過是幌子而已,真正的用意,我猜……應該還是要朝廷許他們開辦學報!”

“不錯,學報——不錯,任丘,你這話,點醒我了!”吳猶三一下站了起來,負手踱步,有些興奮地道,“過去這一年,西林黨幾番上陣,要請聖上令匠作司研發合金活字,他們也要發報,和《買活周報》打對台,話說得好聽,什麼正本清源、弘揚正氣,嗬斥邪異……其實那點子主意誰不知道?”

他有些不屑,“這報紙辦了,那些無知的迂人更易為他們蠱惑裹挾,到時候,那些人一呼百應,群起而攻之,是為了攻訐遠在千裡之外的買活軍麼?他們的報紙,買活軍根本就不會買——他們為的,還是構陷我們這些忠心做事,敢於擔責的能吏!”

崔薊州的眉頭也皺緊了,他歎了口氣,“不好辦,確實是不好辦——這篇文是發壞了,她若不發,隻取了福建,實在算不上多大的事兒,但此文一發,朝野上下,必定嘩然,這我們也不得不給個交代,否則,群情洶湧,連皇上都不好坐視。恐怕這朝廷的報紙,也是非辦不可的了。”

的確,賊寇嘩變、土司作亂,一兩省深陷戰火,甚至乾脆就是完全陷入敵人的統治中,這在敏朝根本就不是什麼天大的事,這關鍵是距離,譬如說奢安之亂,陸續糾纏了好幾年,也是有很大一片地盤被打的糜爛,但那是西南的事情,因此朝廷便並不是非常緊張。福建道這裡也是如此,說實話,買活軍威勢如此,到現在才全去一道,這速度已比很多人預估得要慢了。

至於說泉州的戰況……朝中的大人們根本就不關心,結果還能有什麼不同嗎?這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過的,區彆隻在於怎麼輸而已,說實話,如果福建水師能逃出個三成、五成的船,水師統領也是不會被治罪的,大家都能體諒這仗的難度。其實不止閹黨,連西林黨的大臣,能坐到高位的也都不是傻子,必要的時候,他們是非常務實的,並不會因為這預料之中的失敗而暴跳如雷,又或者是明知打不贏也要去打——明知打不贏,就該儘量的回避戰鬥,拖下去看看有沒有轉機。即便嘴裡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但那都是做做樣子,其真實目的,必然是借力打力,還是要取得一些彆的政治利益。

在此時,政治利益便落實為朝廷辦報一事了——賊寇占一省,問題不大,但當賊寇的報紙天下傳閱,而他們突然開始定義‘家國’、‘傳承’、‘正統’,或者說涉足其中的討論,開始論證自己的正統性時,天下的官吏鄉紳都會升起警覺,意識到這夥賊寇的抱負不小。這就好像童奴兒一開始也隻是被當成賊酋看待,直到他自立為帝後才開始引起普遍重視,並且讓非遼東區域的百姓也開始厭惡建賊一樣。在此之前,建賊和韃靼,西南百族一樣,都是邊境時叛時降的外族,百姓們也很習慣和這樣的外族打交道了,幾乎不會有什麼特彆的感覺。

而且,連童奴兒都裝模作樣地招攬讀書人呢,謝六姐卻完全沒在文章裡提到聖賢傳承,那麼有心人自然可以解讀出一點,便是謝六姐根本沒打算繼續沿用儒教那一套來治國了。

這樣的事情,是怎麼可能發生的?聰明人看完報紙,便會立刻意識到,幾乎是有抱負——或者說對聖賢之學有真正信仰,而不是隻視為進身之階的儒生,都會成為謝雙瑤最堅定的反對者。其次便是那些已經讀了很多年聖賢書卻還沒有功名的人,他們是決不能接受自己多年的苦讀一朝成空的,必然是渴望看到有本朝的大儒,或者是本朝的官府出麵,也利用輿論的武器,不論是揭帖也好、報紙也罷,總要發聲說出自己的觀點,把謝六姐的歪論給駁一駁!

這樣的呼聲,如同崔薊州所說,是任何人都無法搪塞的,民情粥粥,必須要給出一點行動,而西林黨肯定會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利用閹黨此時的低弱形勢,全力猛攻,必定要把辦報權握在手心。

在田任丘看來,閹黨想要爭奪辦報權的難度相當高,因為他們這裡正經的讀書人並不多,有些如他田任丘,對聖賢之學嗤之以鼻,甚至深心裡感到這就是朝廷積弱的根源,還有些如崔薊州這種,辦事是有一定的長才,八股文也曾做得漂亮,但要說著書立說,壓根沒這個底蘊。要和謝六姐的那篇文章對抗,至少也要請出文壇大手,一派宗師才行——她那篇文章不管多白話,至少是提出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新學說,要是沒有一點自己的學派積累,怎麼去和謝六姐爭辯?

這樣的人,如今十成裡九成都是西林黨,便不是西林黨,也愛惜羽毛,不會和閹黨往來。失去福建道,對閹黨來說固然是有些難堪,落了個被買活軍反叛背刺的話柄,但隻要合作仍在繼續,奢品和大宗商品交易還在做,盈利繼續化為遼餉運去獅子口、葫蘆島,那其實九千歲的地位便仍是穩如泰山,並不算是什麼重傷。可若是失去了辦報權,閹黨那才是真正失了半壁江山,田任丘幾日來一直都在尋思此事,卻仍舊未找到什麼破局的辦法。

“不如,讓猶三來攬總此事?”崔薊州顯然也在思考對策,“此事顯然不宜由葉台山他親自出麵,而要說苦主,猶三也是泉州人,一樣可以挾悲上位!我等大可趁熱打鐵,以快打快,在建賊來信之前,定下猶三的主編之位。”

吳猶三這個人很愛鑽營,而少了一點自知之明,聞言雖然連連謙讓,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動——買活軍的報紙影響力有多大,他們是最清楚的,朝廷的報紙,不可能落後太多,畢竟仍是天下的正朔,若真能擔任主編,對吳猶三來說,便等於是青史留名了,他將一躍成為朝廷的輿論領袖,如此巨大的誘惑,甚至不亞於金山銀山,完全能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田任丘冷眼旁觀並不說話,待崔薊州看來,方才擺手道,“難。”

“何解?”

田任丘其實不打算再說下去,因之前的分析,都在分析對手,而要繼續往下說,便得分析閹黨了,隻他看著穿堂珠簾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雙涼鞋,心中也是一動,便改口說道,“難在聖心。”

“聖心?”吳猶三也是一陣愕然,正要細問時,簾後已傳來了九千歲低沉的嗬斥。

“大膽!”

簾子一撩,裡間中九千歲沉著一張臉,扶著一位年輕男子徐徐走出,“怎可妄議聖心,任丘你還不請罪?!”

“皇上!”眾人頓時紛紛起身下跪,“微臣失儀,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年輕的皇帝打扮得非常簡單清爽,短袖圓領衫、麻質長褲、通草涼鞋,竟是全然一番買活軍的打扮,他在上首坐下,頗為輕鬆地說道,“今日來看看大伴府裡的庫存,倒是撞見了一場好熱鬨——田任丘,你見事很明白,繼續往下說,我的聖心怎麼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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